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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眉梢點花燈 第175節

    “兒臣之所以能活著,之所以還有命在父皇跟前盡孝,全因為忠勇侯。是忠勇侯與塞北的萬千將士救了兒臣的命!”
    這話出,在場所有人皆面面相覷。
    關于這位五殿下的身世,宮中人實在了解甚少,只知他乃一名低位嬪妃所出,幼時養在皇後膝下,後來因體弱,便被送去了明隱寺,十余年前明隱寺血案,五殿下亦在血案中失蹤,爾後似乎輾轉去了塞北,直到五年前才重返金陵。
    卻不曾想,他到塞北以後,似乎竟親自經歷了塞北一戰。
    思緒到了這里,眾人才輾轉了悟,是了,此前宣威將軍不是說,陵王以塞北布防圖為交換,通敵塞北達滿二皇子,不正是希望他找出藏于草原上的五殿下,爾後除去他嗎?那年塞北一役如此慘烈,忠勇侯與三萬將士無一生還,五殿下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當年兒臣與阿四流落塞北,若不是被忠勇侯尋到,草原荒涼,只怕難以為繼。侯爺把我二人交給僻居吉山阜外的啞巴叔照顧,他說他是受太子皇兄之命,不日便要帶我二人回京,怎知起了戰事……”
    那年戰況格外蹊蹺,蠻子來勢洶洶,竟似乎有與塞北軍決一生死之意。
    雲舒廣本以為是蠻敵終于備足了糧草,想要打一場持久戰,于是便去信樞密院,請求急調兵糧。姚杭山與鄆王是如何挪用的兵糧的暫且按下不表,忠勇軍萬萬沒想到蠻敵敢舉大兵進犯的真正原因,是他們得到了一張大綏塞北邊疆的布防圖。
    可是雲舒廣所領大軍何等驍勇?饒是有這張布防圖,戰事依舊膠著。
    于是在焦頭爛額之際,達滿部落的二皇子薩木爾想到了與陵王的約定,他憑借著布防圖所示地形,越過邊疆,避過哨卒,在戰事正酣之際,派人在啞巴的居所外埋伏數日,爾後趁啞巴外出,將田澤田泗一並擄走。
    薩木爾隨後留下一張字條,稱是大綏的五殿下已為他所劫,讓雲舒廣帶上萬萬石糧草,千萬兩黃金,到山月關換人。
    啞巴發現五殿下與阿四失蹤後,驚惶失措將字條交給了雲舒廣。
    雲舒廣看過字條,深思了一夜,隔一日,便帶上三萬忠勇軍出了關。
    其實雲舒廣在離開前,曾勸過啞巴不要自責,他說︰“薩木爾的人有我們的布防圖,單憑你一人防他是防不住的,五殿下被劫不是你的錯。”
    他還說︰“我此去帶兵殺敵,必然九死一生,可達滿部落的蠻賊已然知曉塞北的防衛分布,日後無論我們怎麼改換布防,他們根據地勢仍可趁虛而入,實在後患無窮。所以我只能憑忠勇大軍之力,將達滿部落全數滅殺在關外,如此可守大綏邊疆太平。”
    于是那年在山月關外,當達滿蠻敵發現雲舒廣用來交換五皇子的萬石兵糧其實是黍殼,萬兩黃金其實是石頭時,徹底動了怒,兩軍交戰,戰至三日不死不休。
    而田澤與田泗便是被忠勇軍從這亂兵之中救出來的。
    田澤還記得他被雲舒廣從薩木爾手中搶出時,悲慟幾乎失語,只能拼命地搖頭——他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沒有生于萬萬人之上的自覺,他覺得自己不值得這麼多將士為他犧牲的。
    可雲舒廣卻說︰“我帶兵來救你,不單單因為你是五殿下,還因為你是大綏子民,身為兵者的責任,不正是守護國,守護民嗎?”
    他還說︰“何況我這一戰,也不盡然是為護你,”他舉起長矛,指向十萬敵陣,“他們得了大綏塞北的布防,後患無窮,我帶兵出征,為的是守太平呢。”
    田澤記得雲舒廣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時︰“不要回頭,快走!”
    于是他與田泗相互摻護著,連滾帶爬地朝草原奔逃,生怕慢一步就辜負了這麼多忠烈英魂。
    只是田澤最後還是沒听雲舒廣的話,回了頭。
    夕陽如血,沙場殘尸白骨,堆得如山一樣高,田澤看到那個溫和的,領兵如神的忠勇侯在兵卒都倒下後,仍執矛屹立在陣前,一生守著一個信念,兵戈催折亦不能倒。
    這個生于江南,為守邊疆半生背井離鄉的將軍,總有一種別具一格的氣質,眉眼間蘊藏著的英颯、堅韌,與溫情,田澤後來只在雲浠和雲洛身上見到過。
    田澤與田泗九死一生地回到草原後,日日去哨所等忠勇軍的消息。
    可是每一日,人們從山月關抬回來的只有尸身,一個活著的人都沒有。
    三萬忠勇軍,沒有一個做了逃兵。
    而塞北草原上,亦再也沒有了悉知大綏邊疆布防的達滿部落。
    到了後來,尸身實在太多,來不及掩埋,為防瘟疫,草原上的人只好在山月關的關坳里放了一把火,一直未能尋到的雲舒廣的尸身,便也在這場大火里化成灰。
    山月關的大火燒了幾日,田澤與田泗便在草原上跪了幾日,兩人流著淚,哭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可是,人總不能在傷悲中沉淪,總要學著自己走出來的。
    田澤憶起自己被擄去達滿部落時,薩木爾曾玩笑地與他說過一句話︰“我也沒想殺你,要怪只能怪你那個為了皇位,連通敵這種事都干的出來的皇兄了。”
    田澤想,忠勇軍沒有人做逃兵,他也不能做逃兵。
    他對田泗說︰“我們不躲在塞北了,侯爺是為奸人所害,我們去金陵,去為侯爺伸冤。”
    于是在雲舒廣三七的那一日,田泗和田澤收拾好行囊,在草原上焚起香,對著天地風起之處叩首三拜,拜祭過雲舒廣,拜祭過三萬英魂,然後啟程往金陵而去。
    其實直到那時,田澤田泗都是沒有名字的,田澤喊田泗“阿四”,田泗稱田澤“殿下”。
    可當他們跪于草原上,田澤忽然問田泗︰“阿四,你想過我們到了金陵後,要叫什麼名嗎?”
    田泗搖搖頭︰“沒、沒想過。”
    田澤道︰“侯爺曾和我說,他有一雙兒女,一個叫雲洛,一個叫雲浠,和我們差不多年紀。”
    “雲洛雲浠,都是水字輩的。我們也起水字輩的名吧。”
    “這一生,都敬侯爺為尊長,都不忘忠勇侯府的恩情。”
    雲在天,田在地。
    雲洛雲浠,田泗田澤。
    深恩厚德,畢生不忘。
    田澤原打算到了金陵後,尋到雲洛雲浠,然後查出宮中通敵的皇子,一起為忠勇侯伸冤。可惜那年從塞北到金陵的路並不平順,他們先是遇上山匪作亂,爾後撞上淮北大旱,一路行一路險。
    到了淮北,他們尚未落下腳來,便听聞了招遠叛變雲洛戰亡的消息。
    兩個少年在暗夜靜無人處,撿了一段路邊枯骨做香,認真祭過雲洛。
    他們不信招遠叛變是巧合,也知道雲洛戰死必然是為奸人所害,然而這一路險阻走過來,他們見識了所謂人心險惡,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害雲舒廣與雲洛的皇子權勢太大,他們絕不可貿然行事,否則說不定尚未走到金陵,他們就先一步被滅口了。
    就算他們能僥幸入得綏宮,見到昭元帝,說自己就是流落在外多年的五皇子,昭元帝就能信他嗎?
    就算他能在昭元帝面前為忠勇侯陳述冤情,昭元帝就會一力處置那個通敵的皇子麼,那畢竟是他的兒子,他就不會包庇麼?
    他們手上沒有證據,便什麼都做不了。
    田澤田泗想明白這一點後,便開始小心籌謀起來。他們刻意接近到淮北賑災的程燁,說自己乃難民,憑借著程燁,在金陵落了戶。
    田澤田泗到金陵只是,正是雲浠從塞北為雲洛收尸回來的兩個月後,他們輾轉打听,才因忠勇侯府因雲舒廣與雲洛身上似是而非的罪名已經敗落,雲浠為了生計,去了京兆府當捕快。
    田澤田泗身份敏感,一不小心,唯恐給雲浠帶去禍事,可恩人之女孤苦伶仃,饒是力量微薄,他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田泗對田澤道︰“殿、殿下,以後考科舉,入刑部,為侯爺——尋找證據。阿泗,便去小姐身邊,照、照顧小姐,保護,小姐。”
    田澤道︰“好,等有朝一日,忠勇侯府平冤昭雪,我們再一起回到塞北,守著葬在山月關的侯爺,陪在啞巴叔身邊。”
    那年金陵的夏日酷暑難耐,田泗跟著雲浠當了半月衙差後,白叔與白嬸一同犯了疾癥,雲浠正是焦頭爛額,忽聞府外有人叩門。
    原來是田泗來找她了。
    田泗身邊還有一個身著舊衣,清清落落的公子,眉眼間遠山遠水的,一看就氣度不凡。
    雲浠知道,田泗有個考科舉的弟弟。
    田澤朝雲浠拱手一拜︰“在下姓田,名澤,字——”
    他稍一頓,想起雲舒廣曾說︰“太子殿下希望殿下平安,所以讓臣來尋殿下,臣便也希望殿下平安。”
    “字,望安。”
    ……
    雲浠立在平南山一眾禁衛間,怔然听田澤說著,慢慢憶起五年前,田泗初來京兆府,執意要做衙差。
    衙門里一群武衛看他生得白膚秀口,成日欺負他,雲浠看他可憐,有一回便勸他道︰“你會識字,在衙門里做個抄書先生多好,工錢多,還不用受氣。”
    田泗抬袖粘在臉上的污漬,笑著與她道︰“家中、家中有個弟弟,考科舉,當衙差,工錢更、更多,衙門管飯。”
    雲浠疑惑,這樣算下來,衙差工錢真的多些麼?
    算了,她又不知道別人是怎麼過日子的,便不想了。
    田泗問︰“雲捕快,我、我以後能跟著你嗎?”
    “我功夫不行,但我、我可以學,等學好了,以後、我都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白叔白嬸的疾癥相繼復發,侯府亂得不可開交,府門外,一個清清落落的書生來借筆墨。臨走時,見白苓捏著一張藥方愁眉不展,便道︰“左右藥方子是現成的,便由在下幫忙抓藥吧。”
    田澤將一整個月份的藥材交到雲浠手上時,沒有收雲浠的銀子,他道︰“不必了,若非雲捕快肯收留,家兄只怕無法在京兆府謀職,忠勇侯府待我們有恩,這些藥材便算在下答謝侯府的。”
    “雲捕快不必客氣,在下沒花銀子,只不過答應幫藥鋪掌櫃抄一月藥方子罷了。”
    “阿汀你、你不必客氣,我、我——就是幫忙跑跑腿。”
    “雲校尉不必多禮,左右在下已不是第一回 照顧白叔,上回自少將軍房里借來的書,在下還未歸還呢。”
    “阿汀,我、我不想當衙差了,你去西山營,做、做了校尉,我、我想,跟著你。”
    “左右望安在金陵溫書,沒什麼可勞家兄照顧的,科舉之試十年寒窗,中或不中,並不在這一時,反是雲將軍這回出征嶺南,想必諸多險阻,沙場危機四伏,讓家兄跟在將軍身邊,好歹多一個可信之人。”
    ……
    雲浠這才明白,難怪當年在最艱難之時,卻得了田氏兩兄弟一路扶持。
    難怪這些年田泗事事以她為先,嶺南一戰艱難,幾回遇險都得他以命相護。
    難怪雲洛盜走布防圖的案子一捅到昭元帝跟前,田澤寧肯自己受罰,受下二十大板,也要為雲洛頂罪。
    原來都是父親當年在塞北種下的因,最後換來的善果。
    雲舒廣是受故太子之命去塞北尋田澤的,故太子最後與雲舒廣說︰“侯爺,本宮與你說句實話,本宮這身子,已是不能好了。”
    “老四愚蠢,老三雖聰穎,但他這些年受父皇冷落,只怕心有怨懟,且他行事偏激,立心不穩,容易走岔了路,老六……又太小。”
    “其實這個老五,本宮曾在明隱寺見過一回,那時他跟照顧他的老太監學了點皮毛醫術,正帶著身旁的小太監,給從樹上跌下的小鳥治傷,不過當時他還小,大概不記得這事了。本宮覺得他仁德,也希望他仁德,盼著他仁德,你去塞北,找到他,為這江山,尋一位真正的仁善的,包容的君王。”
    後來雲舒廣到了塞北,在戰事焦灼前,便對田澤說了這麼一段話︰“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守護國,守護民,卻不守護誰的權柄。但太子殿下仁德,我記在心里,有回忠勇軍缺糧,若非他殫精竭慮籌措,只怕草原要遭大劫。他生而仁,生而善,他看重的人,必然也是德行昭昭的,我雖不守護誰的權柄,倘若能為天下尋一名英主,也算是為我守著的國,守著的民做了一樁好事了。”
    田澤述完當年事,跪在山道上,朝昭元帝再次拜下︰“父皇可知陵王今日為何起兵?”
    “因他知道,父皇有意傳位給兒臣,而兒臣登基後,必然會因當年塞北之恨誅殺他,所以他走投無路,不得不舉旗謀反。”
    “父皇不是常問兒臣,這些年既在金陵,為何不肯回宮,不肯與父皇父子相認嗎?”
    “因為兒臣知道,一旦回到皇子身份,行事反而會束手束腳,來不及找到陵王通敵的證據,可能就會因暴露身份而被他滅口。”
    “因為兒臣知道,哪怕做回皇子,父皇願包庇陵王,還是會包庇,所以即便在回到宮中以後,父皇仍不給兒臣機會為當年忠勇侯之冤陳情。”
    “因為兒臣,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帝。”
    “但是現在,兒臣改主意了。”
    “侯爺曾說願為天下尋一位英主,如果兒臣能夠成為這樣的英主,兒臣願以一生為之努力。”
    “因兒臣的命,是侯爺與塞北三萬將士的英魂換來的。”
    “父皇讓兒臣平四海,立升平。兒臣卻要問,如何平四海,如何立升平?”
    他跪直身︰“當年塞北一役的證人兒臣找來了,就在這里,就是兒臣與阿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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