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他們是名符其實的夫妻了,而且彼此相愛,何曉佐堅信,再也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包括,住在他們家隔壁的那個陰陽怪氣的洛蠢蠢。
    為了讓那礙眼的家伙知難而退,何曉佐不再限制莫離的出門次數。
    當然,每次都得有他在旁邊才可以,美其名曰︰保護她不被“狼”叼去,實則大秀恩愛,特別是有洛某人站在一旁看著的時候。
    這年,舊歷潤了個月,春節便來得遲了些,但,一晃也沒差幾天。
    何曉佐和莫離誰也沒提要回家走走——與“有異性沒人性”無關,只因都沒忘記,他們是私奔出來的。
    雖輾轉打探到,言休已被羈押,可言休他老子蹦得正歡,興許言某人前一天還蹲局子里啃窩頭,轉過天,就跳出來山珍海味,守他們兩家大門外蹲等他們自投羅網……
    看出門在外的異鄉人,紛紛踏上歸家路,何曉佐會在莫離身後輕輕環抱住她,將下巴磕在她肩頭,蹭蹭她的臉,輕輕呢喃︰“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為了看我怎樣由一枚美男子一點點變成糟老頭子,我們須得忍啊!”
    她抬起靠近他那邊的手,貼上他的側臉,使勁揉搓,最後他的嘴擠成離水的金魚樣,嗤笑︰“有美男子長得斜眼歪嘴麼,自夸自賣,你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嘿嘿的笑︰“好吧,我是個次品美男,老天不會嫉妒我,所以等到五十年後,我一定出息成一個好老頭,天天侍候你這個糟老太婆。”
    她生氣了,掙開他,轉過身來,雙手捏他的臉︰“說誰是糟老太婆吶?”
    “你唄!”
    “什麼?”
    “哎呦——老婆大人,手下留情!”
    “還敢不敢了?”
    “我錯了,錯了,我一定會長成糟老頭子,而老婆大人,將來一定會是個干淨漂亮的小老太太!”
    “你成心氣我吧!”
    “哎呦,哎呦——再來啊,爽啊!”
    “……”
    嘻嘻哈哈滾作一團。
    不要誤會,她絕對沒有sm了他。
    她只是偶爾使用點家庭小暴力。
    臘月二十七頭午,何曉佐接了通神秘電話,表現變得古怪,只說有什麼問題,等他回來再說,就匆匆出門去了。
    莫離有點不安,可她現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慣性使然,她選擇相信他,然後,靜靜等著他回來。
    何曉佐前腳剛出門,隨後就有人來敲門。
    他們的行蹤相當隱秘,平時都沒什麼人來的,而何曉佐是有鑰匙的,向來都是直接開門。
    莫離縮在沙發上,緊張兮兮,正躊躇著,她的手機響了。
    接通,對方自報家門,說是有個快遞需要簽收,問她在哪。
    莫離想著大概是何曉佐訂了什麼,這才放心開門,簽收回來個小紙箱,拆開來看,竟是一個貝殼擺件。
    這種東西,如果不是特殊運輸,怕早被摔散了。
    細看,底座竟刻著一排小字,一個一個的辨認︰夭-夭-新-春-快-樂
    莫離小心嘀咕︰“夭夭,是誰啊?”
    回頭來看包裹,發現收件人地址的門牌號,其實是隔壁的;而收件人的電話號,和她的只差一個數字;收件人姓名,兩個大寫字母代替——lm。
    她的姓名換做大寫字母,應該是顛倒過來的“m—l”才對。
    莫離搔搔頭,拿起電話撥號,響了兩聲便接通了,是個低啞,卻叫人倍感舒適的男聲︰“喂,你好,我是洛邈,請問你是?”
    莫離深吸一口氣︰“你好,我是莫離,是這樣的,我剛剛簽收了個包裹,實在很不好意思,簽的時候沒細看,拆開來,才發現有點問題,這大約是你的包裹,你現在在家麼,我給你送過去。”
    听到因她疏忽,簽收他的東西,對方似乎並沒有生氣,聲音還是一如之前的溫柔,反倒安慰她說不必在意,還說一會兒他親自上門來取。
    因她的馬虎,拆了人家的東西,侵犯了人家的私隱,怎麼好意思還讓人親自跑一趟,莫離連聲說不必他過來,反正她也閑著,就當串門子了。
    聲音那麼溫柔,態度那麼好,莫離直覺認為洛邈不是壞人,掛了電話後,把貝殼擺件小心翼翼裝回小紙箱。
    就在隔壁,也沒幾步路,所以只批了件小外套,捧著小紙箱出了門。
    下了自家石階,沒走幾步,就到隔壁石階,拾階而上,不等放下東西敲門,就見門自里面敞開。
    是春節前最後一次來打掃的鐘點工,慈眉善目,很隨和的阿姨,說洛邈正在二樓等她,把她客氣的讓進門。
    阿姨出來了,莫離進去了。
    抬頭一看,愣在當場,如果她健忘些,一定會認為,自己又拐回家里去了。
    簡直是一般無二,就連門口貼著的便簽本底紋都是一樣的卡通圖案。
    听說打著統一視覺效果的旗號,有些小區會要求統一安裝某品牌太陽能熱水器,或同款防盜欄,但沒听說過,會有如此高度統一的室內裝修效果。
    胡思亂想間,已來到樓梯口,腦子轉了個彎,突然想到,一樣的裝修效果,只差一位的電話號,太多的巧合,就該叫蹊蹺了。
    頓生警覺,收回欲踏上樓梯的腳,本想轉身就走,卻听見一陣輕柔低緩的鋼琴曲,豎耳聆听,觸動心弦,仿若受了蠱惑,抬腳,一步步向上。
    巨大的落地窗,干淨的白襯衫,姿態迷人的坐在鋼琴前,修長完美的手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舞蹈,流瀉出靜謐安適的樂音。
    就在她現身的同一時間,他微微轉頭,笑盈盈的望向她︰“你來了。”
    她感覺心口似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因手中捧著紙箱,不能做出別的動作來,只好克制,艱澀的︰“我們好像見過?”
    他沒有停下動作,答非所問︰“很久以前,我曾跟一個女孩兒說‘音樂可以止痛,轉移病人的注意力,減少肌肉張力和恐懼,因而紓緩疼痛。’那個時候,很是自以為是,好像自己有多高明,好多年過去,听了個叫‘捧殺’的詞,突然明白過來,所謂‘天才少年’的可悲。”
    明明是微笑著的表情,可她卻看到了他的落寞,因著莫名的心疼,輕易卸除防備,捧著紙盒走過來︰“從來沒有哪個人,可以一帆風順一輩子的。”頓了頓,好像他們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問出口︰“那個女孩,是夭夭?”
    他愣了一下,隨後微笑著點頭︰“是啊,夭夭。”又似陷入回憶,自言自語︰“因她放棄音樂,因她開始學畫,因她放棄作畫,因她重拾音樂——這樣的反復無常,全都是為了她。”
    她想起來了,他是個畫家,她還翻閱過他的畫冊,手心上的原畫,就是他的作品,真是緣分啊!
    不過那麼多想法,最後卻只是順著他的話︰“你很愛她?”
    他點頭︰“是啊,很愛、很愛。”
    她環顧一圈︰“她呢?”
    他的笑容淡了些,卻還是維持著溫和模樣︰“嫁人了。”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這個陽光溫暖的上午,她坐在一邊,聆听一個感覺很熟悉的陌生人的故事。
    他說,他十歲開始跟隨國際樂團巡回演出,十三歲獨立演奏,少年時代,大半時間耗在鋼琴前和飛機上。
    十七歲那年,他感覺倦怠,想休息休息,他家里把他安排進了一所私立學校,在那里,他遇上了她。
    長得不是學校里最出彩的,家世也不是學校里最顯赫的,學習成績平平,學校組織的會演也沒見她露過臉,可在這所學校里,如此普通的她卻和他齊名,真是納罕。
    縱然是被譽為天才,他也是個人,也會有好奇心。
    那一天,他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扯著隨意搭在肩頭的單肩包帶,走在廊道上。
    突然听到脆生生的一個女聲︰“洛邈,你好。”
    抬眼,看見三步開外站著個穿著公主裙的女孩子,歪著頭,笑吟吟的望著他。
    類似的情況,他遇到過很多次,有些不耐煩,不過沒表現在臉上,只是面無表情的回望她。
    果然,她走過來,塞給他了一個印滿紅桃子的包裝紙包著的小盒子,羞赧的說︰“這個給你。”然後跑開。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他這才蹙了眉頭,看看手里的禮品盒,又看看不遠處那個垃圾箱。
    繼續之前的步調,只是路過垃圾箱時,毫不在意一揚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準確無誤落進垃圾箱。
    又走了兩步,就見先前跑遠的女孩雙手掐腰站在前頭,很有一股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小臉通紅,憤怒的瞪著他︰“姓洛的,難道你媽媽沒教你要尊重別人的心意麼?”
    不等他說話,就從一邊跑出來個眼圈紅紅的女孩著急的拉她︰“夭夭,算了。”
    原來那個禮物是她幫朋友遞給他的,原來她就是陶夭。
    第二次見她,是放學路上,他坐車里,她和一群女孩走在路上。
    和她挨得最近的是個美麗高挑的女孩,他對那個女孩有些印象,在匯演上,一曲古箏曲,被那女孩演繹的極其到位,是公認的“校花”。
    不知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就見校花一把摟住陶夭的脖子,瞄著她的臉蛋,用力的親了一口。
    車子正好路過她們身側,車窗敞開,他听見陶夭脆生生的聲音︰“要死啦,搞得人家滿臉口水,你丫是狗投胎啊!”邊說邊動作夸張的擦著臉。
    她擦掉這邊,校花就親另外一邊︰“小夭夭,我是這麼的愛你,你怎麼忍心把一顆少女芳心隨意踐踏。”
    她一巴掌拍過去︰“呸,丫能變陽光王子不,能變,我就不踐踏你。”
    原來,她朋友那麼多,連校花都喜歡她。
    然後,他莫名的開始暗暗注意她,不知不覺陷了進去,等回過神來,他記錄她生活點滴的本子,已經寫得密密麻麻。
    十幾年的事情,他簡單陳述。
    她問︰“既然這麼喜歡,為什麼不再去找她?”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後澀然一笑︰“錯過錯過,因過而錯,因錯而過,錯乃因,過為果。”
    他又說︰“總以為經歷了一些事情,自己成長了,到頭來,還是栽在自以為是上頭了,以為那樣是對她好,卻沒考慮過她心底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其實,她需要的是在痛苦的時候,可以相互攙扶的男人,對她來說,一句‘我在’,勝過千萬遍‘我愛你’。”
    ☆、第六十五章
    他最後說︰“人這輩子,追求的是什麼,金錢、財富、權勢、名垂千古?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只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去刻意追求,不會專門閃避,隨遇而安……或許我還會繼續等下去,就這麼過一輩子;或許轉過彎,我會遇見另一個女人,然後,就像這世上大多數人那樣,經歷初見的美好,相戀的甜蜜,磕磕絆絆的磨合,恰當的時機結婚,正好的年紀生子;也或許,明天後天大後天……不久的將來,我遭遇天災或人禍,然後,生命就定格在了還深愛著初戀的時期。”
    莫離安靜的听著,直到他說完,她才做出反應,綻開恬淡笑容,平和的說︰“你說得對,人活一世,不到最後誰又能斷定自己生命的軌跡,更有甚者,蓋棺之後都不能得出定論。”
    有一些離別,說完再見,或許轉過街角就又踫面;而有一些離別,嘴上說著再見,就已經成了終局——再見再見,此生再也不見,不管你再多努力,轉過幾條街,路過多少人,都沒辦法再看那人一眼。
    年少懵懂時,听到的童話,看到的傳說,滿滿的美好,潛移默化中,總覺得一生是很漫長的事,只要你心地善良,積極爭取,就會得到皆大歡喜的結局。
    慢慢長大,才知道那些粉飾過的故事,有時候比烏托邦還不現實。
    想起課堂上總結過的那些中心思想,很多都要傳達一種善有善報的觀念,但長大後在某個瞬間,突然意識到,我國最有名的好人,他年紀輕輕,死于非命……
    什麼是成長?
    不是毫無意義的年齡疊加,而是經歷過生活,慢慢學會不再因為感情用事而任性妄為,學會為愛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考慮,學會每一次告別,都要做到慎重其事。
    所以後來,莫離站起身,微笑著對洛邈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的,實在抱歉,我沒留心就拆開了你的包裹,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如果我老公回來看不到我會擔心的,所以我就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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