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言之鑿鑿,這全是因為他在西北時,擅自招兵買馬、豢養私兵,惹了皇帝不滿。
如若不然,晏決明手下原本不過數千神隱騎,早在扁都隘口便都已全軍覆沒,那他夜闖宮廷、勤王救駕的兵馬又從何而來呢?
更有人又拿晏淮說了事——你不見,原本還屢屢派人去孟府門上、想方設法要見晏決明一面的寧遠侯,眼見宮中遲遲未能下定封賞的聖旨,也不再去孟府糾纏了麼?
說不定晏淮這老狐狸,早就听到風聲了!
外頭流言蜚語飛得漫天,恰在此時,沉寂已久的孟府終于打開府門,送出了這封的請帖。
胡婉娘听得入了神,見狀,張子顯更是起了勁兒地勸她。
“孟家在這個節骨眼上宴請百官,必有蹊蹺。我在前院想辦法多結識幾位大人,後院里那女人多的地方,不就只能交給婉娘你了麼?就算不說攀上什麼關系,多少打听點消息,也總是好的。”
說著,張子顯將手探到她膝上,拍了拍她的手背。
胡婉娘猛地回過神,強忍作嘔的欲望,將手抽了回去。
張子顯也沒惱,只柔聲問道︰“怎麼樣,三日後,咱麼一起去孟府,好麼?”
胡婉娘垂眸望著腳邊,沉默良久,終于開了口。
“好,我會去的。”
張子顯終于露出了個滿意的笑意。
“只是,公公之事。”胡婉娘抿抿唇,有些生澀地叫著程荀的名字,“玉……程、程荀,未必願意見我。”
“放心,你只管去就是。”
他總會想辦法讓玉竹與她見上一面的。
第177章 宴飲時(二合一)
三日倏忽而過, 轉眼便到了崔夫人的生辰日。
恰值四月天,正是春水和暖、垂柳依依的時節。
許是為了借這春光,崔夫人的生辰宴並未設在家中,反倒將眾位賓客帶到了城外一座別院中。
這地方于京中官宦人家而言並不陌生, 正是坐落在邱山的醴泉別院。
昨夜淅淅瀝瀝下了雨, 晨起, 山路仍有些泥濘。
各家的車馬自山下繞行而上, 林間雲霧繚繞,間或有鳥雀啼鳴,伴著微微潮濕的草木清香, 當真有幾分踏青的野趣了。
行至三分之二, 山路已走到了盡頭, 再往上便是石階。好在孟府辦事體面妥當,早在石階旁備了轎夫。若是不喜歡這搖搖晃晃的竹轎,各自拾級而上便是。
行至此處,不過前後腳的功夫, 有幾戶人家便到了。同在官場, 多多少少也有些交情,男人相偕同行,女眷們寒暄兩句, 也各自坐上竹轎,朝山上別院走去。
清晨的山風還有幾分料峭,轎夫上上下下來回奔波幾趟, 已然累得滿額是汗。好在這孟家出手大方, 想想今日到手的銀子, 渾身疲累都消失了。
幾批賓客送上別院,日上三竿的時辰, 又有幾戶人家的馬車陸陸續續到了。
“今日來的女眷都不是那等小家小戶的,子顯家的,萬事切莫沖動,跟著表姨母就是,可听見了?”
胡婉娘坐在馬車內,垂首听著婦人暗含警告的囑咐,面上訥訥點頭。
張家大夫人楊氏臥病在床,胡婉娘身為小輩,獨自貿然赴宴多少有些不識趣。楊氏找來找去,最後托了自己娘家的堂妹小楊氏同行。
小楊氏的丈夫沒考出什麼功名,一家吃用都靠著在工部當值的公公,從前對張家很是攀附。
張家一朝出事,小楊氏雖不願再與張家有瓜葛,可堂姐專程叫人送來一封信,里頭竟是這些年她私下補貼給小楊氏的條據,頗有幾分她若是拒絕了,就將這公之于眾的意思。
小楊氏即便百般不願,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此時再面對胡婉娘,她自然早沒了從前的客氣與恭維。
小楊氏仗著長輩身份,耳提命面好一會兒,這才帶著胡婉娘走下馬車。胡婉娘幾夜沒有睡好,神思還有些恍然,還沒站穩,就听身側小楊氏招呼著旁邊幾位夫人,殷勤上前寒暄了。
小楊氏嫁了個沒甚出息的男人,可自己卻是個一心鑽營上進的性子,靠著一張巧嘴,在京中女眷中也還算混得開。
只可惜,今日有胡婉娘跟在旁邊,不少女眷都有意無意避開了二人,生怕與張家扯上關系。見狀,小楊氏臉上的笑意都快維持不住,只能巴巴跟在她們身後,盼著說上兩句話。
胡婉娘跟在小楊氏身後,嘴角難掩諷笑。
哪怕各懷心思,一眾女眷面上仍是樂樂呵呵坐上了竹轎,一路朝醴泉別院去。
路上,難免就有人說起這醴泉別院的來歷,少數知道內情的人,態度都有幾分微妙。
醴泉別院原本是皇莊,昔年成祖賜予從龍有功的崔佳先祖,兜兜轉轉,最後落到了晏決明手中。
這別院原就是崔怡的嫁妝,亡故後傳給了晏決明,與晏家並無瓜葛。可就算一個醴泉別院能算得清楚,晏決明名下的其他私產呢?
雖說父母在,不敢私其財。但晏家當初從“雲游師父”手中接回晏決明時,晏家幾乎就分了家的事兒,並非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