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越站起身,踱到窗邊,朝外面望了望,回頭問:quot;那您是否去過京城?quot;
quot;沒有,我哪里會去那麼遠的地方。quot;葛掌櫃微微一蹙眉,岔開話題, 又說起綢緞的事情來。宿昕正與說著,
葛掌櫃眼光飄移,忽而道:quot;兩位公子,我離開店鋪已久,怕小伙計偷懶,還得回去盯著。你們要是還想談生意的話,直接來我店里就行。
quot;哎,事情還未說完怎麼要走?quot;宿昕連忙招呼,葛掌櫃卻拱手作禮, 站起身便要走。誰料他才一站起,只覺咽喉一緊,已被人以手臂緊緊勒住。
葛掌櫃驚慌失措,奮力掙扎,整張臉都憋得通紅,然而在背後的人始終不曾放手,勒得他幾乎要昏死過去。他抬腳亂蹬,宿昕連忙搶先擋在桌椅之前,向他背後的江懷越道:quot;干什麼?!你要把他勒死不成?1
江懷越這才稍稍松了一下,向葛掌櫃厲聲道:quot;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quot;
葛掌櫃氣喘不已,哀求道:quot;兩位,兩位是要錢財還是什麼……我身上只有一點碎銀……
quot;把我們當成劫匪?quot;宿昕氣惱道,quot;也不看看我這一身行頭,抵得上你一個月的流水!
quot;雲祥,我們既然找上門來,你還想掩飾到什麼時候?quot;江懷越冷哂, quot;當年雲岐大人叫你連夜出門,到底是為了何事?
雲祥猛然一驚,結結巴巴道:quot;什麼,雲大人?你們,你們搞錯了吧?我又不認識……quot;他話還未說罷,只覺頸下又是一涼,竟是江懷越不知何時取出了匕首,徑直抵在了他喉結處。
冰涼的刀尖已扎進他的皮膚,那種慌亂心寒讓雲祥渾身繃緊,雙腿發軟。
quot;我……別殺我啊!quot;他帶著哭腔,差點要癱倒了。
江懷越壓低聲音叱道:quot;告訴你,我沒有多少耐心,你要是還想拖延撒謊,那就盡管試試,看到底是你的嘴嚴,還是這匕首鋒利?quot;
雲祥的額上冒出冷汗,掙扎道:quot;都過去那麼久了……當初,老爺只是叫我去京城找一位大人,別的也沒什麼啊!quot;
quot;找誰?quot;宿昕忙問。
雲祥費勁地道:quot;好像是……大理寺的。叫什麼,我,我忘記了……quot;quot;什麼?quot;宿昕著急道,quot;那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會忘記?那你到底去了京城沒有?
quot;沒……quot;雲祥聲音有些發抖,quot;我走到半路正遇到發大水,船翻了, 人也差點死掉,好不容易爬上岸……盤纏都沒了,我又不敢回去,就這樣到處流浪,後來回到了鎮江……公子爺,我這真是撿回來的性命,遇到洪水我也是沒辦法啊!
他還待訴苦,卻覺咽喉處又是一痛,驚得不敢再開口。
quot;雲大人叫你去京城,沒有給你什麼東西?quot;江懷越緩緩道。
雲祥戰戰兢兢道:quot;沒……沒什麼啊!
quot;一派胡言!quot;江懷越臂間又加了幾分力,勒得雲祥直喘氣,quot;你一個小廝遠赴京城去拜見官員,他會不給任何書信憑證?難道只靠你一張嘴, 就能傳遞訊息?
quot;我,我掉到河里的時候,包裹都被沖走了啊…….
quot;那剛才為什麼說沒有?!quot;江懷越當即揪住他的衣領,反手一抵,便將雲祥推到了牆角。一聲悶響,雲祥被撞得後腦生疼,還來不及叫喊,雪亮的匕首已經貼著他的臉頰刺入牆壁。
quot;啊!quot;他才一開口,又被江懷越用簾幔堵住了嘴巴,冷汗直流。
宿昕在一旁看著,干咳幾聲,道:quot;這一位心狠手辣,要是你還這樣下去,小命肯定不保,辛苦打拼出來的家業,豈不是也全都白費了?quot;雲祥被江懷越冷厲的目光盯著,嚇得渾身哆嗦。江懷越又一下子將匕首拔出,擱在他頸下,慢慢劃出一道血痕。quot;還想硬抗?是真的不怕死麼?'
quot;我……quot;雲祥終于承受不住,痛哭流涕起來,quot;我當年還沒走幾天, 就听說雲府被抄家,老爺也被東廠番子抓走。你想想,雲家遭了難,大家肯定都躲著走,我就一個下人,跑到京城能見得著那個大理寺的人嗎?再說,就算我進了京城,萬一那人見風使舵,把我再交給東廠,我不是白白送了命?!quot;
江懷越冷笑道:quot;所以你根本沒去京城,听聞雲岐大人遭難之後,就不顧他的囑咐,帶著他給的盤纏和東西,逃之天天去了?
quot;那我還能怎麼樣?!去京城自討沒趣自己送死嗎?!我跟著老爺見過那麼多做官的,還不都是牆頭草?他都被東廠給抓了,哪里還能活著出來?quot;雲祥越說越激動,儼然自己才是飽受委屈的苦主。
宿昕罵道:quot;好個忘恩負義的奴才,雲大人是信任你,才委以重任,你居然半途就逃走!看來你剛才說的也都是謊話,他讓你找的人,到底是誰?又交給你什麼東西?
雲祥支支吾吾了半晌,勉強道:quot;他,他讓我去找當年的大理寺卿,叫什麼房敏學的。東西就是一個小盒子,那玩意兒重的很,我想著里面是不是裝了什麼寶貝,可是一直打不開…quot;
quot;盒子在哪?quot;江懷越追問。
quot;在,在我家里。我一直沒敢丟……quot;雲祥討好道,quot;這是不是很重要?quot;
宿昕哼道:quot;我看你是想佔為己有,可惜一直不得要領罷了!快走,帶我們去拿!quot;
江懷越同時揪住了雲祥,推操著他往前。雲祥雖不情願,但心知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只好垂頭喪氣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相思:大人其實我是顏控和聲控,您沒察覺出來嗎?
小江:呵,膚淺!
相思:說我膚淺?那您倒是說說看,就您一開始那心狠手辣的勁兒,我還能看上你什麼?
小江:……我就只有這點點值得人喜歡的地方嗎?
相思:始于顏值,再至內心呀,您對我不也這樣嗎?顏狗!
小 江:…我不是那樣的人!
第176章
江懷越跟在雲祥後面走出茶室,小伙計見他們那麼快就出來,覺得有點奇怪,才想上前詢問,宿昕已經搶先道:quot;我們和葛掌櫃要回他店鋪看看緞子。quot;
說話間,已經把銅錢扔到他手里,伙計得了錢自然不再過問,笑呵呵將三人送出了太門。
宿 昕之前已經打听了,雲祥的家就在綢緞鋪子的後面,離此處並不遠。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找來一輛篷車,讓雲祥也坐了上去。
江懷越落在最後,朝著遠處望了一眼,宿昕已經坐上車子,不禁道:quot;趕緊啊,你在看什麼?我那個車夫會跟上的,不用擔心。
江懷越沒有回答,隨即也登上了篷車。
雲祥被兩人嚴防死守不能逃脫,愁眉苦臉地問:quot;二位到底是什麼身份?雲家不是都沒什麼後代了嗎…….
quot;少廢話!quot;江懷越盯著他,那狠厲的神色讓雲祥頓時噤若寒蟬。
江懷越又透過車窗往後張望了一下,見相思乘坐的那輛馬車確實緩緩跟在了後邊,便關上了窗戶。
篷車穿過熱鬧的第一樓街,回到了呈瑞綢緞莊門口。雲祥還坐著發愣, 江懷越挑起眉梢道:quot;到了,還愣著做什麼?quot;
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quot;兩位,你們要東西……可以,千萬別害我家人性命……
宿昕好笑道:quot;難不成還以為我們是強盜?要你全家性命干嘛?你老實一點,就不會遭罪!
江懷越沒等他繼續往下說,已經將車門打開。雲祥只好顫顫巍巍下了篷車,往店鋪內走去。江懷越見他步伐沉重,臉色也不好,暗中以刀柄撞擊其腰部,低聲訓斥:quot;哭喪著臉干什麼?想讓人看出端倪?!quot;
quot;不是不是!quot;雲祥趕緊強行打起精神,踏入店鋪。
quot;掌櫃的,您回來啦?剛才李老爺的管家來,想訂點時興的……quot;伙計迎上前來,雲祥卻揮手道,quot;我忙著談生意,等會兒再說。
伙計只好退到一邊,雲祥步履匆匆地穿過了店堂。這綢緞莊後面有一影壁,再往內便是院落家宅。江懷越掃視一眼四周,看得出這家子雖不是達官貴人,但在尋常百姓間已經算是資產富裕了。
有僕人上前問候,皆被雲祥打發過去,他徑直走到書房前,陪著笑對兩人道:quot;就在這里面。
江懷越與宿昕對視一眼,跟著他走了進去。
說是書房,其實並沒什麼典籍,只不過有張書桌,擺放了筆墨紙硯和算盤,恐怕雲祥平時在此只是算賬而已。他關上門窗,走到里間用力拖出樟木箱,開了鎖之後,取出一個比書冊大不了多少的盒子。
quot;就是這個…quot;他弓著腰,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江懷越細細端詳,這盒子以青銅鑄就,四角有如意紋飾盤旋,中間則刻有鳳鳥翱翔,牡丹盛放。掛鎖也同樣古樸沉墜,望之便知做工考究。quot;只有這個了?quot;他冷冷問道,看都沒看雲祥。
quot;是是!老爺就給了我這個盒子,叫我去京城找那位房大人。quot;雲祥不敢懈怠,緊張地回答道,quot;我還覺得奇怪,怎麼沒有鑰匙……後來想想, 大概是老爺怕我路上把盒子打開?quot;
江懷越掂了掂分量,盒子里明顯裝著東西,但應該不是很沉。
quot;走吧。quot;他朝宿昕道。
quot;不打開看看?quot;宿昕詫異道,quot;萬一這家伙拿了個假的給我們……quot;雲祥叫起來:quot;我哪敢呀!這盒子我放了十來年都沒打開過!quot;
江懷越厭惡地看了看他:quot;你全家老小都在這宅子里,前面還有店鋪若是真敢耍花招,我可以立即將你這燒個干干淨淨,不留活口,你信不信?7
雲祥看著他那雙冷徹的眼楮,不寒而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quot;信…當然……quot;
quot;好。quot;江懷越盯著他,緩緩道,quot;接下來,我還需要一些東西,你給我馬上準備好。听明白了沒有?quot;
quot;是…quot;雲祥已經完全被震懾住了,背後冷汗直冒。
宿昕疑惑不解:quot;你還要什麼?quot;
江懷越沒有說話,隨手拿起旁邊的毛筆,蘸了清水,在桌上寫下幾行字。
馬車停在了綢緞莊斜對面的巷子里,相思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正等得著急時,但見店鋪內走出兩人,正是江懷越與宿昕。
宿昕的手上還提著一個深青色綢緞包裹,里面方方正正的裝著盒子一類的東西。
他神情輕松地快步而出,登上馬車就道:quot;都辦妥了!quot;
quot;真的?!那人真是雲祥?他說什麼了?quot;相思連接問著,江懷越隨之也上了車內,沉聲道,quot;回去後再說吧。
相思雖然著急,但看到他的樣子,也明白茲事體大,應該不適合在外交談。宿昕把包裹安置一旁,卻抗議起來:quot;趕了大半天的路來到鎮江,連一口飯菜都沒吃,難道要我們餓著肚子回南京?等到了那里天都要黑了!1
江懷越鄙棄地看著他:quot;小公爺本來就可以不來的,在國公府安閑度日,何苦非要一起受罪?quot;
quot;我還不是不放心!哎,你這種人是不會感恩的!quot;宿昕一邊哀嘆,二
邊又探身出去叫車夫找個酒樓飯館,卻被江懷越一把揪住衣衫拽了回來。quot;還嫌不夠張揚?身上還帶著東西呢!quot;他肅然呵斥。
quot;那你想讓相思也餓上一天?!quot;宿昕慍惱不已,quot;我找個人少的飯館包下雅間,錢都是我出,不用你考慮!
相思眼見兩人又起爭執,無奈至極:quot;大人不是小氣不肯花錢,他應該是擔心有變故發生……這樣吧,我們找個沿街的點心鋪,叫車夫下去買點東西帶上來吃,不也可以?
江懷越沒吭聲,宿昕卻還在嚷嚷,說什麼在車里吃點心會弄髒雙手和衣衫,還搞得車廂內都是異味。
quot;你能安靜點嗎?!quot;江懷越忍無可忍,命令車夫不準停下,直接駛離此地。
馬車沒在城中再作停留,就這樣駛出了鎮江城。
宿昕唉聲嘆氣,撐著下頷可憐兮兮,好不容易忍到了馬車出城,又行了一程,他實在受不住,叫苦連天說是自己馬上要餓暈了,又抱怨他們不給買點心墊墊肚子。
quot;不是你先前自己不要吃嗎?矯情!quot;江懷越被他煩得不勝其擾,推開窗往遠處張望,見前面官道畔長亭點翠,邊上恰好有茶攤支著棚子,老板正在招呼往來的商旅。
宿昕也望到了此景,興奮道:quot;救命的地方終于出現了!再過了這里, 恐怕真要餓到南京吃晚飯了!
相思也道:quot;就下去買點東西,應該不會有事。
江懷越見相思也餓的無精打采,這才答應。馬車停在了茶攤邊上,宿昕探出身去,一眼就望到冒著熱氣的蒸籠,趕緊叫車夫下去買好吃的上來。那茶攤老板听到了,喜笑顏開道:quot;剛好還剩最後一籠素餡包子,你們要不要都帶走?
quot;只有素餡的了?quot;宿昕不無失望地道,quot;算了算了,湊活著吃吧!quot;車夫正催促老板找東西把包子裝好,這時卻听馬蹄聲疾,從岔道上飛速行來一列馬隊,騎者皆是青壯男子。茶攤老板本以為他們也要停下休息, 才一開口招呼,卻見眾人盯著馬車,徑直沖襲而去。
車夫大叫不好,連忙奔向車頭,卻被率先沖來的一人揮鞭打中,跌到了草叢間。江懷越隔窗一望,立即掀開簾子到了車頭,振韁揚鞭間,馬匹嘶鳴奔向前方。
馬車疾行,後方追兵不舍,車中的相思緊抓住座位,宿昕變了臉色:quot;什麼人這樣放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出手?!quot;
正說話間,但听蕭蕭聲響,車壁為之震動,顯然是後方追兵已開弓放箭,射中了馬車。
quot;大人,小心!quot;相思首先就想到了在外面操控韁繩的江懷越,不由出聲警示。
quot;你們別出來!quot;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迅疾而有力。
駿馬不住狂奔,後方的馬隊卻更是來勢洶洶。官道上的行人被這一幕驚呆,都嚇得躲藏避讓,生怕惹上是非。又是風聲疾勁,沖在最前的數人再度放箭,直射向馬車後部。
一聲裂響,凌利的箭頭竟射穿車壁,險些將宿昕的手臂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