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于是何曉佐征詢過莫離意見,把剛剛從里面逃出來的她轉身又給帶了回去。
    其實,他之前喝了酒,本想借酒澆愁,可他酒量好,結果越澆越愁,幸而她出現了,再經雨一淋,酒醒得差不多,只是身上還有些酒氣。
    他們兩個幾乎全都淋透,不過莫離緊緊護著的包裹卻還干爽,走進來之後,她環顧一圈,徑直走到小吧台前,吧台邊的裝飾格子里還擺著一套瑞士軍刀外加幾件零散刀具,莫離把包裹放在刀具架旁。
    何曉佐自然不會在辦公室里存放女性衣物,好在跟班在側,交待常榮軒想辦法給莫離搞一套干爽衣服來,常榮軒很無語的想辦法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
    何曉佐進門之後,脫掉外套,轉進浴室去放洗澡水,莫離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放好後,何曉佐讓莫離先泡泡。
    莫離只是眼楮眨都不眨一下的盯著何曉佐,見他轉身出門,她也跟著走出來。
    何曉佐察覺到她跟出來,停下腳步,邊轉身邊問︰“怎麼了?”
    不等他完全轉過來,莫離伸手自他背後摟住他的腰,將臉貼到他後心處,輕輕的︰“曉佑,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敢不敢帶我走?”
    听到這話,何曉佐驀地繃緊身體。
    莫離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僵硬,略略松開手,卻還是堅持追問︰“你敢還是不敢?”
    何曉佐抓住她還戴著何家祖傳手鏈的手,停滯片刻,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正對她︰“離離,我……”
    她目光干淨,看著他笑︰“我給言休下了藥,還敲破了他的腦袋,即便如此,最多也只能拖延到明天早晨,算一下,我時間不多。”雲淡風輕的講述完她胡作非為的過程後,歪歪腦袋,就好像天真無邪的小學生一樣提問題︰“你從前跟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你說過就算我被全世界拋棄了,你也不會拋棄我,現在我只想問問你,那些話還算不算數?”
    何曉佐嘆息一聲︰“當然算數。”笑容酸澀。
    莫離有點局促的低下頭︰“我現在不好了,你會不會嫌我髒?”
    他看著她的不安,十分心疼︰“怎麼可能呢,你在我心里和初見時沒有任何區別——還是一樣美好。”
    她豁然抬頭,晶亮的眼楮灼灼的盯著他︰“你從前都才不會這樣面不改色的說肉麻話。”眼楮漸漸笑彎成一雙月牙︰“可是怎麼辦呢,盡管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我就是喜歡听。”
    她不是真正的莫離,他也不可能變成曉佑,再是偽裝也有不同,是啊,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討人喜歡的就是曉佐,剛進幼兒園就被一眾小蘿莉追捧,一模一樣的臉,待遇卻不同,為什麼?因他一張嘴天生抹蜜!
    他笑了︰“還能怎麼辦呢,既然你喜歡听,那從今往後,我就天天說給你听啊!”
    她的雙眼維持月牙樣,慢慢舉起左手,當他的面翻轉,將手背送到他眼前︰“你知道這是什麼麼?”
    何曉佐斂了笑容,目光沉沉浮浮;“婚戒。”
    她表情不變︰“不,這是追蹤器,只要戴著它,我就逃不出言休的手心,所以我問你,你敢不敢帶我走?”
    何曉佐蹙起眉頭,還沒完全理解她這話的意思,一手抓住她手掌,另一手來摘她無名指上戒指,卻拔不下來,定楮一看,才發現戒指中間有個橫條,貫穿她的指骨,這枚戒指,或者該稱為追蹤器,是被死死的釘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他看著都覺得疼,驚呼出聲︰“這個?”
    她的笑容里透出一絲痛楚︰“你害怕,對不對?”
    他眼圈微熱︰“哪怕是豁出命來,我也不會把你留給那個變態。”
    她的眼底瞬間生出萬般華彩,滿臉欣慰的笑,淚水跟著涌出來︰“只要你不怕,我就跟你走。”話落,推開他,快步走向小吧台。
    這出其不意的舉動,叫何曉佐呆愣當場——不是說要跟他走麼,又突然轉身離去?
    身手快于腦子,拔腿就追,剛跑兩步就停下,原來,她的目標是門邊的小吧台。
    就在他剛松了口氣時,卻見她將無名指單獨卡在吧台邊沿,另一只手從刀具架上抽出一把鏟刀,對著卡住的無名指一刀下去,快、狠、準——指斷,血流。
    何曉佐沖過來,一把抓住她攥著鏟刀的手腕,痛心疾首︰“離離,你干什麼?”
    她臉色蒼白,松開手中的鏟刀,當啷一聲,刀落在他們腳邊,沒人理會,他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斷指上。
    她對他綻開燦爛笑容,聲音很輕,卻堅定︰“我這個人,自私自利,最不喜歡說什麼‘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呵,人這種生物是很脆弱的,說不定轉個身的功夫就灰飛煙滅了,命都沒了,何談‘長久’,所以啊,既然我們互相鐘情,那有什麼理由不在一起,既然想要在一起,為什麼不想著‘朝朝暮暮’,你同意帶我走,以我們眼前的境況來說,這枚戒指就是禍端,只要言休醒來,很快就能順著它找過來,去醫院什麼的太耽誤時間了,不都說快刀斬亂麻?”明明疼得直冒冷汗,可她卻笑起來。
    看著莫離的笑容,何曉佐五味雜陳,但常人在遇上這種情況,首先想到的會是把斷指接回去,何曉佐也這麼想,卻被莫離拒絕︰“身上再痛,也比心痛好捱,如果現在緊張這斷指,我剛剛的痛就白受了,還是你覺得,要個殘廢女人,會讓你顏面無光?”
    因為明白莫離說得對,所以何曉佐妥協了,可不管莫離再怎麼拿愛慕的眼神盯著他看,也沒讓他翩翩然的忘乎所以,他心里有數,自己只是她幻夢中的戀人替代品,直白點說,就是個冒牌貨,既然不是真的,早晚會被拆穿,有朝一日她醒過來,發現他趁人之危,會不會恨他?
    “離離,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是你想象的……”
    似乎害怕他繼續說下去,她急急打斷他︰“你愛我麼?”
    他能肯定︰“愛。”
    她掙開他的鉗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頸窩︰“只要你還愛我,別的都不是問題。”
    她里外都淋透了,手上又有傷,他幫她簡單的處理好傷口,又替她解開衣扣,當看見她被扯破的禮服,目光沉了沉,不過手上動作卻是放得愈發輕柔。
    他們就像一對相處已久的情侶,即便裸裎相見也不會感到尷尬,一舉一動,再是自然不過,她舒展開身體,讓他幫忙清洗,然後由著他給她穿上常榮軒送過來的衣服。
    當然,時間寶貴,怎能虛耗,來日方長,她也說,逃過這一時,就可能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相守……
    何曉佐和言休的身形差不多,穿上莫離帶來的禮服,還算合體,他們將那根斷指小心包裹,帶上言休的“令牌”,到地下停車場去找言休的車。
    天不好夜又深,守在附近的言休馬仔們,即便沒見過莫離,但怎麼也不會不認識言休的“令牌”,看見手持“令牌”的莫離,又遠觀了一眼穿著禮服自行去取車的“言休”,被引導的思維朝著旖旎方向猜想——沒人敢鬧老大的洞房,所以這兩口子覺得寂寞,打算跑出去玩特殊花樣……
    其實,假如他們要不是被暗示效應禁錮了,就該想到,要是真言休過來了,還用得著出示“令牌”麼?
    等他們終于察覺到怪異,輕而易舉蒙混過關的莫離和何曉佐已經跑出去老遠。
    雨夜,路滑,不敢開快,趕了幾百里,來到另一座省會城市。
    何曉佐照著莫離的意思,找到何氏在本地的分店管理者,讓他找個和何曉佐身材差不多的,換上那套禮服,開上言休的車,一路往東,等開到海邊,就把車丟下去,而且攜帶上那截斷指,最好能逮條大點的魚,把那截斷指塞魚肚子里,讓魚帶著那斷指,能跑多遠就多遠。
    之前莫離特別到言休手下們眼前晃了晃,這樣等言休醒來後追查,就會知道她是開他的車離開的。
    言休的車有衛星定位,加上斷指上的追蹤器,雙保險,言休會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
    而她和何曉佐往相反的方向跑,盡可能的躲避著言休,想來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他們的——雖然何家有錢,可言休是正兒八經混黑的,殺人不眨眼,為了自身安全,還是躲著點他的好。
    莫離覺得,只要兩個人分開的夠久,感情會慢慢消失,相信躲過一段時間,言休興趣淡了,他們也就安全了。
    至少,那個時候,她是這麼認為的。
    言休是第二天上午醒來的,他住在何氏,受傷入院,何以恆當然不會不知道,盡管言休封鎖了莫離失蹤的消息,不過何以恆還是通過細枝末節分析出真相。
    被新婚妻子在洞房夜涮了,這種事說出去,丟的可是自己的臉,言休當然不會讓外界知道。
    不過何以恆獲悉這個事,直接聯想到之前何曉佐的異常舉動,覺得莫離要跟人私奔,那個“野男人”絕對非何曉佐莫屬。
    立刻去找何曉佐,果然找不到,又把首席狗腿常榮軒找來,嚴加盤問。
    常榮軒不但有“狗腿”的奴性,更具備“漢奸”的畏縮,不打自招,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以“人格”擔保,前一晚,他確實見過莫離,還替她找酒店領班借了身衣服。
    為此,他又“破費”一次,不過讓他“破費”的事主卻卷鋪蓋潛逃了,都不知道這回的損失找誰報銷……
    何以恆面色鐵青,常榮軒落荒而逃。
    盡管何曉佐早就做好安排,可他的突然失蹤,還是令何以恆勃然大怒,一會兒罵他不孝子,一會兒又罵莫離是禍水。
    季雅淑始終保持沉默,之前婚禮上的那一幕,如一把鈍刀,時時凌遲著她本就惶恐的心,一夜未眠,使得本就抱恙的她看上去更憔悴,病入膏肓一般。
    當務之急,找人才是重點。
    何以恆想他的招;
    季雅淑使她的力。
    何以恆一邊聯系葉廳長,一邊差使常榮軒通知下去,各地分店主管,多加留心,還有去銀行查何曉佐的賬戶動態。
    當然,這些都是秘密進行的,言休老婆在新婚夜跟人跑了是件丟臉的事;他何以恆的兒子領著人家的新娘子私奔了,也見不得光。
    更關鍵的是,就算何家在“道上”也吃得開,可畢竟比不過言休那個“正宗黑”的暗勢力發達,萬一言休通過他們這條線找上何曉佐,誰敢保證那個“活閻王”在盛怒之下,不會要了何曉佐的命。
    季雅淑清點何曉佐留下的東西,發現他除了有效證件外,只帶走了何曉佑的日記。
    而原本放著日記的地方,壓著一張紙條,字跡凌亂,寥寥數語︰媽,其實您也懷疑了吧——這樣的緣分!其實,原本就是我們兄弟欠了她們姐妹的,曉佑守護離離,那麼,夭夭就由我來守護吧!
    是誓言,是承諾,許下了,一輩子都不變。
    季雅淑攥著那張便箋,淚流滿面。
    突然想起當年初見,她狠狠的扇了那個剛從死亡線上掙脫回來的,身懷有孕的女孩一巴掌,聲嘶力竭的咒罵她,讓她去死……
    誰能想到,那個真正讓她恨不能千刀萬剮了女孩早就死了,被她打的只是另一個無辜苦命的女孩。
    更沒想到,那兩個女孩會是……不對,不對,怎麼可能,這些事情一定是曉佐為了讓他們接受莫離搞出來的陰謀。
    對對,她會證明這些都是曉佐搞出來蒙騙她的,喊來常川,她要回季家老宅。
    半個小時後,轎車馳騁在高速路上,朝著季家老宅前進。
    季雅淑惴惴的坐在後座,遙想當初。
    很多年後,她才明白,那個時候何以恆忙不完的應酬,出不完的差,確實有積極進取的一方面,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惦記著葉小宛她媽,把時間砸在尋找那個女人身上,才沒時間照看身懷六甲的妻子。
    何家大宅人來人往,可季雅淑卻覺得孤單寂寞,挺著大肚子的她,每天干的做多的事情就是站著窗邊等他,守在客廳等他,坐在院子里等他……
    十天半個月的見不到一面,實在平常不過,難得見到,他也是一臉倦容,她想跟他說說話,可他一成不變的三句話,輕松將她打發︰
    “我很累。”
    “先歇一會兒。”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一覺之後,不等她睡醒,他已經出門。
    她神色越來越差,都說這樣對孩子不好,雙方老人都很擔心,一致同意,讓她回娘家休養。
    她住進醫院待產,始終不見他來,他們告訴她,他在外地出差;
    她差點死在手術台上,那個時候最想見的人就是他,可他還在忙公務,好在,她挺過來了;
    挺過來後,守在病床前的是她眼圈紅腫的母親,母親告訴她,生了,雙胞胎,兒子,他收到消息,正從外地趕回來。
    當時給她主刀的張醫師是她母親的老朋友,從始至終陪著她的,只有她的母親。
    可,她的母親很多年前就死了,當年給她做手術的醫生護士全都那之後不久轉到異地去工作,早就失去聯系。
    不過,季家老宅現在住著一對老夫妻——年伯、年婆,從年輕的時候就在季家做工。
    年婆,是她母親最信任的人,當年她住院生產,年婆也是一同去了的。
    這些年疏于聯系,但她知道年伯、年婆一直都在。
    老兩口見到季雅淑,十分驚喜,憋了一肚子話要跟季雅淑說,可她實在沒那個心思听,開門見山︰“年嬸,當年我住院生產,你是一直跟著的,求你跟我說句實話,當年我生的到底是一雙兒子還是一雙女兒?”
    年婆听了季雅淑的問題,只是稍顯愣怔,卻沒有十分吃驚,長嘆一聲,抓住季雅淑的手︰“夫人當年留下的遺物中,有個小箱子,放在我這里,她說,如果有一天你來問,就把它交給你,如果你不來問,等將來就把它埋起來,我考慮自己年紀大了,正想著怎麼處理它,你就來問了。”
    這個蕭索的深秋,沒有陽光的午後,季雅淑捧著母親留下的遺書,面無表情。
    雅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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