第47節

    “不行,”寶珠打斷他,“你的樣子太機靈,不合適。”
    “這樣……”乾啟一思量說,“我有個極合適的人選,絕對符合你的標準,你等著啊。”說著他就拿出手機來,不一會,周達來了。
    先和寶珠打了招呼。
    寶珠打量著他,那天看過他一眼,當時他臉上帶傷,此時的那點傷已經好了。
    乾啟正勾著周達的脖子,給他小聲交代,周達連連點頭,隨即一臉興奮。過了會,倆人說完,走了過來。
    寶珠微揚了頭,神色和煦地問他︰“你玩什麼的?”
    “什麼都玩,麻將,橋牌,台球,高爾夫,有時候還出海玩摩托艇。”周達興沖沖地說。
    乾啟悶聲笑起來。
    寶珠︰“……”
    她說的是古玩里的行話,行內人初次見面,一般說你玩什麼,是說玩瓷器,玩玉器,“玩”這里通“收藏”。
    但她耐性極好,讓周達坐下,柔聲和他說了,又問道︰“你以前沒在行里買過東西吧?”
    周達說︰“我們這圈里,只有乾啟懂風雅,我們都不玩,不止是我,趙新,向誠,薛利也不懂。”
    寶珠目光奇怪地轉向乾啟,揶揄道︰“看不出乾四爺在圈子里,還是個風雅的人物……失敬了。”
    乾啟被笑個大紅臉,一巴掌拍周達後腦袋上,“問你什麼說什麼,又找打。”
    周達呵呵地笑,樂的不行。乾啟能找他,還是這事,證明自己的價值提升了不是一星半點,那心里滿滿的歡喜,令他只想歡呼雀躍。
    寶珠看他人很“憨實”,慢聲說道,“那我就給你說幾樣非常簡單的行話,你仔細听了,到時候別露怯。”
    她看向乾啟,眉目帶笑,戲謔著說︰“乾四爺,煩請您給搭個場。”
    乾啟忙說不敢。
    寶珠把桌上的茶碟子挪了挪,看向周達說︰“現在他是買的,我是賣的。你看著。”
    周達興致滿滿地點頭,心里想,哎呦喂,乾啟的寶貝竟然是這派頭。難怪一下扎到她身上,這說話的動作,神韻,也太好看了。隨即一愣,“神韻”,自己竟然說出了這麼有水平的詞……還沒想完,就見乾啟點著那小碟說︰“您這東西,我看看。”
    就見對面的賣家,伸手把那碟子挪了挪,“您請。”
    乾啟伸手拿過了,裝模作樣看了看︰“您這東西有一眼,哪兒來的?”
    就見對面的女孩,低垂著眼,漫不經心地說︰“鄉下來的。”
    乾啟轉頭對周達說︰“有一眼,是說她這東西不錯,現在這行,如果賣主自己知道來路真,一般她會輕描淡寫說鄉下來的,或者讓你自己看,說不知道。”
    寶珠也抬眼看向他,補充道︰“倒如果是假的,他就會說是什麼盜墓挖的,都別信,能听得懂行話說的什麼意思就行。……畢竟咱們這事和東西真假沒關系。”
    周達忙點頭。
    就見那女孩又轉頭,看向乾啟,乾啟說︰“您勻給我唄?”
    那女孩眉頭都沒動一下,穩穩地說︰“50。”
    “這麼便宜?”乾啟眉毛一挑,神情大喜過望。
    那女孩抬眼看了他一下,淡淡說︰“您沒听清楚,是50歐元。”
    周達目瞪口呆,這一下就長了十倍,太黑了吧?
    乾啟笑起來,覺得寶珠好玩,忍不住頭上摸了一把,轉頭對周達說︰“你記好了,自己就算很稀罕那東西,也不能露出來。因為對方一看你喜歡,就會加價。”話鋒一轉,“但你去,就要像我剛才一樣,趾高氣昂,他說一千,你說,才一千‘萬’?或者說‘這麼便宜’,自己變通,一定要令他覺得你是個沒張眼的土豪。”
    寶珠抬眼看了周達一眼,眼中浮上淡淡笑意,覺得他其實只要換身衣服,不用裝也很像。乾啟找人還真有眼光。
    目光挪去窗外,就快要月尾了,仔細算算,自己醒來也快一個月,又想到第一次出醫院,遇上的乾啟,沒想到現在成了這樣無話不談的朋友。
    旁邊是乾啟對著周達強裝耐心地聲音,還有周達不時發傻的外行話,她微微笑起來。
    覺得這個冬天,忽然變得有意思多了。
    ******
    十二月已經到尾,時間過的很快,寶珠卻是吃得好,睡得香,乾啟周圍帶著她熟悉環境。
    李營家愁雲慘霧,年沒到,李營的老婆就和他離了婚,听到和看到是兩種概念,看了那種照片,女人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再和李營過下去,但凡有點自尊心的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事。
    女人帶著孩子,過年前就回了娘家。
    第53章
    清晨,平安坊
    木頭的門板被一個一個拿下,門外有人拿著鐵鍬鏟冰,今年的雪下的特別多,大有“瑞雪兆豐年”的好意頭,可這片祥瑞無法觸及有些人,有人心里一片灰暗。
    一輛轎車鬼鬼祟祟在正街後的小巷子里停下,車門打開,伸出一條打著石膏的腿來,接著,是一張尤帶青紫的丑臉,他左右看了看,確定沒熟人,以他目前可以達到最快的速度,下車,鎖車,一瘸一拐地從後門溜了進去。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平安坊現在“名聲大震”的李營。
    玩古玩的,多都自詡“文化人”,他現在可是這片文化人雲集的地方,遠近馳名的變態。怎麼敢讓人看到自己。
    今天是他第一次過來,店被砸了稀爛,卻還不敢多耽誤,找人趕緊裝修又重新開門,年前這個月是旺季,很多人買東西送禮。
    “小李,你就在前面看著。我坐在後房,有客人你招呼不了我再出來。”他在店里巡視了一圈,還好那些人真是來尋仇的,自己店里的東西當時一樣沒拿,假古玩砸了不少,可那也不值什麼錢,就因為這樣,他才堅信,那是一場純粹的——“因為睡了不該睡的人妻所引發的悲劇。”
    看了看新雇的這個年輕小子,嘆著氣去了後堂,躲著能不見人就不見人。
    他的婚姻失敗了,老婆帶著兒子為了躲他,連兒子的學校也顧不得,寧可現在讓兒子回到外地讀私校插班,他還得安慰老父老母,其實這樣也好,免得兒子在學校里被同學笑。自己也沒了心思包養小姑娘,其實是人家嚇得連夜就跑了,現在再也找不到人。
    最重要還是丟人呀∼
    平安坊里他現在可是比“艾滋病”還可怕的存在,女人,小孩都繞道走,真是想想就生不如死,又不敢告訴老姐,她交代的事情還沒做,自己這里就一團亂了。
    恍恍惚惚想著,都在後堂迷糊著了,突然听到很輕的聲音叫他,他眯開眼,看到局促地伙計望著他,“老板,這都快中午了,一個客人也沒,要不要我先去買飯?”
    一股怒氣沖上心口,“吃,吃,吃,就知道吃,怎麼不吃死你,滾出去看店!”他大罵道。
    伙計頓時一臉驚恐,連忙“ 當”一聲合上門,看他的眼神也像看瘟疫。
    李營有火沒處發,狠狠一巴掌拍向桌子。
    外面的小伙計听到聲響,立刻腳步一挪,離那門更遠了點,走到大門口,想著看看能不能找旁邊店里的伙計幫自己去買個飯,這老板的事情他也听說了,反正自己在外面偷偷吃飯,他也不知道,這店里蒼蠅都沒一只,他又何必跟著挨餓。
    一開門,冷風夾著一位客人迎面而來,倆人差點撞上。
    那客人操著外地口音說︰“怎麼不長眼,把財神爺撞走了!”
    他連忙退著說︰“您好您好,您請進。”
    那客人很年輕,脖子上掛著粗粗的金鏈,下面墜著老大一塊翡翠牌,手上大大的玉扳指,小伙計是新人,也看不出門道,只覺得這人穿金戴銀,很是富貴。
    那客人帶著兩個人,在店里巡視了一圈,皺著眉頭說︰“你們這里都是什麼破爛東西?”說完他看向旁邊的男人說︰“算命的說,我真得戴那破東西?”
    旁邊那人很恭敬地點頭,說,“一定要!”
    “那好,把你們店里最好的奇楠沉香手串給我拿出來看看。”那客人說。小伙計一呆,說︰“我,我們沒有……我不知道,去問問老板。”
    李營在里面早听到了,在門縫里一看,也沒在意,這年頭看貨的多,願意真掏錢買奇楠沉香的可少,他這里只有假的,小伙計一進來,他就把抽屜里的幾串拿出來扔過去,“讓他挑。”
    “多少錢?”伙計小聲問。
    “五十萬起價,上面的標價牌上都有,你看著賣。”那伙計誠惶誠恐地接了,生怕掉地上。李營看他沒出息的樣子,也懶得管,坐在椅子上,又昏昏欲睡。
    他吃了止疼藥,人特別犯困,剛迷糊著,就听門響了響,小伙計躡手躡腳走進來叫他︰“老板……老板……”跟叫魂的一樣。
    他立刻怒從心中氣,睜開眼又要罵,卻看到那孩子手里捏著一堆人民幣,那孩子嚇傻了似地說︰“客人要了那串九十,九十萬的。”
    他連忙坐直了身子︰“客人呢?”
    “還在外頭,得等您數完錢。”那伙計說。
    李營如同打了興奮劑,連忙拿出驗鈔機,唰唰唰地過起人民幣。
    許久,隨著最後一張鈔票飛出機器,他有些木然地說︰“九十萬,一分不少。”
    “哦,知道了。”伙計轉頭出去,不多時就听到客人離去的聲音,李營在里間听著,渾渾噩噩地,好像還在做夢。
    就這樣要了?
    沒看出假的?
    真是見鬼,他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晃出來,問道︰“剛那客人是外地的?”話音未落,門一響,又進來一個人,那人對著小伙計說︰“那人是我帶來的,行里的規矩,百分之十的回扣。”
    李營一听聲音,就認出是剛剛三個人中的一個。
    “老板……”小伙計不懂這個,看向李營。
    李營不想給,這些都是外地人,說道︰“那是賣古玩的規矩,剛才那手串是新的。”
    男人一掉臉,“別想糊弄人,那是奇楠沉香嗎?要不要我拿去檢驗所化驗一下?”
    李營臉色一變,不再說話,進去拿了錢出來,他現在怕了,再不敢節外生枝,已經掙了些錢,就不願在這小錢上面冒險。
    男人拿了錢,臉上多了笑容說︰“這老板特別有錢,年輕又不懂,老板你這麼爽快,他在這里待一個星期,改天我再帶他過來。”
    李營點頭,“那謝謝。”連忙感激地把人送出去,卻也不敢抱希望。他被打擊的有些身心俱疲。可沒想到,第二天剛過中午,那人真的又來了。他又是在里間迷糊,半夢半醒的時候听到一陣門響,然後熟悉的人聲說︰“還真別說,昨天一戴上,我晚上賭馬就贏了兩百。”
    年輕伙計沒經驗,看著昨天來過的熟客,呆呆地說︰“贏了兩百塊錢您就這麼高興?”
    男客人眼一瞪︰“兩百是兩百萬。你新入行的吧?”
    小伙計愣住,就听那男客又說︰“不過也沒什麼,我前段時間輸錢,一晚上就輸了幾千,還是找人指點了一下,才選了時間開車在平安坊轉……”
    李營一個激靈醒了。
    外間的男孩連忙點頭,露出恍然大悟而崇拜地表情︰“那真是緣分。”
    “當然,這世道,干什麼不講緣分,玩瓷器講個瓷緣,玩玉器講個玉緣。”男客人又說,語氣輕快,“所以今天再來看看。”
    李營伸長脖子,貼在里間門上認真探听。
    就听那客人又說︰“我這人,凡事都喜歡講個緣分,一年到頭全國這樣轉,尋找有緣分的物件,不信你問問我這司機,看我收了多少有緣分的好東西。”
    “我老板家里,比故宮的藏品還豐富。”另一個男聲說。
    李營一听就知道,是昨天那個來拿回扣的,原來這人是大老板的司機,全國拉著他到處買東西,他好在後頭吃回扣,心思一動,掀簾子走了出來。
    廳里還是四個人,三個男人和他的小伙計。
    中間那年輕客人,一看見他,頓時皺了皺眉頭。李營也知道自己形象欠佳︰臉上帶著殘留的青紫,鼻梁歪著,腿上打著石膏。
    但還是厚著臉皮笑眯眯地說︰“我是老板,怠慢了客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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