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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劇 第74節

    “世秋哥,你不是在美國工作嗎?” 盛慕槐問。
    “辭了。” 池世秋說。
    “為什麼?” 盛慕槐不解。
    “ 這幾年想了挺多,還是決定回歸戲曲,把池派傳承下去。” 池世秋對盛慕槐一笑,眼楮里有認真的光芒。
    有了,有榮泠春那味兒了。
    胡子陽說︰“既然你們認識,那一切就好辦了,我也不用多做介紹了。池先生是池江虹老爺子的孫子,對民國名旦的風采不陌生,相信兩個月的練習時間是綽綽有余的。”
    “胡導,您叫我世秋就好。” 池世秋對胡子陽客氣地說。
    又轉向盛慕槐︰“我從小是唱老生的,隔行如隔山,確實對旦角不熟悉,要演出榮泠春的風采,還需要盛老師多加指點。”
    “世秋哥,你跟我就不用客氣了。”
    池世秋笑的眼楮彎起來︰“你是我老師,客氣客氣還是應該的。”
    寒暄幾句,胡子陽說︰“慕槐,我會跟你們團長打好招呼,過幾天世秋就能去你們團訓練,你也可以開始專心教學了。”
    盛慕槐點頭。
    三人吃了一頓飯,胡子陽有事不得不先離開,盛慕槐送池世秋回家。
    當年池世秋和她表白以後,她就刻意和他拉遠了距離,但是池世秋一直表現得光風霽月,久而久之,兩人的關系也就恢復了原狀。當然這幾年池世秋出國,也就沒怎麼見面了。
    “世秋哥,你怎麼想著要來演榮泠春啊?” 盛慕槐問。
    池世秋看著她說︰“我讀過劇本,這是個很好的故事,胡導說如果我不願意演,他寧願不拍了,我想這對電影界和京劇界都是一種遺憾。還有,我一直記得你在香港踩蹺表演時的光彩,這光彩應該被更多人看到。能演辛老板是我的榮幸。”
    池世秋的話讓盛慕槐有些感慨,她說︰“咱們這兩個月就好好練,好好演,一定一起把榮泠春這個角色塑造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師兄也即將登場,真是個修羅場啊,溜了溜了。
    第79章
    池世秋很有天賦, 又有幼功,旦角的動作學得既快又好。
    盛慕槐和他泡在練功房里,不過十天的工夫, 電影里該重點展示的戲曲動作他就都學會了,剩下要摳得就是細節。
    眼神, 手的姿態,腳步的姿態, 一代名旦的氣質……都是細節, 也正是這些細節構成了榮泠春這個人。
    經過千挑萬選, 演小榮泠春的演員也定了,是個學小生的戲校學生。雖然小榮泠春的戲份不多,胡子陽還是希望盛慕槐能夠用兩個月的時間來培訓他的蹺功。
    于是盛慕槐上午教大榮泠春,下午教小榮泠春,還要擠出時間自己練功,生活無比充實。
    第一次見小榮泠春的時候,盛慕槐問他︰“踩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們又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強度一定是很大的。你能保證這兩個月都能沉心學習,絕不半途而廢嗎?”
    “我能。” 那小演員有一雙大大的眼楮,眼楮里都是堅定。
    于是盛慕槐便從綁蹺開始手把手地教他,然後是站蹺, 再到跑圓場。
    雖然小演員本人需要踩蹺的片段並不多,但是盛慕槐一點都沒有心軟,就像是訓練真正花旦演員一樣訓練他。
    她告訴小演員︰“榮泠春的蹺功之所以出神入化, 與小時候極為刻苦甚至是痛苦的訓練分不開。你要演好他,就要有他的精神。”
    小演員叫做萬星明,才十一歲的年紀。可他學戲非常認真,從不喊苦喊累,對盛慕槐的要求照單全收,甚至還主動要求盛慕槐多教他一些榮泠春將來要表演的段落。
    看他學戲心炙,盛慕槐和池世秋商量,同意讓他上午和兩人一起練戲。
    于是,小小的練功房里經常是這樣的場景︰盛慕槐在前面教,一高一矮兩人就跟在她後面學,教的和學的都無比認真,即使是大冬天,三人上完課都會出一身汗。
    胡子陽為了拍攝一些主角學戲的花絮,選了一天親自扛著攝影機過來了。
    “這些幕後花絮都是投資方要求拍攝的,你們要認真對待啊,” 胡子陽擼了擼自己扎了馬尾的頭頂,“不過也不要緊張,平常怎麼樣就怎麼樣。”
    于是三人都穿上帶水袖的練功服,盛慕槐踩著蹺在前面,池世秋和萬星明跟在她身後,跑圓場、趕步、搓步、鷂子翻身、耍帕子、耍水袖……
    練著練著,盛慕槐將水袖一收,看著鏡子里的學生,對池世秋說︰“你的這個眼神不夠,還要再媚一些,再給得多一些,和水袖的舞動配套起來。你看我——”
    她轉過身,微勾起唇,對著他們舞起水袖。沒有上妝,她的唇色是淡粉色,卻不難想象她畫上殷紅的唇是什麼模樣。
    那雪白的綢子像浪花一樣隨她的心意翻騰,輕搖浪擺間,她一雙大眼楮帶著勾人的如水波光。
    然後她眼神一收,同時水袖垂落,木蹺帶著柔軟的腰肢轉了一圈,做出一個漂亮的亮相。
    池世秋專注地望著她,最後略微低垂了眸子。
    “好!” 胡子陽忍不住在攝影機後喝彩。盛慕槐腳下的蹺、腰身、水袖、眼神渾然一體,釋放出魅力時,讓他隔著鏡頭都渾身一麻。
    “來,你來做一遍。” 盛慕槐放下水袖,立刻恢復了平時的樣子,認真地對池世秋說。
    池世秋捋了捋水袖,按照盛慕槐的指示動作起來。
    盛慕槐在一旁糾正︰“水袖幅度再大一些,對——再浪一點,眼神!記住你不是閨中少女,你是思春的風流少婦!”
    池世秋的領悟力很強,在盛慕槐的強調下,很快就把感覺練出來了。
    胡子陽咋舌︰沒想到盛慕槐的教學風格這麼直接。不過她還真有兩把刷子,不過二十天的功夫,兩個學生都教的有模有樣。
    收拾好器材,胡子陽對他們說︰“攝影棚已經搭得差不多了,正式開機時間是2月21日。到時候我會先拍榮泠春在鳴順成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世秋你也要到場。慕槐,到時候小榮泠春有些蹺功片段也需要你,我會通知你時間的。”
    “好。” 盛慕槐說。
    ***
    沒想到2月22日盛慕槐就被通知要去拍攝現場了。
    那天的天氣非常冷,滴水成冰。
    電影里有個片段是白月季在地上潑水,讓榮泠春在水凍成的冰面上練習跑圓場,估計是天氣合適,所以把這個片段提前了。
    盛慕槐穿著棉大衣,牛仔褲下還有爺爺逼她穿的毛褲,走在路上仍舊凍得直打哆嗦。攝影棚建在首都郊區,下了公交汽車還得走十分鐘。
    可是走進棚子盛慕槐就被這宏大的規模給震住了。
    他們竟然在棚內完整地還原了民國時候的不同街道,鳴順成科班的整座院子,榮泠春住過的四合院,和邱宅的亭台樓閣、花園、戲台。
    胡子陽得意地說︰“這攝影棚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搭好,要不是有出品人的支持,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他告訴盛慕槐,他拿到這個劇本後四處找制片人和出品人,卻處處踫壁,原因是拍攝難度大,時間周期長,京劇題材太過小眾。可是後來竟然有人主動聯系他,擔任了投資出品人。
    這個人就是香港新晉傳奇武班“勝望班”的班主。
    場務是港片的忠實愛好者,在帶盛慕槐參觀攝影棚的時候,告訴她︰勝望班雖然才成立四年,卻指導和拍攝了近幾年香港一大半功夫電影,去年又走出國門,參與了一部好萊塢和日本合拍電影的武打制作,為國爭光。
    班主的經歷很有傳奇色彩,據說他八十年代末赤手空拳到香港打拼,當武替,因為功夫過硬、動作漂亮,而且什麼危險的活都能干,成了最搶手的功夫片替身。後來拍爆炸戲的時候他救下一個大佬,因此受到大佬的賞識,組建起了自己的班子。結果他不僅自己能拼,治下也有方,還很會做人,勝望班立刻就成了香港娛樂圈最搶手的武班。
    “這人很硬核啊。” 盛慕槐感慨,怕劇務听不懂又解釋︰“我是說他能成功一定吃了很多苦流了不少血。”
    “是啊,據說肋骨都斷了好幾根呢!他不僅投資了我們片子,而且還會親自帶隊來當動作指導,到時候咱們都能看看他到底有多厲害。” 場務興奮地說。
    參觀了一圈,盛慕槐來到了鳴順成科班,見到了穿棉衣棉褲,剃了光頭的小榮泠春,他上來和盛慕槐規矩地打招呼︰“盛老師好。”
    萬星明面目清俊,即使穿得這樣笨重都不能遮掩他瘦削的身段,天生是演旦角的料。這孩子很愛笑,一笑眼楮就亮晶晶的,很能感染人。
    榮泠春也是這樣一個天性樂觀浪漫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帶給人歡樂,但也正因為如此,最後他的毀滅才格外顯得悲情。
    盛慕槐還特意去找李韻笙的原型——戲里的吳泠聲小朋友。他比榮泠春高半個頭,一看就是練武生的,儀表堂堂,起霸、踢腿都有模有樣。
    鳴順成科班的十幾個孩子都是從戲校挑出來的,選定後又一起同吃同住同訓練了兩個月,現在感情很好,都跟親師兄弟似的。
    鳴順成的場景是按照“鼎成豐”一比一還原的,盛慕槐一一掃過,微凹的青磚小院,擺在供桌上的祖師爺神像,陳舊的練功場,大通鋪……爺爺當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成了角。
    “快快快,咱們趁著天冷趕緊拍那段冰上踩蹺的戲!” 胡子陽進入工作狀態以後格外嚴肅。
    盛慕槐換上了鳴順成同款棉衣棉褲,踩上蹺。
    經過兩個月的練習,萬星明已經能夠踩蹺跑圓場,甚至能在磚頭上站蹺了。但在冰上跑圓場,還要跑得健步如飛,這沒有一兩年不間斷的練習是不可能的。
    演白月季的演員拿著一個大木盆,將一盆井水嘩啦潑在青磚上,很快這些水就在地面結成了一層薄冰。
    胡子陽上去試了試,很滑,穿棉鞋都容易跌倒。他看向盛慕槐腳下那雙極窄小的蹺鞋,再次確認︰“慕槐,你確定沒有問題嗎?”
    盛慕槐篤定地說︰“沒問題。”
    她都不記得在鳳山外那條結冰的小河上,在系統困難模式下跑過多少次圓場了,這已經是刻在她血液里的技藝。
    “好,那各機位預備!”
    場記打板,胡子陽說︰“action!”
    盛慕槐踏上了那層薄冰,在冰面上飛快地跑起來。白月季拿著根棍子在後面抽,可每每要挨到她的衣角,她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如果不是剛剛親自試驗過,胡子陽都不敢相信冰面其實是滑的。盛慕槐在冰上有如一只輕巧掠過的燕子,不留下任何痕跡。
    不僅是胡子陽,在場圍觀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雖然從事藝術行業,卻對京劇沒有太深的了解,也從來沒想過當冰上踩蹺跑圓場的場景真實呈現在面前的時候,會有那麼大的沖擊力。
    那是一種技巧和美感的結合,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萬星明眼楮里的渴望都要溢出來了。
    “cut!” 胡子陽說︰“過了。”
    盛慕槐停下來,走出冰面,胡子陽上前跟她講戲︰“剛才那條很好,下面我們拍榮泠春蹺功還不那麼嫻熟的時期,你踩到冰面的時候先猶豫,被師父抽一棍後跌跌撞撞往前跑,在剛才標記的a點摔倒。倒了以後我們會換萬星明上去拍特寫。清楚了嗎?”
    “好的,懂了。” 盛慕槐進入狀態後,也是旁若無人的。
    下面這條也是一次過。別看萬星明年紀小,入戲卻很快,小榮泠春的種種神情把握的恰到好處。
    盛慕槐看著他練戲時的刻苦,和師兄弟們有愛溫情的互動,好像真的窺見了爺爺的一點童年似的,不自覺露出了姨母笑,然後又有一點想哭。
    她總是想到辛韻春這三個字就鼻酸,有個時候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個人怎麼會那麼喜歡另一個人呢?即使他風華絕代時並不曾和她有過真正的交集。
    爺爺是對的,辛韻春比榮泠春幸運。可是如果她沒有穿越呢?帶著一條丑陋傷疤作為看門撿廢品的老頭度過余生的辛韻春,真的會比縱身一跳不管死活的榮泠春幸運嗎?她看未必。
    她真的只能慶幸自己成了爺爺的孫女,才沒有讓爺爺帶著那麼多那麼多的遺憾獨自離開。
    與此同時,一架由大陸最南端啟程的飛機經過近四個小時的飛行,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一個氣質硬挺冷峻,身材高大結實的年輕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凝望著窗外熟悉而陌生的灰蒙蒙的天。
    身後的幾個毛頭小伙子已經耐不住站起來,紛紛去拿行李,四周鬧嚷嚷的,卻沒有誰敢來打擾他。
    好像一降落首都,腦海中就響起弦樂鼓板聲,少年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帶著草的清香與雪的冰涼。
    他眼神溫柔下來。低沉地念道︰“槐槐,鳳山,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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