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乾啟微微帶著笑,站在那里說,“可以進來嗎?”她的臥室,他還從來沒有進過。
    她站在床邊看著他,他手里抱著一個蠻大的寶藍色錦緞方盒,她轉過身收拾床上的衣物,“進來吧!”
    乾啟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她的臥室,一張席夢思,一張法式帶妝鏡的梳妝台,一個白色的衣櫃,他說︰“你這夠簡單的。”
    寶珠把剛剛準備帶的衣服又掛回衣櫃里,隨口說︰“東西少好收拾。”
    乾啟手里抱著盒子,看了看可以放的地方,只有梳妝台可以,他走過去,看到梳妝台上有幾沓人民幣,他說,“這是你要帶去的錢?”
    “嗯,”寶珠走過來,“你帶了什麼東西來?”
    乾啟卻還盯著她問︰“你會帶多少現金去,身上不能裝太多錢,不安全,錢丟了沒事,但錢多容易被人盯上。”
    寶珠說,“趙老三說,他們那地方去銀行取錢不容易。而且我覺得在那個地方取錢更顯眼。”
    “那你把錢到時候讓趙老三拿上,”乾啟說,“他成天出門有經驗。”
    寶珠點頭,“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到時候我就只裝著銀行卡,放在衣服里面,外面穿那個,她指向床。”
    乾啟走過去拎起來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夾克,很多人都會穿的那種,前拉鏈黑色夾克,袖子和下擺帶松緊,他說︰“這衣服穿上,簡直太實用了,又擋灰塵,又耐髒。”
    “我也覺得,”寶珠說︰“保姆阿姨幫我買的,她說,她認識一些做生意的人出門都穿這著。”
    乾啟說︰“沒錯!他們出去穿這樣的,半個月都不用換衣服。”
    “真的嗎?我就是覺得里面帶夾層,有口袋非常實用。”
    乾啟卻覺得,這衣服最大的好處是不顯身材,他說︰“要不你穿上讓我看看?”
    寶珠不願意,就裝作沒听見,說道︰“剛剛保姆阿姨提醒我,讓我少帶行李。”
    乾啟看她這樣答非所問,不由好笑,他就知道她不會穿,只是那麼一說罷了,如果不逗她開點玩笑,今天這場見面對他來說就太難過了。
    想了想寶珠剛才的話,說道︰“那也別帶太少,他們那地方不方便,你基本的生活用品還是要帶上,以防萬一到那里買不到。”
    寶珠點頭。乾啟放下了皮衣,看到旁邊有一條黑色的紗巾,他拿起來,“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我用來包臉的,”寶珠說。
    乾啟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她不會是覺得自己的樣子太惹眼,想出門包起來吧?!雖然他覺得寶珠是很好看,可是現在漂亮的女孩也很多,如果單看外表,大概很難沖動到失去理智,想把她“搶”回家。不過心里還是有些心酸,又有些歡喜,他高興她會照顧自己,但更難過她必須照顧自己,這些本來……應該是自己的權利。
    他攥著那紗巾,光絲的面料,攥也攥不實。
    寶珠看他神色一點一點越來越奇怪,伸手抽回那紗巾,在空中甩了一下,“瞎想什麼呢?春天了,我怕吹風多臉上起疹子。”
    那一團黑霧般的輕紗在自己眼前一聚一散,他回了神,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只是點了點頭。
    寶珠有些不明所以,把紗巾放到床上,目光掃到旁邊的一個信封,她想起來,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和你說過,其實這行無非是兩樣,一是朋友,而是不能怕吃虧。”
    乾啟看到那信封,立刻就有些不快,那里面是榮耀鈞那天給的支票,說道︰“這次他倒是真想交你這個朋友,而且不怕吃虧。”
    寶珠說︰“那天的情況不能不收,本來我想著,反正以後我們有店在平安坊,都吃這一行的飯,人情我遲點還給他……但現在倒有些麻煩。”
    乾啟想想,確實挺麻煩,這一千五百萬雖然是從那筆贓款里過來的,但因為榮耀鈞從中轉了一下,這筆錢已經成了寶珠承他的人情,以她不欠人的性子,這是要還的。
    寶珠說︰“那個纏枝牡丹紋的大罐,如果是我自己去拍,也許花更少或是更多的錢。這錢直接還回去顯然不可能……但這人情,我又一時想不到要怎麼還。”
    乾啟說︰“想不到就先放著,他又不缺這點錢。”心里覺得寶珠有點太拿這當回事了。走到梳妝台旁,手指搭上那錦盒,敲了幾下說,“來看看。”樣子有些得意。
    寶珠猜到了是什麼,走過去一掀上蓋,還是不由得臉上一喜,“真的這麼快就燒好了。”
    她上次畫的花樣,全都燒成了半大的平盤,她拿出來看了看,裝模作樣點評道︰“造型豐滿,畫工流暢,顏色秀麗,典雅,釉色純正,不愧為現代民窯精品。”
    乾啟說︰“您打眼兒了,我們這是官窯精品。”
    “官窯?款在哪兒呢?”寶珠把盤子底對著他,作勢要蓋到他眼楮上,“睜著眼楮說瞎話。”
    乾啟躲開說︰“是無款官窯。”
    “還無款官窯,”寶珠逗笑了,放下那盤子,又拿起另一個,這個上面繪著錦葵花卉紋飾,顏色自然艷麗。
    乾啟說︰“趙平在我們窯廠,所以你跟趙老三出去,我倒是不擔心他,但外面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你能不能,每天發個短信給我。”
    寶珠繼續打量著那些盤子,她仔細地,每一個都看了好久,放下盤子,望著乾啟幾眼,又低下頭,拿起那碟子,用很低的聲音說,“我……我教你畫畫吧……”
    *******
    從寶珠家出來,幾個人擠在一輛車里。
    乾啟開車,開出好遠都沒有說話,趙新以為他心里難過,說道︰“小啟呀,我問你個事,如果你知道寶珠……”
    車忽然一停,乾啟抓住方向盤,如被人點穴似的看著前方,另外四個人都跟著看去,沒發現什麼異常,又都看去乾啟。
    結果那人,忽然趴在方向盤上笑了起來。
    大家都被笑得莫名其妙,“你們說他這是怎麼了?”趙新問後面的,“什麼事兒這麼高興,今天要分開,不是應該很傷感才對嗎?”
    向誠搖頭︰“誰能猜中他倆的事。”
    乾啟終于抬起臉來,一臉的笑意,他枕在扶著方向盤的手上說︰“我就是終于想通了,終于想明白剛剛寶珠給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剛剛一直納悶,為什麼寶珠會忽然說起那筆錢的事情,原本心里還堵堵的,現在猛然明白了︰她收那個人情,甚至包括用榮耀鈞找的地方,都是因為自己在,現在倆人有了變數,自己不能常陪她出入平安坊,所以她就立刻把那店轉租……而且,大概她都不準備再和榮耀鈞打交道了,所以才會說出剛才的話。
    “這個……”心思九曲十八彎的人,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肩膀一重,是趙新搭上了他的肩頭,“說吧……你看不到大家都在看著你嗎?”
    乾啟當然不能把上面的猜測說出來,那牽扯寶珠,他說︰“沒有,寶珠說讓我和她學畫。”
    “學畫?”薛利說︰“怎麼她還會畫畫?”
    乾啟從倒後鏡看著他,“畫得可好了。”
    薛利說︰“那可真是不容易,字已經寫的很好。”
    向誠卻說︰“你剛就高興這個?不過也確實應該高興,她那樣的性子,能想到這個辦法,說出這種話也難為她了。”
    趙新扭過去問︰“為什麼?”
    周達插嘴道︰“那還用說,先不說以後倆人能聊的話題能越來越多,這樣兩人就有了牽絆,不至于斷了聯系,甚至任何時候,小啟有疑問都可以找她,還有什麼辦法比這種更好的嗎?
    車又是一停,乾啟猛然轉過身來,盯著他們,“次奧,我真覺得情商智商要是稍低一點,根本沒辦法和寶珠做朋友。”
    趙新湊過來說︰“這我同意。”
    乾啟一把推開他,“我說的就是你!”
    第111章
    傳菜的服務生跟在穿紅旗袍的服務員身後,包間的門被推開。
    里面的幾個人立刻停了說話,服務員側在門邊讓傳菜的服務生先進,上了菜,她們輕手輕腳的退出去。
    門一關上,屋里的幾個男子繼續說話。
    乾啟用夾著香煙的右手,把桌上的一張支票挪了下,對著旁邊的男子說,“這錢當我注資你那公司。”
    旁邊的男子,也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正是昨天乾啟問起過的劉響,他看了向誠一眼,拿過支票一看,嚇一跳,“兩億?!”
    向誠笑起來,對著乾啟說︰“他那公司當時的注冊資產才一千萬。”
    乾啟彈了下煙灰說︰“我知道。”這錢不是讓劉響立刻拿來擴充公司的,“先放你賬上,你當幫我個忙,要是有需要,我會通知你。”
    向誠靠近薛利,“他這是在以防萬一嗎?”
    薛利低頭看著手機,“當然,誰知道那邊會不會使壞,這樣挺好,如果那邊再要生事,到時候讓劉響在生意上折騰折騰,精力有限,到時候看他顧哪一頭。”
    向誠轉身對旁邊的劉響說︰“你和賈華源的公司是競爭關系吧?”
    劉響說︰“同行自然是,不過他的公司比我的大。”向誠笑著點了下乾啟,“那會成為過去式的。”
    乾啟輕笑沒說話,也拿出手機看,薛利靠近他,“應該已經下飛機了,剩下這段路,應該他們會坐出租車。”
    乾啟盯著薛利的電話看了一會,薛利電話的屏幕比他大,能清晰看到地名,剛過一個叫牛屯村的地方,他問道︰“你說這會不會到時候沒訊號什麼的?”
    訊號在手機上,一點看不出是不是在移動中,看著地圖上那縱橫交錯的街道,乾啟恨不能可以順著虛擬的網絡降落在那一個小紅點上。
    小紅點幻化成實物,平面的街道圖,換成現實的街景,就會發現,是一輛出租車,擠在農村的土路上。
    下過春雨,這種沒有鋪設柏油的路面,都變成了泥坑。
    寶珠坐在後座,她貼在玻璃上,輪胎一圈圈打滑,泥飛濺的成米高,一部分甩到路邊,一部分反甩在玻璃上。
    司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對著副駕駛的趙老三說︰“這不行,我去找人來推一把。”
    “你能找啥人?”趙老三問她,都是說河南話。
    司機大姐說︰“俺家在隔壁村,能找來人幫忙。”說完,下車去了。
    寶珠這才敢打開車門,一看,泥水都快淹到車旁了,她合上車門說︰“這地方都是這樣的路嗎?”
    趙老三說︰“正常。”又怕寶珠嫌棄這地方,說道︰“說起來咱河南,在古玩界的地位那也是舉足輕重。你說要出來看看……為什麼我要先帶你來這,你要知道,咱們現在所在的洛陽,汝窯,鈞窯,兩大宋瓷,古瓷器,唐三彩,這里造假全都一流。”
    寶珠腦筋一轉,看向他,“……唐三彩呀。”
    趙老三頓時老臉一紅,當初他們認識的時候,他說過有一個唐三彩要借給寶珠。
    坦言道︰“大姑娘你別見怪,你也知道咱們這行,見人只說三分話。”
    寶珠示意無礙,“沒關系,你繼續說。”
    趙老三轉過身子繼續道︰“其實是你不知道這場事兒,那時候你年紀小,在九四年的時候,京城古玩市場上,出了一件大事兒……”
    “有個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在古玩市場的地攤上看到一個北魏時期的陶俑,正好當年我們這邊兒,北魏時期有個墓穴被盜,然後專家就認為那個陶俑就是從這墓穴出去的國家珍貴文物,那可不得了!”他一拍大腿,“當時國家博物館,撥出專款,在市場上搶救性收購,故宮博物院一看,生怕遲了,也趕緊沖上去搶救國家文物……民間的也生怕遲了,全都來搶呀!你知道怎麼樣?”他看向寶珠。
    寶珠被逗的笑死了,搖頭說︰“不知道。”
    趙老三說︰“結果那是越收購越多,搶都搶不完,專家才覺出問題。最後沒辦法把警察叫來了,你說說……”他抖著手,“咱古玩市場撿漏打眼各憑本事吃飯,這把警察都叫來了算怎麼回事?”
    寶珠忍著笑說︰“那確實沒面子了些。”
    趙老三狠狠又一拍大腿,“沒面子的還在後頭,結果他們一路追到俺們這兒孟津縣南石山村,警察一下傻眼了!——那滿村都是陶俑,唐三彩。”他的口氣驕傲,好像自己老鄉坑了專家是與有榮焉的事情。
    寶珠听得津津有味。
    趙老三繼續講︰“做這北魏陶俑的人姓高,他從八十年代就開始琢磨這個,做的唐三彩,那真的真假莫辨,于是當時警察就犯愁了,抓人吧,人家做這唐三彩的人,是當工藝品賣的。不抓吧,國家博物館和故宮的專家可打臉了!”
    寶珠大笑起來,“這也算揚眉吐氣。”
    趙老三也笑,臉上的皺紋也有了種年輕的光彩,看樣子出來“春游”他也很高興,他繼續說,“那一次,中國國家博物館一共買了三次,花了八十多萬,故宮博物院買了兩次花了十萬,錢不多,但是丟人,也說明,咱河南這高仿技術,已經可以打垮故宮專家了是不是?”
    寶珠說,“那麼那天,你想借給我的唐三彩也是這麼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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