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這池子是上古之物,還是池中八寶光輝,是上古之物?”
柳毅皺著眉頭,心中疑惑連連,念想道︰“八道寶光,都是虛無縹緲之物,只怕全是以這一泓渾濁的池水為基礎……”
在池邊站了近半個時辰,也無人前來打擾。
柳毅似乎能通過池中八寶光影,腦海中感受到諸多佛門經文,一條條、一段段,夾雜著一聲聲禪唱佛音,一起出現在心頭。
“不愧是佛門寶剎,區區一個冰池,就能如此彰顯佛門妙法……”
柳毅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客院走了回去。
可驀然之間,卻有一道綠光,從柳毅背後飛馳而出。
綠光之內,夾雜著一道暗不可查的龍行虛影,一起飛至了冰池上方。綠光龍影就像是石沉大海,緩緩落入了冰尺當中。
龍影一入冰尺,便消失不見。
綠光一入冰尺,就化作了一道楊柳樹虛影,繞著冰池中八寶影像轉了幾圈,旋即消散不見。只是那透明中帶著明黃佛光的池水,突然間就徒增了幾分綠意。
柳毅早已轉身遠去,此等變化,卻未曾放在心上。
一夜過去。
黎明之時,暮鼓晨鐘再度響起。
山下裊裊炊煙,又與山中佛門香火煙霧繚繞在一處。
就在這淡淡的香火氣味當中,知客僧無咎和尚來到客院門口。
叩叩叩!
三聲敲門響起,知客僧無咎站在門外朗聲說道︰“柳道友有禮了,還請柳道友移步前往般若大殿,該用佛門早膳了。”
早膳,就是早餐。
修行之士,修為精深之輩早能闢谷,柳毅身為仙人,自然不需要靠著吃飯活命,平日里喝酒吃肉也只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罷了。
無咎所說的早膳,實則也是一種待客之禮,柳毅自然之道。
柳毅與貪狼洗漱了一番,才推門而出。
客院坐西向東,正對著朝陽。
無咎光溜溜的腦袋,被陽光襯托得格外明亮,他見柳毅開了門,便轉身對著東方,指著朝陽照射之下的山川河岳,言道︰“當初凌萬劍道友前來做客,在日出之時,迎著朝陽采集紫氣吞吐劍意,劍光長達三百余里,遮天蔽日。劍鳴之聲不絕于耳,恍若雷霆天降……”
第七百零七章︰搬山為人
柳毅凝視前方長空,只見朝陽之下,千山白雪明亮無比,寒霜畢露,宛若是一束劍鋒橫在天地之間,直達橫山地界的盡頭。
淡淡劍意,從柳毅身上散發出來。
客院當中,依舊擺著一個蒲團,是凌萬劍當初坐過之物。
另有一絲淡淡的劍意氣息,竟是從那蒲團上方彌散而出,與柳毅身上劍氣相合。
嗡嗡嗡……
微弱劍鳴聲,從柳毅身上散發出來。
貪狼搖著尾巴,掃了掃柳毅的褲腿。
一人一狼跟隨在知客僧無咎身後,朝著般若大殿走去。
般若大殿的正殿高達上百米,十分恢弘。
旁邊,有一座偏殿。
當柳毅來到大殿門口之時,寺中僧人念完了淨口神咒、淨身神咒、淨心神咒。
諸多僧人,依次走進了偏殿之內。
唯有真傳弟子與親傳弟子,才有資格在般若大殿用膳。
膳食並不復雜,只有一疊咸菜,一碗白粥,經此而已。
修行之士大多也不用靠著五谷為生,無咎僧未免又解釋了一番,說誅魔寺之所以還要門下弟子一日三餐,只想讓門人弟子不要忘了根本。
何為根本?
修行之士的根本,乃是凡俗世人。
而衣食住行,是凡俗世人最基本的東西。
當柳毅坐在桌邊,與貪狼一起用膳之時,也在用眼神余光打量著偏殿中用餐的僧尼,心中若有所悟,念想道︰“仙之一字,本就是由人字與山字合而為一。修行之士如山苦修,方能成仙,若搬掉一個山字,歸根到底還是人。人生一世,本就不能忘本……”
一念至此,柳毅正好見到旁邊一個蒲團上,坐著一個滿臉悲苦,面色蠟黃,眼神卻異常平和的僧人,正在含笑注意著他。
這僧人穿著泛白的僧衣,脖子上戴著一串木質佛珠,衣袖上套著一串桃核雕刻而成的念珠,身前擺著一個暗紫色發亮的缽盂,缽盂里裝著白米粥,旁邊擱著一疊咸菜。
偏殿四周牆壁,刻畫著諸多佛陀畫像。
柳毅只把這面色蠟黃悲苦的僧人看了一眼,心中立刻生出一種錯覺,只感覺到眼前這吃齋喝粥的悲苦和尚,似乎就是從偏殿四壁畫像當中做出來的佛陀。
柳毅見過神人,卻從未見過佛陀。
而今見到這僧人,竟覺得此人乃是他此生以來,所遇到過的人當中,氣度與佛陀最為近似之人。
食不言寢不語,此乃古禮。
殿中僧人只顧著細嚼慢咽,卻無人說話,柳毅身為客人,誅魔寺又對他禮敬有加,自然不好失了禮數。
粥水咸菜雖然清淡,味道倒也不錯。
只是貪狼很不喜歡,它一心念想著吃肉,可此刻是在佛寺之內,貪狼的這個理想注定了要化為灰燼。
柳毅吃著吃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隱約感覺到,有一道眼神,似乎在偷偷的注意著他。
當柳毅轉頭去那一道眼神之時,卻找不到眼神的來處,只得低下頭細細的喝粥,暗地里卻放出神念探查一番,果真見到了一個小尼姑,正坐在偏殿女弟子人群當中,偷偷的打量著他。
“慧琳!”
柳毅微微皺了皺眉頭,只因他在看到慧琳之時,同時看到了慧琳小尼姑旁邊,坐著一個慧茹。
慧琳見到柳毅皺眉,立時就知道柳毅發現了她,這小尼姑趕緊低下頭去,悶頭喝粥,臉色卻有些微微發紅。
“師姐!”
慧茹輕輕拉了拉慧琳寬大的僧袍衣袖,傳音說道︰“這壞蛋實在可惡,昨夜我去客院門口堵他,他居然不給我好臉色看!我看他也只是長得帥氣罷了,實則壓根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半點禮數都不懂!”
慧琳舔了舔嘴唇,傳音言道︰“你見到他就要咬他,他能給你好臉色看?”
“師姐!你竟然……竟然跟在我後面,跟蹤我!”
慧茹恨恨的咬了咬牙,又傳音說道︰“你跟蹤我也就罷了,居然還幫著他說話。你到底跟我是姐妹,還是跟他關系更親密?”
“他與你素不相識,你沖上去就咬人,他怎可能給你好臉色看,我真是被你給氣到了。”
慧琳搖了搖頭,摸了摸腦門,不知不覺又想起了柳毅說的“和尚摸得我摸不得”,臉色又有些發紅,只得舔了舔唇上的粥水,以解窘態。
她卻不知,這用粉紅舌頭舔弄嘴唇的動作,最為誘人。
柳毅雖有些無動于衷,可卻隱隱約約能听到旁邊有小和尚在念叨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戒律院無痕大師听到有人在用膳之時發出聲音,竟也不阻止。估計誅魔寺只是禁制吃飯聊天,卻不禁止吃飯念經。
不過,修行之士能施展傳音之法,無需發聲也能說話。
一切都只是形式罷了。
用膳之後,知客僧無咎再帶著柳毅進入了正殿。
殿內諸多蒲團擺著,原本是讓真傳弟子與親傳弟子在此念佛之用,而今全都扯了下去,只給柳毅與貪狼拜了兩個蒲團在客座的位置。
佛家有言,眾生平等。
此言不虛。
貪狼雖是靈獸,卻受到了正規客人的待遇。
無鋒大師坐在首座,旁邊則是知客僧無咎,至于戒律院首座無痕大師,以及其他的高僧,則各有要事,各回各殿,並未在此待客。
“柳道友有禮了。”
無鋒大師雙手合十,朝柳毅正兒八經施了佛禮,又親自給柳毅與貪狼倒上兩杯香茶,說道︰“貴師兄凌萬劍道友,年前曾來過我誅魔寺,與貧僧坐而論道,暢談了三日三夜。貧僧與凌萬劍道友相見恨晚,本想留凌萬劍道友多住幾日,可凌萬劍道友卻執意要走,孤身去了真魔洞府,大戰橫山魔帝。”
這無鋒大師,就是先前偏殿之內,那個滿臉悲苦,面色蠟黃,宛若佛陀降世的僧人。
誅魔寺掌門無鋒大師親自陪坐,禮敬有加,柳毅自然不會怠慢,也與之隨意說了一些話語,雙方倒是越發的熟絡起來,無鋒大師又問︰“不知柳道友這一次,來橫山地界誅魔寺,有何要事?”
柳毅正要回答,卻驀然察覺到殿門之外似乎有人偷听,當即言道︰“我來攜恩圖報……”
第七百零八章︰掐指能算
攜恩圖報!
哪怕無痕大師佛法高深,也被柳毅這一句話驚了一驚,細細看了柳毅一眼。
旋即,無痕大師又掐指算了一算,臉上出現溫和的笑意。
柳毅對門外有人偷听之事故作不知,問道︰“不知大和尚這掐指一算,算到了什麼?”
“阿彌陀佛,貧僧算到了,有人在外面偷听。”
無鋒大師竟是促狹的笑了一笑,只是他面容天生悲苦,笑起來比哭更難看,隨手朝著殿外指了一指,又道︰“掐指能算的神通,以貧僧的修為,卻是施展不出。唯獨修煉成佛,能道法自然,洞徹因果,才能推演諸多事情,才可以掐指能算……”
“大和尚算不到,我卻算得到。”
柳毅搖頭一笑,轉身看向大殿門口,朗聲說道︰“慧琳,救命恩人在此,你卻藏在殿外避而不見,到底是何意?”
“惡棍!慧琳師姐不在,是我才偷听,你休要胡說!”
慧茹小尼姑應聲而出,俏生生的站在大殿門口,滿眼鄙視,盯著柳毅。
柳毅卻不理她,只把她當做了空氣,依舊凝視著大殿門口空闊之處,言道︰“慧琳,你要是再不出來,那我可真要攜恩圖報了!”
柳毅語氣溫和,無咎僧卻滿臉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