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小康看他臉色越發不好,連忙又解釋說,“詹璐璐天真可愛,性格其實挺好,就是以前沒怎麼工作過,一直在她表哥的偵探社里,您多包涵,回頭我說她。”
    這話更不對了,趙新覺得自己早晨吃的包子也許沒發酵,現在那死面團堵在了心口和胃之間,如果一個人,每次見自己態度都很強硬,那也沒什麼。偏偏平時都挺好,忽然就變成了這樣頂心頂肺的態度,實在令人想不通。
    趙新坐在辦公室里,很生氣……很生氣。生氣之後,又很郁悶……郁悶……詹璐璐,一直沒來。
    中午休息,他想叫詹璐璐一起去吃飯,剛一開門,就看到她和同事開開心心地向外走,幾個男同事,中間走著小康。一個男同事說,“康經理有車,這附近沒什麼好吃的,咱們開車,高新區外頭就有好多好餐館。”
    趙新一甩門,“公司真是離譜,招這麼多男同事干什麼?”他抓起桌上的手機,真想打給寶珠投訴,這些人都太閑了……高工資高福利,中午吃個飯還要開出高新區。
    想到這里,他真的撥了電話,響了幾聲,寶珠就接了。
    趙新劈頭蓋臉地問,“寶珠——你在干什麼?”
    對面的寶珠剛在餐館坐下,正準備吃飯呢,說道︰“怎麼了趙新?公司出事了嗎?”
    趙新听到她沉靜的語氣,好像烈焰遇到平靜的一汪湖水,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幼稚,把電話換了只手說,“沒什麼,我就是問問你,陸淮兩口子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寶珠在對面笑起來,“人家正在度蜜月,要過完下個月,六月中才回來。”
    趙新其實是知道的,他們結婚,適逢寶珠這里出事,所以寶珠和乾啟都沒能出席婚禮,寶珠覺得歉疚,就把蜜月多給了一周的帶薪假。他只是隨便找個借口而已。
    掛上電話,趙新站起來,轉身走到窗前,對面是那巨大的拜佔庭教堂,正午的陽光穿透雲層,落在教堂頂上,恢弘的神秘大氣,他靜靜地看著……曾經的他,不會這樣安靜,搬來這里的時候,他也沒想過,有一天最喜歡的事情會變成站在這里,有一天最喜歡的地方,會變成自己的辦公室……人是會變的。
    沒有走過的路,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更喜歡。
    沒看過的風景,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更痴迷。
    單明媚要來了……
    進這行,曾經最初的動力,就是混出個樣子,有一天她再遇上自己,可以驚艷自己的成就,如今,他變成了比自己期望中更有出息的樣子……這種想法,卻好久不曾有過了……
    公司里漸漸的說話聲多起來,大家吃過午飯,陸陸續續的回來。
    趙新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他還沒有吃午飯,時間已經過了。
    再一晃,下班時間都到了,他今天,竟然沒干多少事情。
    詹璐璐在茶水間沖了杯咖啡,倒進保溫杯里,等會路上可以喝。她沒有車,要自己坐公車上下班。
    她想到第一次見趙新的車,那麼炫目霸氣的車款,只是停在那里,就足夠令人呼吸停頓。其實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她和自己說不要想,想起來眼淚就不爭氣。
    今天小康講了一個笑話,說報紙總和古玩卷在一起,古玩價值連城,有一天報紙也誤會了,覺得自己的身價也和那古玩一樣……
    她當時醍醐灌頂,覺得那說的就是她,她來自算是富裕的家庭,但比趙新這種,還是差太遠,親戚里也沒有大富大貴的。同齡人中,混的出色的更是只有詹遠,他被寶珠一再光顧,成了業內做一個客人也可以飛黃騰達的典範。
    而自己……縱然和趙新出入一千次高檔餐廳,坐一萬次他的車,人家的還是人家的。
    她明白了寶珠那天的話,為什麼她說太浪費了……其實她說的不是浪費一件衣服,而是自己的感情吧……或者,是自己的心思。
    報紙就是報紙,和古玩裹在一起一萬年,也變不成古玩,也無法和古玩般配……她氣惱地一轉身。
    趙新站在門口!
    她繼續向外走,不想搭理他。
    趙新身子一挪,擋住路,“我前天不是故意的,不就拉了你一下嗎?你從前天生氣到今天,你怎麼那麼小氣。”
    詹璐璐覺得自己的心痛,就是心前區的位置,針直直扎了下一般,她覺得自己是不應該生趙新的氣,但又管不住自己,唯有悶聲不響向外走。
    趙新又擋,她差點撞到他身上。一愣神,手里的杯子被拿走了。
    趙新擰開蓋子看了看,“這咖啡是公司的,你在公司喝可以,帶走不行。”
    詹璐璐伸手奪過杯子,轉身快走兩步,反手一倒,倒進水槽里,“這下行了吧!”
    趙新伸手去攔都沒攔住,被濺了一手的熱咖啡,詹璐璐視而不見,拿了張干淨紙巾,趙新以為她要給自己,伸手來接。詹璐璐把杯口一擦,扔掉紙說,“這樣行了吧。”
    說完扔下趙新,快步而去。
    趙新愣看著她的背影,“……開玩笑也不行嗎?”
    *******
    寶珠在紙上勾著︰“這個拍賣行,我得罪過他們。原來他們董事有這麼多個?”
    詹遠說︰“現在知道了吧。”他抽過來另外一張紙,“還有這位,你把人家的學生弄到國外那麼遠的地方,在古玩圈里丟了名聲面子,比丟了錢還令人無法忍受。”
    寶珠大咧咧地說,“已經這樣了,你讓人分別去跟吧,如果壞人最近沒下文,也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詹遠不置可否,听到那邊寶珠已經開始打電話,這個工作狂,這次打給的是向誠,“你想好沒有,到底有沒有意思改行,我在這里注冊的藝術品經紀公司,如果你沒意見,這次用你的名字。”
    對面人不知說了什麼,她笑道,“我,我不行!一個人不能經營太多東西,那樣太龐雜,趙新負責拍賣行,你負責藝術品經紀公司……都是相關的。薛利?——先別管他了,我還沒時間問他。”
    片刻,寶珠掛了電話,看詹遠望著自己一臉不贊成,“怎麼了?”
    詹遠說︰“你怎麼逼著人家改行?”
    “亂說。”寶珠喝了口水,“實話告訴你,他們早就想改行了,就是不好意思說,乾啟把意思透給我,讓我叫他們,這樣他們面上好看一點。”
    詹遠毫不留情地說︰“我才不相信。”
    “都是大人了,又不是拿槍指著他們,你知道我說的是真話。”說完她拿手機,繼續打,屏幕上亮起乾啟的名字。
    響了兩聲,卻沒有人听。
    ******
    酒店西餐廳
    年輕男人推門進來,走到乾啟身旁,躬身在他耳邊說,“小乾先生,人已經在停車場了。”
    第225章 夏听音
    女孩子在對面落座,最合適的燈光,最合適的美食,對面的男子,英俊到可以輕易收割女人的理智。
    乾啟抬起杯子說︰“歡迎來安城。”
    紅酒滑過喉嚨,喝不出味道,放下杯子,望向對面的人,ada忍不住陶醉道︰“這里和我想的完全不同……程他大概告訴你了,原本我這次準備去的地方挺多,安城只是第一站……但現在,我已經改主意了。”她望著乾啟,希望他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乾啟轉了轉手中的杯子,心里對她要去多少地方旅行根本沒有興趣,看著水晶燈折射在杯子上的光暈,都覺得比這種談話更有意思,他說︰“那我的意思,不知道他有沒有轉達清楚?”
    他根本沒有听明白自己話的意思,或是在裝傻,ada說,“天價類屬民國瓷……”一個男人對自己有沒有意思,一個眼神,或是幾句話間,就足夠清楚。她心中剛剛的熱切醉意頃刻褪去,說道︰“你想知道買家是誰?”
    “沒錯!”乾啟說,“當然不是無償的,我願意花錢買這個消息。”
    成交一個多億,他當然不會缺這些錢,但她想要的不是錢,ada側頭喝了口紅酒,斜著杯子看了看,“我記得上次,我們的那瓶酒……到現在還存在那飯店。”
    乾啟的神色冷了冷,“實話實說吧,甦富比那邊,你們才是賣家,所以我不方便去打听買家的資料,你們常年和他們合作,這並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情。”
    ada說︰“確實不是不行。”她望著乾啟,眼中有烈焰般的灼熱在閃動,那眼神如果能幻化成實體,燒掉乾啟一兩層衣服半點問題沒有。
    乾啟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放肆的目光,他一下冷下了臉。
    ada放下杯子,看向她,眼神毫無遮攔,掩飾,“從紐約到這里……你也該明白我的誠意。既然出來玩,我就想深入了解一下安城和……你。”說到深入了解的時候,她故意變了語調,用上一種女人和男人調情的口吻,雖然她中文不標準,也能听出那意思。
    乾啟一下站了起來,完全沒料到對方喪心病狂,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旁邊還站著兩個人呢,是他才請的秘書,一個還是給寶珠準備的……
    ada倒是真的意外他這樣就變了臉色,“這是一種恭維,你太認真了。”
    “是,我們有文化詫異。”乾啟壓下火氣,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用一種反常柔軟磁性的聲音說︰“剛我以為你想自薦枕席,真嚇了我一跳,常年想對我進行這種推薦的女孩子很多,但是長成你這樣,連普通話都說不標準的,我第一次見,實在有些被嚇到了。”他抬抬手,“這餐給你接風,你慢慢吃,忘記告訴你了,我家酒店是我家開的,你隨便點。”說完不管女孩什麼表情,帶著人直接走了。
    只留下他抬手招來的服務生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著那面色青白的女客。
    乾啟一路黑著臉,上了車一看,手機拉在了車上,上面還有寶珠的未接來電。心中定了定,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他覺得這事怪他自己,他那時候就覺得這女人有點存心不良,後來知道寶珠不想賣那瓶子,他心存僥幸,想這人能幫點忙,現在看來……他想到這里,又撥通了美國的電話。
    “讓你聯系的其他人都沒有消息嗎?”
    “乾先生……上次人家肯幫忙讓加個東西上拍,是因為之前我幫過他們一個小忙,現在已經兩清了,我又旁敲側擊的問過,對方說不符合規矩,他們弄不到買家的資料。”
    乾啟死了心,一個死物,別為了這搭上自己,又忍不住問道︰“這女的你沒告訴她我是誰嗎?”
    對面的人戰戰兢兢,“您不是說身份要保密嗎?我什麼也沒說。只說您住在安城。”
    乾啟無語,掛上電話一腳油,離開了plaza。那東西,就這麼算了吧,他已經盡力了!
    ******
    幾天後 plaza
    “這是你第一次參加咱們公司的拍賣,我也是第一次。”小康和詹璐璐說,“告訴你,今晚會來很多咱們安城古玩圈的大人物。”
    “他們來干什麼?”
    小康說︰“首場拍賣,講意頭,關系好的過來拍個東西意思一下。”說完他周圍看了看,靠近詹璐璐說,“不過公司絕密會議上說的事情你也記住了,這場的東西其實最後乾先生都會拍下,他不要東西流出去。”
    “那是為什麼?”詹璐璐問。
    小康把公司的內部說法告訴她,“東西是趙總親戚的,對方沒準備賣,就是借給咱們公司打個廣告。”
    詹璐璐頓時驚訝,湊到他耳邊問,“那怎麼能保證一定沒人買?”
    遠遠的,趙新上樓來,一眼看到詹璐璐趴在小康耳邊,他頓時無名火起,兩步走過去,“一個經理,一個年輕女孩子,要聊天,也挑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站在這里像什麼樣子?”
    周圍瞬間冷了下來,趙新從來沒有訓過人,特別還是——在這樣公開的場合。
    門口有負責招待的,還有其他員工,雖然都是自己人,可小康好歹是經理,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向誠和趙新一起來,一看冷了場,說道︰“今晚貴客很多,趙總就是提醒一下你們,大家繼續。”說完先一步向里走,趙新抬腳跟上,臉沉的樣子,都是眾人第一次見。
    “你怎麼了?”向誠走到里面,看周圍沒了人,“當領導你怎麼可以喜怒無常?”
    趙新分辨說︰“我怎麼喜怒無常了,不就說了他們一句。”
    向誠說︰“不是說了一句的問題,而是今晚的拍賣很重要,你的情緒也會影響她們的情緒,本來大家這兩天就挺緊張的,你今天一來還說他們,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太沒規矩了。”
    “咱們公司一向氣氛都是這樣,你要講另一套規矩,應該一早就開始。”
    趙新無言以對,沉默抗議。
    向誠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你到底怎麼了?”
    趙新抬頭看他,向誠一身名貴的禮服,像戲劇中的貴公子,以前這種場合,他自己總是心情很興奮,像小孩子要去游樂場前的單純高興,但現在不知怎麼了,他說,“我也說不清,就總覺得心里像有煩心事,壓著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總想無緣無故發脾氣。”
    向誠恍然大悟,拍著他說,“我懂,寶珠沒在,你壓力太大了。”
    趙新困惑地說︰“是嗎?沒覺得呀。”
    “一定是。”托著飲料的服務生走過,向誠順手拿起兩杯香檳,遞給趙新,“沉穩一點,沒事,別人一定還會問這些東西傳承的事情,對了,你二叔來嗎?他要來可千萬別說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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