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件事大家已經清楚了。為了避免意外,以後晚自習後要回家的同學盡量結伴走,不要落單。住校的同學也是,早點回宿舍休息……”
“知道了。”
“那就這樣,都去吃飯吧。”
班主任馮老師叮囑了一通之後,笑著看了程硯寧一眼,目光中滿是贊許。
程硯寧輕抿了一下唇角,目送她出去。
昨晚他騎自行車路過的時候,高一那女生並非被搶劫,而是正在被強暴,家長早上找到了學校,應該是出于保護女兒的考慮,和校方接待的領導統一了口徑,在老師和同學面前將事情說成了搶劫……
“不錯啊,班長。”邊上一道戲謔男聲打斷了程硯寧的思緒。
他回頭,眼看著座位邊一下子圍了好些人,一個兩個眼楮放光,明顯等他講事情經過的樣子。偏偏,處于眾人焦點之中的他一個字沒多講,只淡淡一勾唇,隨手合了桌上攤開的習題冊︰“走,吃飯了。”
“啊,不是吧你,好歹講兩句啊!”薛飛最愛看熱鬧,頓時急了。
程硯寧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行了。”
他態度仍是平時那樣,淡淡的,挺溫和,偏偏就是有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思,薛飛和他關系好,聞言也只得點點頭,朝邊上嚷︰“好了好了,班長做好事不預宣揚,堪稱現代活雷鋒。都散了唄。”
沒等到熱鬧的學生們很快散去。
程硯寧和薛飛、康建平落在後面,三個人剛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听見甄明馨突然開口道︰“程硯寧,你等一下。”
程硯寧步子一頓,邊上的薛飛和康建平回頭看見甄明馨快速地收拾了桌面走過來,很貼心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先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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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程硯寧站在原地,開口問。
甄明馨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問他︰“那個,你沒事吧?”
“嗯?”程硯寧微微一愣,回過神來才曉得她應該在關心救女生的那件事,淡淡地笑了一下,客氣道,“沒事,謝謝關心。”
他待人接物一貫客氣疏離,哪怕和關系很好的薛飛以及康建平,似乎也保留著一點恰到好處的距離。同班三年,每一位任課老師都似乎沒有將他當成學生看,對他欣賞客氣得很。如果不是親耳听見馮老師說他家境貧寒,甄明馨都覺得,他一定在規矩教養都十分嚴苛的家里長大。
那樣的家庭,才能燻陶出這般優秀矜持的男生。
她一時恍惚,听見程硯寧說︰“再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吃飯了。”
“還有!”甄明馨一時著急語調都拔高了一些,反應過來又覺得突兀,驀地降下語調,用平時柔聲細語的聲線說︰“我想說下我妹妹的事。”
“……”程硯寧看著她,沒說話,卻也沒走。
甄明馨松口氣,略微想了一下,有些難為情又不好意思地說︰“她應該是昨天突然看見我和你一起去老師辦公室,所以,那個。我爸媽因為我成績比較好,從小比較偏向我,她年齡小性子急,因為這個經常生氣,喜歡搶我東西和我作對。”
“……”程硯寧還是沒說話。
甄明馨微微抿緊了唇,聲音低低︰“對不起啊。其實昨天馮老師找我了,說是希望我能勸勸她,我回去之後也勸了。可她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話能不能起到作用,真的很抱歉。”
終于說完,她抬起頭看向程硯寧。
男生俊秀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情緒波瀾,淡聲問︰“就這些?”
甄明馨愣愣的︰“嗯。”
“沒事。”程硯寧說,“我沒往心上去,不用道歉。”
甄明馨還是有點愣,半晌後,哦了一聲。她話音剛落,瞧見程硯寧已經轉身出去,和外面等著的兩個人一起往校門口方向去。
他和甄明馨其實沒說多久,可等待的人卻覺得時間老長了,走了沒兩步,薛飛便笑著問︰“甄同學說什麼了呀?”
“沒說什麼。”
“那顆小珍珠的事?”
“……”程硯寧看了一眼康建平,臉色有點隱忍。
康建平頓時笑了︰“你別這麼看我啊,小珍珠也不是我取的。高一那些人可不就將她捧得跟珍珠似的,大家都這麼叫。”
“甄甄、真明珠、小珍珠,哈哈——”薛飛饒有趣味地笑了兩下,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這甄明馨也對你有點意思誒,話說這姐妹倆一個柔弱乖巧,一個熱烈活潑,倒真的很難抉擇啊,哈哈——”
薛飛笑得樂不可支,一偏頭對上程硯寧深黑的眸子,倏然閉嘴,嘆口氣說︰“得得得,不說了,去吃飯,吃飯行了吧。”
程硯寧收回看他的目光,抬步走了。
邊上康建平給了薛飛一個“讓你賤”的表情,跟了上去。
薛飛仰頭朝天聳聳肩,蹦著去追兩人。
陽光追著三人的背影,晃動著明媚,一絲絲風吹過,合歡樹垂下的葉子輕輕搖晃,顯露出塵世平淡的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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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一章還是學神的場子……
☆、020︰人人稱羨的優等生
路邊,蘭州拉面館里。
臨窗的位置,四人桌邊坐著三個警察,其中年齡稍長的一男一女均穿著警服,另外一個略年輕一些的著便衣。眼瞧著落地窗外梧桐樹下三個男生越走越遠,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最先收回目光,拿了桌上兩瓣蒜開始剝。
緊接著,穿警服的中年女人也收回目光,發出一聲嘆息。
剝蒜的中年男警察听見這聲嘆息後動作頓了一下,他粗黑的眉微微擰起,想了想開口問︰“萬隨心那會判了幾年來著?”
“五年零七個月。”中年女警察說。
男警察哦了一聲,若有所思︰“明年高考前就出來了。”
“四月多吧。”女人跟著回答一聲,又補充,“听說她在里面表現還不錯,但願出來後能重新做人。”
她說完話瞧見穿便衣的年輕男人臉色微有疑惑,便主動解釋說︰“萬隨心是程硯寧的母親,五年前因為故意傷害罪進去的。”
“程硯寧?”
年輕便衣是上面派到地方歷練的新人,學歷很高,不到三十已經是博士,研讀的還是頗為洋氣的犯罪心理學專業。兩個中年人都是地方上很有資歷的老人了,對他卻也非常客氣,听見他明顯詫異的聲音,女警察頓時打開了話匣子。
“要說這萬隨心簡直枉為人母,五年前她刺傷的那人就是她親兒子程硯寧。這小寧也是倒霉,攤上那麼一對父母。他爸老早死了爹媽沒人管,住著個老房子跟一群社會青年混,早些年玩音樂闖出些名氣北漂去了。這一漂不得了,漂來個年輕貌美的媳婦,兩個人沒好多長時間,又得了個白淨可人的兒子。按理說這生活該上正軌吧,可那夫妻倆沒一個著調的,孩子挺小就整天摔碟子拌碗,擾得街坊鄰居不得安生。小寧這孩子七八歲的時候他爸給意外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媽更不得了,私生活那就不說了,抽煙喝酒打麻將,吃喝嫖賭都快佔齊了,就這還家暴,你見過哪個當媽的能狠心地將自己親兒子連刺幾刀差點送命的沒?”女警察說起這事就憤慨難言,一口氣沒停頓,完了才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年輕便衣安靜听完,若有所思道︰“這樣的家庭環境,男生身上倒一點也看不出來,各方面還都很優秀。”
“可不是?”女警察嘆一聲,“要不然怎麼說這孩子招人疼呢。當年那事情一出來,整條街的人都嚷著要將萬隨心判無期。”
“這麼夸張?”
“哪里就夸張了?”女警官欣慰地笑著說,“案子就是我經手辦的。你是不知道,這小寧從小就優秀得不像話,長得白淨好看就不說了,學習各方面從來不讓人操心,家里那麼個情況,他路上踫見走不動的老頭老太太還上前攙一把呢。”
“那他母親真是活該被唾棄。”
“可不是,善惡到頭終有報。說起來這案子能順利判刑,還幸虧小寧這孩子擔心他那個沒良心的媽,在家里裝了攝像頭。”
“……什麼?”年輕便衣著實愣了一下,身子都坐直了。
上面派來這小年輕平常都是一副安靜文弱的樣子,眼下驟然繃緊了略蒼白的面容,淺褐色的瞳仁都好像能發光一般懾人。
女警察微微一怔,解釋說︰“那孩子當時說,他爸失蹤後媽媽有點精神失常,家里沒人照看他不放心,因而裝了攝像頭。”
年輕便衣哦一聲,微微蹙眉,沉默著沒說話。
女警察補充說︰“只在客廳里裝了一個。”
“後來呢?”年輕便衣好像突然又來興致,抬起眼眸,繼續問。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听到這句後接話道︰“萬隨心判了五年多,程硯寧在醫院里住了一個多月。出院後沒多久,上面將他們那片區納入了城市規劃改造進程里,一整片都拆了,建成了現在的城北客運中心。”
女警察嘆息著說︰“這孩子這命運也就這樣才起了變數。雖然他當時還不到十三歲,可居委會那些人都疼他,聯合幫忙將賠償和新房都運作到了他名下,這也算因禍得福、否極泰來了。”
從小家庭破碎、八歲父親失蹤、十二歲母親入獄、未成年便繼承了上百萬賠償款和房產,搖身一變成富一代,偏偏,這人還安安穩穩地坐在高三教室里,當著他人人稱道人人艷羨的優等生。
真是有趣啊……
年輕便衣淺褐色的眸子里漾起一絲笑,未發一言。
“小心燙。”服務生在這時候用托盤將拉面端了上來,三個人的閑話便被臨時打斷。過了一會,吃完小碗面的年輕便衣突然問,“那他爸呢,這十年都沒一點消息?”
“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報了失蹤吧。”男警察咬了一口蒜,粗聲應答。
女警察則停下筷子,沒好氣道︰“那種社會渣滓無良敗類,少一個是一個,誰管他呢,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安城是典型的北方城市,當地人骨子里帶著直爽凶悍。
兩個年長的警察說完,吸溜著吃面,大口喝湯,顯然覺得現在這一切已經非常圓滿完美,暢快之至。
年輕便衣收回目光,忍不住又想︰“真是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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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主要是特別好奇泥萌對wuli富一代大男主的看法,o(n_n)o哈哈~
☆、021︰停了你這些無聊的游戲
不過一個中午吃飯的時間,高三一班程硯寧見義勇為,救了一個被搶劫的高一女生的新聞便通過學校老師學生的口耳相傳被渲染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程硯寧覺得這里面有校領導刻意為之的成分,因而也並不往心里去。
吃完飯後,他和薛飛、康建平一起回男生宿舍休息了一會,臨下午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便一起往教室里走。
遠遠地,一個人影趴在他們教室窗戶上往里張望。
甄明珠今天沒穿校服也沒穿裙子,上面一件白色a字型短袖,短袖是荷葉邊,波紋一樣繞在她白皙的胳膊上,她左胳膊從手肘到手掌整個都壓在窗玻璃上,看上去雖然縴細漂亮,卻活像一個龍蝦鉗。她短袖下面配了一條黑色鉛筆褲,褲腿包裹著筆直縴細兩條腿,此刻她腳尖一踮一踮的,極細微的動作也顯得雀躍歡快,幾乎在一瞬間,就能感染到人的情緒。
程硯寧三人的步子都停了一下。
薛飛看著女孩的背影,揚起一抹笑,戲謔地看向了程硯寧。
他覺得這小學妹當真挺好玩的,要不是學業更重要,他都想追。畢竟,能有這麼一個性子跳脫可愛又漂亮靈巧的女朋友,再平淡枯燥的生活,都能散發出無窮的樂趣。因為不曉得她又醞釀了什麼新花招等著你,那每時每刻,便都充滿著好奇和驚喜。
可顯然,在這個問題上,程硯寧並沒有和他達成共識。他目光只看去一瞬,很快又收回,目不斜視地往教室走。
“哎哎哎——”
甄明珠在教室門口攔住了他,小臉笑成了一朵花。
真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