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玉篆最終沒至于失心瘋到暮春時節里帶著大毛衣衫出行, 季凝這才松了一口氣。
    在她的堅持之下,玉篆也放棄了讓她抱著那裹著熱燙的銅手爐的打算。
    主僕兩個匆匆地出門。
    季凝這才想起來,她這些日子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常勝侯府的門朝哪面開她都不知道。
    回廊之上, 常青立在那里。
    瞧見季凝和玉篆主僕的身影出現, 他忙殷勤上前, 向季凝揖道︰“侯爺已經在府門口等著夫人了!”
    這才多一會兒?侯爺還真是……急性子呢!
    季凝無語。
    得虧簡銘想得周到, 提前讓常青候在那里等著、帶路, 不然季凝主僕兩個便是找通往府門的路都得找一會兒。
    一路上,常青對季凝的態度是極恭敬的。
    偶有遇上的丫鬟、婆子、小廝等下人, 遠遠看到季凝主僕,多是好奇地打量。
    有兩個小廝禁不住多看了季凝主僕兩眼,被常青狠狠一眼瞪過去,兩個小廝立時老老實實地在路旁垂手耷眉侍立, 再也不敢做逾禮之舉了。
    季凝一路行來, 一路瞧著,心里面則暗暗記下了種種情形。
    她看得出, 簡銘在府中有很有些威嚴的,不然那些小廝也不至于看到常青就乖乖地不敢有多余的動作。
    奇怪的是, 簡銘又像是不大願招惹老太太和二太太那邊的人的,這其中的緣故, 季凝可就想不清楚了。
    還有一件便是,季凝將眾下人看到自己的反應默默在心里作了一番比較——
    比較的, 是他們若是見到二太太甚至老太太的時候, 是不是也敢這般大喇喇地瞪著眼楮觀瞧, 而渾然忘了該有的禮數。
    季凝不由得更想深了些︰曾經簡銘的那位先夫人在世的時候, 這些下人遠遠地看到她, 又是怎樣的反應呢?
    這麼一比較,季凝心里就沒法不梗得慌了。
    想來,這些下人看到那位先夫人,無論離得多遠,一定是乖覺地行禮吧?
    這便是差距之一了吧?
    只是簡銘對下人說,她是他們的新夫人,那又如何呢?
    她說到底還是得靠簡銘的庇護,甚至靠著看簡銘的臉色才能在侯府中立足。
    季凝想要的,可不止于此。
    終于走到侯府門口。
    其實季凝之前已經加快了腳步,並沒敢耽擱工夫。
    此刻在府門口看到簡銘,卻也見到簡銘的臉色不大好看,冷冰冰的。
    他就端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那匹馬便是當日季凝只來得及看到背影的那一匹。
    季凝猜想這匹馬應是簡銘慣騎的坐騎——
    高駿挺拔,加上馬上那個人也是英武高健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會在心里忍不住叫一聲好的。
    季凝這會兒可沒有為簡銘以及他的坐騎喝彩的心思。
    簡銘那張冷颼颼的臉,就讓季凝沒法不多添了警醒。
    她好像沒得罪他吧?
    如果,方才從屋里走到府門這段路程,沒讓他覺得耽擱了他的工夫的話。
    再說,堂堂的常勝侯,不會連這點子事也生氣吧?
    季凝暗忖著,已經在心里把簡銘歸到“不好相與,喜怒無常”那一掛了。
    季凝邁步出府門,玉篆自然而然地扶著她。
    門閽上大大小小三四個小廝垂手而立。
    季凝柳綠色的縴弱身影閃過,其中的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忽然抬起頭來,剛好盯到季凝的側臉。
    那個小廝立時張大了眼楮,黏在季凝的身上便移不開,似是被季凝的姿容和身段吸引住了目光。
    季凝心里想著簡銘是不是生了自己的氣的事,她又是頭一遭邁著侯府大門的門檻,根本顧不上注意旁的。
    玉篆心里猶忐忑著,還不如她呢。
    因此主僕兩個誰也沒注意到那名小廝的異樣,直到忽聞“啪”的一聲脆響——
    緊接著便是“哎呦”的痛呼聲……
    季凝和玉篆皆被嚇了一跳。
    恍然擰頭,才看到方才盯著她們的那個小廝,已經被狠狠一鞭抽在了臉上,痛得跪伏在地,哀哀討饒。
    而出手揮鞭的簡銘,此刻臉色冷得像是結了冰,正十分嫌棄地把剛抽完了人的馬鞭子丟在地上︰“處置了!”
    簡銘的聲音比他的臉色還要冷。
    季凝乍逢變故,又眼睜睜看著傷了個人,那人捂著臉的指縫里還有殷紅色的血滲出來,她怎麼可能不被驚嚇到?
    這麼一被嚇到,她的臉色立時白了幾分。
    但好歹沒有失聲喊叫出聲,強撐著朝簡銘旁邊的馬車走了去。
    她既沒看到這人如何失禮冒犯她,就不知道簡銘為何甩鞭子傷人,心里面則以為簡銘是無端遷怒,著實添了許多的忐忑不安。
    簡銘見季凝臉都白了,顯然是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霎時間更覺得躁怒。
    此時早已經有兩名府兵裝束的軍士,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齊齊向簡銘躬身行禮︰“侯爺!”
    簡銘揚手一指那名已經被嚇得半死的小廝︰“先打二十軍棍,等我回來處置!”
    那兩名軍士立馬應是,根本不理會余人如何反應,一邊一個拖了那小廝就走。
    那小廝剛反應過來自己因何被抽,唬得都顧不上臉上的傷口了,剛想哀求簡銘饒了他,就被兩名軍士拎了就走。
    當兵的身強力健,臂膀儼然鐵打的一般,那小廝就如同被猛虎咬住,連掙扎都掙扎不得的小弱雞。
    他腦子里都是懵的,被拖了幾步,才尖著嗓子沒命地叫喚︰“侯爺饒命!侯爺饒命……我是二太太房里史嬤嬤的表外甥!侯爺——”
    他說出這番話來,原以為簡銘會看在史嬤嬤,甚至是二太太的情面上,饒他一饒。
    不料,簡銘听了這話,臉上的陰悒之氣更盛,厲聲道︰“打三十軍棍!”
    “是!”兩名軍士干脆利落地應聲,拖著那小廝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那小廝也不知道是被嚇壞了,還是已經發不出聲音,連哀叫討饒聲都沒再有。
    余下門閽上的眾人皆噤若寒蟬,彼此連對個眼神的膽子都不敢有,無不垂著腦袋,生怕下一個觸霉頭的就是自己。
    這邊,常青早在听到簡銘說了那句“處置了”的時候,便彎身撿起了那根鞭梢沾著血跡的馬鞭捧還到簡銘的面前︰“侯爺,您的馬鞭。”
    “扔了!”簡銘看都懶得看那馬鞭一眼,嫌棄道。
    常青眉毛動了動,便即了然,躬身稱是,就真把那馬鞭扔了。
    季凝第一次出侯府的門,就見識了這麼一出。
    她此刻的手都是冰涼的。
    “姑娘你覺得怎樣了?”玉篆不敢大聲,生怕聲音大一點點,就招惹來簡銘那尊殺神。
    季凝喉嚨間緊了緊,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妨,卻不由得攥緊了被玉篆抱在懷里的那件披風的襯里。
    早知道這樣,她真該帶了那燙手的銅火爐來。至少,現下不用覺得這麼冷了。
    暮春時節其實能如何冷?
    季凝覺得冷的,是簡銘比她以為還要喜怒無常——
    若是有一日,自己也惹惱了他,他會不會也把馬鞭子狠抽在自己的臉上啊?
    想到那幅情景,季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姑娘?”玉篆正攙著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她的異狀?
    簡銘循聲看過來,尤其在看到季凝微微顫抖的縴細身影的時候,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扶夫人登車!”簡銘喝道。
    這一次,玉篆被嚇了一個哆嗦。
    她是真怕簡銘拿自己祭下一條馬鞭子,什麼都顧不得了,連扶帶托的就把季凝塞進了馬車。
    那架勢,真和“塞”差不了多少。
    季凝一等車,玉篆像是被身後的刀剁了尾巴似的,也隨著鑽進了車廂。
    主僕兩個挨近坐著,雙手交握,都感覺到對方的手,冰涼。
    簡銘是代慣了兵的,季凝知道。
    軍旅之中軍令如山,季凝也知道。
    可是親眼見識怎麼個令行禁止、怎麼個雷厲風行,季凝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尤其方才還見了血,若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季凝此刻最擔心的,是她接下來該如何與簡銘相處——
    一想到兩個人要單獨出門,雖然簡銘騎馬,而她乘車,簡銘大概不會突然掀了車簾闖進車里,可他就會在車外面騎著馬同行……而且,她到此刻尚不知簡銘要帶她去哪里“散心”呢!
    季凝怎麼能不心跳加速、惴惴不安呢?
    季凝能不登車嗎?能折身返回府里嗎?
    當然不能。
    老話說“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就是她膽敢折身回府,難道回去她就不用和簡銘打交道了?
    那還不定怎麼惹惱了簡銘呢,後果更不可預見。
    季凝眼下唯有盼著這趟出行趕緊結束,自己別招惹了簡銘才好。
    車廂之外,府門口的光景還未結束呢!
    季凝剛一登車,便听到“   ”的腳步聲,自府里傳來。
    她終究是按捺不住好奇,壯著膽子將車簾掀起一個不起眼的小角。
    這個朝向,剛好讓她得以看清從府內疾步走出那人的模樣——
    竟是那夜在祠堂之外,陪侍在老太太身旁的那名老年男僕。
    門口剛剛發生的事,這麼快就驚動了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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