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令嘉送他一對幾乎要翻過天的白眼。
    蕭徹淡定地移開眼。
    再美的美人在翻白眼時,都和美扯不上關系。
    ……
    其實這兩人在某種程度上都對“恩愛夫妻”這詞產生了誤解。
    蕭徹長于英宗與宣德皇後膝下,這對是翻遍史書都難以找不出第二例的恩愛帝後。而令嘉親爹更是因懼內名揚大殷,若無愛如何生懼。
    以至于他們試圖假作恩愛,竟是拿這兩對作參考,卻忽略了皇室勛貴人家,權勢富貴所趨,但凡能做到和氣,便是恩愛,反倒給自己添了麻煩。
    晚膳時間,因著令嘉用慣的右手被擰傷,故而是醉花和醉月兩人圍在她身邊,一口一口喂到她嘴里。
    醉花和醉月服侍她多年,主僕之間早有默契,一個眼風下來,還不需令嘉開口,就能把她想吃的送到她嘴邊,比起令嘉自己的手也不差多少了。
    和令嘉一道用膳的蕭徹默然一人用膳,他瞥了令嘉那邊一眼,在心里嗤笑一聲
    單看這架勢,比起擰傷了手,更像被人砍去了手。他當年在戰場上,肩膀被砍傷了都沒這麼叫人服侍過呢!
    哪只令嘉貼心的使女服侍著,正是閑得很,正抓到這鄙視的眼神,勃然大怒。
    這都什麼人啊!擰傷了她的手,不內疚心虛也就算了,居然還好意思鄙視她,鄙視也就算了,不知道把眼神藏好點嗎!
    令嘉眯了眯眼,忽然朝醉月使了個眼風,指了指自己手邊的一盅清湯,說道︰“把這個山藥甲魚湯給王爺來一碗。”
    正專注服侍令嘉的醉花和醉月愕然看她。
    但令嘉已是笑吟吟道地沖看向她的蕭徹道︰“這山藥甲魚湯最是滋補,正好也叫殿下補補,畢竟辛苦了一天。”
    蕭徹听到被令嘉重讀的“滋補”和“辛苦”兩詞好險沒嗆到。
    即使他原本不知道這山藥甲魚湯是做什麼用的,現在被令嘉這麼一說,也想明白了。眾目之下,這女人還真是半點顧忌都沒有!
    醉月有些猶疑地看了令嘉一眼,對上令嘉隱在笑容下的不容置疑的眼神,她默默低頭盛湯。
    醉花蹙了蹙眉,不贊同地看著令嘉。
    但令嘉不為所動,只含著笑看著那碗湯被送到蕭徹面前。
    蕭徹看著這碗聞著鮮美無比的湯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且不說令嘉那暗含諷意的話,就他自己,也很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飲食,只是現在房里服侍的下人數個,不止有令嘉從信國公府帶來的,還有王府原來的,在這些人面前,他不好拂了令嘉的面子,只好舀起一勺,送到嘴里——
    中招了!
    蕭徹緩緩閉上眼,試圖壓下眼中酸意,偏偏耳邊那道泠泠如山泉般悅耳,但听在他耳里刺耳如石礫刮地的聲音還在虛偽地慰問︰“殿下,味道怎麼樣?這是廚房的田娘子做的,她做湯素是一絕,都說湯羹最是滋補,我娘就是看中才把她陪嫁過來。”
    令嘉滿懷惡意地欣賞著蕭徹隱忍的表情,只覺大快人心。
    醉花和醉月相識苦笑。
    自家娘子口味古怪,尋常人覺得恰好的味道,在她嘴里完全嘗不出味。倒是那種能叫人酸倒牙的味道,她才肯入口。以往在信國公府里,她和家人同桌而食,她用的膳食都是和別人分開的。
    在她嫁給燕王前,張氏就考慮過兩人口味不合的問題——天底下,能和令嘉合上口味的怕是沒有,她特意陪嫁了數個了解令嘉口味的廚子,又著意讓丹姑安排過。
    故而今日,看著令嘉和燕王同桌而食,但事實上兩人的膳食是刻意分開的。
    燕王不解其中內情,居然真的嘗了令嘉的湯。
    唯一叫令嘉惋惜的,便是她這位丈夫實在善于隱忍。
    昨日能忍住那笑刑,今日喝了那等味道奇酸的湯,也只得微微蹙眉。倒叫她的樂趣平白少了大半。
    真是個沒意思的人!
    好一會,蕭徹才從那舌尖上極富沖擊力的可怕味道中穩住理智,他睜開眼後,端起一杯茶就往嘴里灌。待嘴里那股味被沖去之後,他放下茶盞,就見令嘉正悠然地喝著了醉月舀給她的湯,正是從那盅山藥甲魚湯。
    蕭徹淡淡地看了令嘉一眼,又低頭用膳。
    竟是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令嘉心里卻叫那一眼看得心沉了沉。
    不過轉瞬,她又把這一眼拋到了腦後。
    她敢這麼戲耍蕭徹自然是有底氣的。
    蕭徹這個人城府深沉,虛偽又善于隱忍。他現在和她爹有密謀,兩人沒法翻臉,故而只要令嘉不要做得太過,蕭徹就絕不會在明面上和她撕破臉。
    至于私底下?
    令嘉又不是對他痴心一片的康寧郡主,哪里會在意這個。
    至于想遠一點……
    蕭徹這人冷情得很,待他母親公孫皇後尚且淡淡,令嘉才不指望能和他培養出什麼夫妻之情。
    兩人婚姻唯一存在的理由,便是令嘉的父親。
    令嘉父親安好,蕭徹再是不喜,令嘉也會是他承認的燕王妃;若令嘉父親不好,令嘉再是乖順,她也不覺得蕭徹會放她繼續當燕王妃。
    既然如此,令嘉自然是由著自己性子,怎麼痛快怎麼來。
    晚膳用後,蕭徹又去了書房。蕭徹去後,令嘉自在地拿了本書坐在榻子上看。
    醉花見她沉浸在書中,朝醉月使了個眼色。
    醉月收到眼色,看了看令嘉,便跟著醉花走到外間去。
    醉花帶著責備道︰“方才晚膳時,你就不該將那碗湯端給王爺。王爺天潢貴冑,再是喜愛王妃,被這般捉弄,少不得也要惱了王妃。”
    醉月卻是理所當然道︰“我不端那碗湯,難道叫其他人看到娘子連自己的使女都使喚不動?”
    “叫王妃,”醉花先是挑了一句,然後教導道︰“誰叫你明著抗命了,你不會隨便找個借口,像湯不夠一類的。王妃慣是隨性,以我們在她面前的體面,她絕不會和我們計較的。。”
    然而醉月卻是搖頭說道︰“我一貫不如姐姐機靈,娘,王妃也是知道的,但她方才卻偏偏叫了我去端湯。”
    醉花啞然。
    醉月又是嘆道︰“而且你也知道,昏禮前那些日子,王妃心情一直都不痛快,偏偏夫人看她看得緊,為了叫夫人放心,她面上還要撐著沒事。難得她出嫁,夫人不在,讓她發泄一下也好。”
    “可王妃發泄的方式實在是……”醉花難以言盡,苦笑兩聲,不言而喻。
    醉月想起令嘉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也是默了默,說道︰“看往日待二少郎君他們,王妃她有分寸的……吧!”
    醉花從最後的“吧”字里听出了猶豫,扶了扶額,沒有再說。
    外人眼里信國公府容貌絕色,清冷安靜的傅七娘子背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作為她貼身使女的醉花和醉月再有發言權不過。
    ……總歸不會是張氏眼里那個乖巧听話,極需保護的女兒。
    第29章 同寢分心
    晚間,令嘉依著自己的習慣看了會書,便準時上榻入睡。
    期間,她在丹姑的眼風下,派了使女去書房慰問了一下她新婚的丈夫。
    讓令嘉十分滿意的是,那個使女還沒走進書房就被蕭徹的侍衛打發了回來,帶著貌似關心的一句“本王這還有些忙,王妃那就不用等了,先就寢吧”。
    她可沒打算為了蕭徹扭曲自己的作息。
    可惜令嘉的滿意只持續到半夜。
    半夜不知什麼時分,一具帶著夏夜涼風氣息的身體摸進了令嘉的被衾。
    肌體相觸,才熟睡的令嘉打了個寒噤。
    尚不待她習慣這點涼意,一只帶著厚繭的手已是摸上了她的領襟。
    有道是︰“倦中忽作雲雨,枕上幾度春風。”
    ……
    雲收雨霽之後,淨房里,令嘉趴在桐漆柏木浴桶邊緣,半眯著眼,一副嬌懶不勝的模樣,溫熱的浴水浸著她的身子,沖洗著她身上的疲倦。
    她淡淡地看了眼繡著宮裝仕女的屏風上那道正在換衣的黑影,說道︰“今日不比昨日,沒那麼多人盯著,殿下若是不想,大可不必行禮,只同寢即可。內闈之事,沒人會追究得這麼細。”
    屏風上的黑影頓了頓,最終還是答道︰“本王這次回京有些突然,帶的人不多,王府內院的侍人多是父皇母後所選,能不露痕跡,還是不露痕跡的好。”
    令嘉嗤笑一聲。
    ——居然真沒否認“他不想”這一點。
    想到榻上半迷半昧間,驚鴻一瞥的那張混雜著隱忍和欲.望的俊美面孔,令嘉心中對蕭徹又多了幾分鄙視。
    虛偽至極!
    蕭徹卻是誤解了這一聲嗤笑,平靜地說道︰“若是王妃能盡快掌控內院人事,這些事自然可以不必勉強。”
    令嘉從這句里听出了些許端倪,歪著頭問︰“除了父皇母後,侍人里還有其他人的人?”
    蕭徹沉聲答道︰“是。”
    “太子?”
    蕭徹搖頭,待反應過來令嘉看不到,便開口道︰“大哥為人寬厚仁德,不通陰私之謀,不會做這樣的事。”
    寬厚仁德,不通陰私之謀。
    令嘉品味著這份評價,不覺哂然。
    這分明是夸譽,可自蕭徹嘴中說來,卻令人覺得莫名諷刺。
    “……四妃于其中皆有插手,不出所料,傅公也放了人在里面,”蕭徹臉上表情不變,“你自行甄選便是。現在理事的是右長史岑思遠,他隨我多年,是個可以用的人,有些事你可以吩咐他去做。”
    令嘉聞言,似笑非笑道︰“殿下好氣度!”
    這次夸獎相當得誠心。才在她身上吃過不小的虧,轉過臉去又能若無其事地與他合作,這樣能忍,還真叫人——越發忌諱啊!
    蕭徹對這話無動于衷,而是轉而問道︰“你中過毒?”
    令嘉叫著突兀的問題弄得一怔,反問道︰“殿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蕭徹說道︰“似你這般口味奇特的人,起因非病即毒。你身體看著還算康健,那便是因著毒了。傅家家宅素是平和,倒是叫本王奇怪你是如何中的毒。”
    “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可惜,”令嘉自水中起身,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她輕笑道︰“我不想說。”
    “……”
    蕭徹徹底放棄用這事窺伺傅家後宅秘密的打算,只這一句他昨晚用過的話,他就知道,這個記仇的女人是不可能回答他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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