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不知。”
    “……”于淵也跟著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禹朝落只能反過來安慰他︰“我知道你不會安慰人,這件事情你也改變不了什麼,你莫要和門派其他人生了間隙,我的事情被隱瞞得很好,出去以後,我還是會有該有的體面。”
    于淵只能拿出了禹朝落的百寶玉放在了矮桌上,又拿出了一些丹藥以及符,都是他自己煉制的︰“這些你拿著,你的徒弟我會幫忙照顧。”
    “嗯,謝謝你。”
    待于淵走了,甦又才突然出現。
    其實池牧遙知道,這些日子甦又一直都在旁邊觀察著,不然心魔之境也不會一直在這個範圍。
    甦又出現後坐在了禹朝落的身邊,拿起桌面上的丹藥看了看,被禹朝落搶了回去。
    甦又突然感嘆了一句︰“剛才那個人長得倒是不錯——”
    禹朝落突然憤怒,伸手扯著甦又的衣襟︰“你莫要打他的主意!”
    “他有元嬰中期修為,不好控制。”
    禹朝落這才松開了他。
    甦又伸手拿來禹朝落抄寫的戒律,感嘆道︰“字寫得不錯。”
    “……”禹朝落不想理他。
    甦又雙手盤上禹朝落的腰,在他耳邊說道︰“我可以助你晉階元嬰期。”
    “不必。”
    “你若是到元嬰期了,也能避開我一二。”
    “……”禹朝落按住了甦又的手,怒道,“這里是肅清樓,暖煙閣最清雅肅靜之地,不能……你、你……”
    “肅靜好啊,肅靜不就意味著無人打擾。”
    池牧遙和奚淮趕緊出了肅清樓,避到樓下才松了一口氣。
    奚淮無所事事地踢著石子。
    池牧遙屏蔽聲音屏蔽得晚了些,听到了些許不該听的,“別咬”兩個字讓他一瞬間紅了臉頰。
    這是哪里是心魔幻境啊,這是春夢!
    池牧遙用神識問奚淮︰“甦又這是纏上禹朝落了?”
    “嗯。”
    “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不知道。”
    “你是不是也快出生了?”
    “元嬰期天尊孕育孩子沒有那麼簡單,並非尋常的懷胎十月,他們很早就要滋養孩子,所以元嬰期天尊生下來的孩子資質都很好,且孩子生下來就擁有著很多靈力。距離我出生還有七年時間。”
    “禹朝落是什麼時候殞的?”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這個人。”
    是啊,不知道。
    沒人知道他曾經是奚淮母親的道侶,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殞落的。
    說起來,後來也鮮少有人知道奚淮的母親曾是暖煙閣弟子。
    原本會一生燦爛的修者,卻這樣沒落了。
    *
    之前他們還在意外,他們居然能在甦又的心魔之境看到奚霖殞落的兩個徒弟。
    後來他們則吃驚,他們居然在這里看到了年幼的奚淮。
    此時的奚淮只有四五歲的年紀,加上之前的七年,時間應該到了禹朝落遇到甦又的第十一年或者第十二年。
    這期間禹朝落沒有再鬧,表現得都很正常,暖煙閣逐漸放下心來。
    見他冷靜了,便開始跟他說他們的苦衷,並且補償了禹朝落一些丹藥、法器,甚至下血本開了一次法器庫,讓禹朝落自己任選一件最喜歡的。
    這些年里,甦又還是會時不時來找禹朝落,他進入暖煙閣,去到禹朝落的住處簡直輕車熟路,後來甚至記住了禹朝落幾個徒弟的名字。
    甦又修為高,行蹤詭異,這段時間內竟然無人察覺他這位常客。
    說不清楚甦又和禹朝落成了怎樣的關系,他們時不時見面,禹朝落對甦又也沒有最開始那麼難以接受。
    見面會聊幾句,有時只是在一個洞府內各忙各的,有的時候則是纏綿幾天幾夜。
    直到他們遇到了發狂的奚淮。
    那日,禹朝落帶著徒弟去魔門附近采摘藥草,這些都是高階藥草,有靈獸守護,需要他來帶隊。
    禹朝落做事穩妥,雖一直未能到元嬰期,卻也實力不俗,采摘任務十分順利地完成,卻在回去的途中偶遇大火。
    這大火十分蹊蹺,漫天火海,火勢不見控制。
    禹朝落自身是水系靈根,救火自然不在話下,便決定前去營救,讓自己的弟子先行離開。
    待他到了火海附近,卻看到了熟悉的人——雲以末。
    他曾經的道侶。
    此刻的雲以末正在跟天空中盤旋的虺斗法,身後站著一個穿著一身暗紅色衣衫的孩子。
    是一個男孩,額頭一只龍角,雙眼赤紅,表情猙獰痛苦,似乎正處于發狂不受控制的狀態。
    禹朝落的身體一頓,卻還是沒有猶豫前去幫忙。
    “怎麼回事?”他問道。
    雲以末看到他之後一怔,眼圈有一瞬間的微紅,卻很快調整過來說道︰“我帶他出來玩,恐怕是虺感受到他距離他父親遠了,便突然讓他發狂放自己出來,此刻虺想吃了他。”
    “噬主?!”
    “沒錯,虺本就不願意靈契,現在靈契還被轉移一半到一個孩童身上,估計早就不悅了,沒想到它居然忍了這麼久才爆發。”
    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在雲以末帶奚淮出來玩,距離奚霖遠了時它才突然爆發,想要吞了奚淮。
    小奚淮是他不承認的主人。
    雲以末實力不俗,但是面對發狂的虺依舊難以招架,此刻已經身受重傷,艱難維持局面。
    禹朝落知道虺的目標是孩子,便伸手抱起孩子,使出法術後帶著孩子迅速離開。
    虺自然不讓,掙脫了雲以末的糾纏,直追禹朝落。
    若說平日里的虺有些消極怠工,那麼此刻則是虺最為積極的時刻,因為它要復仇,它想要掙脫靈契。
    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它勢必要殺了這個孩子。
    雲以末並非一人出來,可惜她帶出來的另外兩個人一人重傷,一人已亡,只有雲以末在苦苦支撐。
    雲以末有元嬰期修為,禹朝落的修為卻只是金丹期巔峰。
    他帶著孩子快速逃離,在林間穿梭游走,依舊未能甩脫虺。虺所過之地,如狂風呼嘯,巨浪拍打,一切盡毀。
    在虺張開大嘴想要吞掉他們二人時,禹朝落用劍刺中虺,苦苦支撐著不被虺吞進去。在虺吐出火焰的同時用水系法術包裹住他們二人,與此同時還在用身體護著孩子。
    可惜他懷中的孩子此刻正在發狂,不但不安分,還在他的懷里掙扎,去咬他的手臂。
    禹朝落周身環繞的水系法術逐漸消失,身上的法衣也逐漸失去防御能力,他的身體都在被烘烤著,最後只能一掌擊出,借力一滾遠離了虺。
    就算躲避了這次攻擊,禹朝落依舊傷得很重,相克的法術傷害會讓他受到的傷痛更加嚴重。
    就算這樣,他還在努力保護懷里的孩子,安慰道︰“別怕……”
    似乎怕自己渾身是血的樣子嚇到孩子,還用了小洗滌術清洗干淨自己。
    第一次見到雲以末的孩子,居然是這麼狼狽的情況,著實非他所願。
    奚淮一直站在一旁看著,表情有些僵,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他曾經……救過我?”
    池牧遙也在震驚之中︰“嗯,看來是的。”
    “可我完全不記得。”
    “你當時在發狂,沒有記憶正常。”
    “他……他何必呢……”奚淮竟然只能這樣說。
    他不能去說禹朝落這麼救他有些傻,如果連他這個被救的人都這麼覺得,那麼禹朝落該有多難過。
    他只是覺得難受,明明不是虺的對手,為什麼不逃呢?
    看到禹朝落受這麼重的傷,奚淮愧疚難當。
    尤其自己還是……那兩個人的孩子。
    這一次甦又來得有些遲,他來時禹朝落已經奄奄一息,懷里依舊緊緊抱著小奚淮。
    雲以末也追了過來,苦撐著與虺戰斗。
    甦又來了後僅僅幾招,虺便回到了奚淮身上的靈契內。
    甦又與虺交手過幾次,奚霖加上虺才能與甦又打成平手,此時戰斗了一陣子,且被雲以末、禹朝落傷了的虺,沒有奚霖在旁協助,自知不是甦又的對手,居然直接遁了。
    甦又朝著禹朝落走過來,垂著眸子看著他此刻狼狽的樣子,又去看他懷里的孩子,也不知是怎樣的心情。
    “你果然是個傻子。”甦又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甦又搞不明白這個人。
    世人皆說他太過冷血,太過殘忍。
    他便開始喜歡向世人證明,你看,沒有絕對的善,只要經歷過絕望,誰都會出現惡念。
    既然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做得太過?
    偏這個人不是。
    他起初看到禹朝落,只是覺得這個人長得不錯,閑來無聊戲耍一番。
    他喜歡這種場面,一張白紙一樣的純潔人兒,逐漸崩壞出現惡念去報復,他愛死這個過程了。
    但是他一次次去看這個人,盯著他,看著他這些年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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