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她也是閑不下,一閑著也怕自己不由去想她阿父能不能回來的事,就去了後面的菜地。
    他們家在河西的宅子後面每人家都有一塊地方,是跟著宅子落在主人家的地契上的,不過地原本是半沙地,謝慧齊住進來後花了兩年才把沙地的那層沙刨開,又找了人家挑了人家田地里的土回來施了肥養了兩年,這才刨出了開菜地來。
    她見有效,就說給了左鄰右舍听,這法子也用不了什麼本錢,就是人多干活點就成,不像油布一樣一買就得把家中一來年的積蓄也得搭進去,也就傳開了去,所以他們這條楊樹街後面那塊本來要留給子孫後代建房子的地就都被開出來了先做了菜地,家家戶戶種點易種的菜,這桌上的碗里也就多了幾個菜。
    周圍鄰居受了惠,這些時日謝家困難,他們也沒少給謝家送點新鮮菜。
    謝慧齊一到後面,在後面農作的幾戶人家就看到了她,許是她許久沒出來了,有那隔得四五戶人家遠的人家一見到她就扯開嗓子喊,“謝家大姑娘,你好多了?”
    “好多了,戚大叔。”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頻頻點頭,“回頭我讓你大嬸看你去。”
    “誒,謝大叔了。”
    謝慧齊又回了幾個人的話,她隔壁的劉寡婦這時候也出來了,看到她戴著孝帽穿著孝服一陣風都能吹走的樣子,有些呆拙的婦人“哎呀哎呀”了好幾聲,嘴里不停地念叨,“怎地瘦成這樣了?咋個辦啊。”
    謝慧齊本來是出來看看今年的菜壟要怎麼打才劃算,見關心她的人都快出來了,趕緊著掃了一眼阿菊他們這幾日挖的菜地,朝著劉寡婦叮囑了一聲,她知道劉寡婦的娘家今年種了秋小麥,就讓她這幾日去附近村里的娘家討些麥桿回來,一是能當柴燒煮飯,二是燒成的灰能堆肥,說完趁著劉寡婦在尋思,她就趕緊又回去了。
    鄉下的婦人大都是有些遲鈍茫然的,她們小時候在家中就是缺食過勞,身體沒發育好智商更是談不上什麼開發就要嫁人生子,又要換一個家討生活,天天勞作,日子周而復始地過,腦子里成天想的就是干活吃飯,養家糊口,真天生聰慧精明能干的,少有。
    劉寡婦跟她丈夫是河西的當地人,本來命還是好的,因為她男人能吃苦能干,給河西的軍隊運羊賣,掙了些銀錢就把她和兒子從鄉下帶出來了,可惜沒兩年她男人死在了一次去鄉下收羊的途中,這年頭的普通人家誰都沒幾個子的積蓄,失了頂梁柱,劉寡婦賣了家中的幾條羊才把喪事辦好,而當年如若不是周圍鄰居幫襯著,這棟房子都得賣了,得帶兒子回娘家去過。
    周圍鄰居也是可憐她,怕她這麼一帶兩個兒子回去寄人蘺下,要是住回娘家去了,只會把手頭賣屋的錢花光,等兒子們長大,這他們成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往日還是能接濟一把就接濟一把,想著等她兩個小兒子長大了能做活當家了就好了。
    謝慧齊也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呆久了,不去想的時候,也老忘自己原本穿來的是什麼身份。
    她這出去轉了一圈又回來,再想想今日來的那位貴客,也不知接下來的事如何發展,她不由地搖頭苦笑了幾聲。
    說來,這年頭,誰都難。
    農家有農家的難處。
    像他們往日說這種說來也富貴過的人家,也自有他們的憂愁。
    齊大齊二告知了主子一聲,就隨主子先去了他們找的客棧,客棧離謝家不遠,就在東市街街盡頭的那處小宅,從謝家出來走到街盡頭,轉個彎就到了。
    客棧老板早接了齊大齊二的銀錢,按吩咐換好了新的被褥。
    他們一進來,老板不忘露出大黃牙門給幾位貴客拱手彎腰,道,“褥子是剛從街前頭的衣鋪里買回來的,被面是我老娘子自己繡的從未用過的,鋪的也是那新的床毯,客官上去一看即知。”
    “主子,二樓。”齊大招呼了一聲,老板還不等偷偷去看那領頭的公子爺,就見那爺已經踩上了樓梯去了。
    齊二朝老板頷了下首,對後頭的節度府差人客氣地道,“還望幾位大哥稍等一下,我等放好東西就下來。”
    ☆、第14章
    齊大要了一間二樓的上房,說是上房,也不過是收拾得干淨了些,推開窗一看,遙遙還能看到謝家。
    主子想的事,下人猜不透也不敢猜,但齊大也知自家長公子來此,也不是特地為奔喪而來,既然打著謝家的名目,那肯定與謝家多少有點關系,遂他就選了此處。
    齊君昀一進去看齊大推開了窗,河西建二樓的人家少,這條街更如是,這窗戶外倒也能看得到許多地方。
    他是個不多話的,對此也僅嗯了一聲。
    主子沒表示更多的,那就是差事辦得好,齊大齊二也是放了心。
    齊二這時候把裝有公子爺衣物的包袱放下,又察看了四周,看有沒有蜈蚣蠍蟲之物,嘴里跟齊君昀道,“主子,我看那謝家姑娘恁是熱情好客。”
    吃了她一頓飽飯,齊二口氣里透著些許善意。
    “主子,您說她像謝大人不?”齊大拿出主子的衣物出來給他換衣。
    “嗯,”齊君昀總算多了幾個字,“行事像。”
    齊大這時跪下給他脫靴,“小的也是沒想到,她看似柔弱,倒有謝大人的幾許風骨。”
    齊大對謝家大姑娘也頗有幾分好感,當然更主要的是臨走前,主子跟她多說了兩句話,雖然只是囑咐她一個小姑娘家在家要注意著點門栓,但也是難得的多話了。
    主子看得順眼的,齊大不免多提提。
    齊君昀想起以前那個俊朗瀟灑的世叔,倒也不難想象他能教出那般如他一樣知情識禮,進退得宜的女兒來。
    雖熱情,但不過頭,看她熱熱切切地說著話,說了一堆也只是細瑣之事,沒有一字半句是打探的。
    確實是龍生龍,鳳生鳳。
    兵書他沒看完也還是給了他,說是他看完在臨走之前給她就好,齊君昀看她也不是不珍惜,說出這話來也是大方使然,這赤誠大度之心,確是像極了她父親。
    齊君昀沒看清楚她的臉,小姑娘還小,他一直避著了點,不過也確實覺得她過于單薄了些,齊大的話倒讓他想起來了,“她今年多大了?”
    “這……”齊大也不太記得,想了想當年謝大人生第一個孩子時他的年紀,算了算道,“主子,小的記得謝大人是定始一年得的頭一個千金。”
    “嗯。”齊君昀穿好齊二這時送過來的衣袍,垂著眼輕應了一聲,等齊二系好腰帶,他一個轉身往門去,“走吧。”
    他本來沒想這麼早去會傅節度使大人,沒必要替他,替自己找不快。
    但提前點也無妨。
    十來天都沒還尸首,也沒下一步,其中肯定大有文章,不去探一探,也枉他來走這一遭了。
    主子快步出了門,齊大齊二忙跟在了身前,走到門前又彎腰檢查了一下靴中藏著的刀刃,飛快轉身關上門,隨他們主子而去。
    這廂節度府里,傅浩是真病了,一連幾天他都是腦袋發昏,他屋中的花瓶瓷器等物砸了好幾道,現下府里都不敢往他屋里添置貴重物什了。
    皇帝是真打算要革他的節度使,要奪他的兵權,他打算過河拆橋了!
    京里來的官差拿暗差死之事大做文章,現在只差說他貪贓枉法了,弄得他都不知道他藏的那些軍晌跟私籌的兵器是不是被他們真查出了個道道出來。
    眼前上面盯死他不放,傅浩也沒打死坐以待斃。
    打齊家那長公子一進西北,他就知情了,不過六日之間他就取道飛快進了河西,傅浩想他也是來者不善。
    齊家的皇後換了俞家人做,現在太子盡管還是齊皇後的兒子,可俞家未嘗不想也換了太子……
    齊家已不如當年,這來的長公子齊君昀也是被當朝左丞相韓伯庸韓家近乎羞辱式地退了婚,在朝廷的威信一落千丈,但看在他還是太子表哥的份上,傅浩覺得還是尚是可探他一探的。
    敵人的敵人,豈不就是朋友?
    傅浩是這般想的,所以一等到見了齊君昀,見他不到三句就提到謝家身上,傅浩虎目冷然,冷道,“齊公子,謝提轄是我手下官員,本官自會給他一個交待。”
    齊君昀淡淡額首,听罷就起了身,朝傅浩舉了半揖,“那就不打覺傅大人了。”
    “齊公子果真是來河西吊唁故交的?”
    “……”
    “齊公子消息倒是靈通。”
    齊君昀宛爾,並不答話,一揖之後轉身就走。
    傅浩臉色甚差,但也沒再叫住他。
    等齊君昀出去了一會,下人來報,說來的那群欽差當中有齊公子相熟之人,他們此時在半路上正相談甚歡,傅浩當下就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就快步向門外走去。
    這齊家的長公子,難不成他還小看了他?
    齊家被俞家打臉數次,確不如當年。
    齊國公當年死後,齊君昀本欲要跟韓丞相的長女在百日內成婚沖喜,哪料他上門商議求娶之事,等來的是韓家的退婚,沒半年,韓丞相之女嫁給了當今的悟王,成了悟王妃,此事讓齊君昀隨著齊家的驚變成了京中茶余飯後的閑談。
    俞家起勢,齊家衰敗,這也是外地眾多官員聞信後的心中所想。
    齊家確也是在這幾年間在朝廷中沒什麼官位了,齊國公在世時還主掌國庫,是先皇親欽的“天官大宰”,主學國庫所有支出,包括國家支出跟皇家支出,但他死後,當朝皇帝改革官制,這位置就不復存在了,天官和掌管國庫收入的地官,兩官之能關于國家的收入皆歸于戶部,而皇家的則歸于內務府,所以就是齊家的長公子現在出了孝期,皇帝之後能讓他承襲齊國公之位,齊家的那“天官大宰”之位也承襲不到他身上來了。
    但齊君昀不再是當年的齊國公長公子了,可他認識的人還是那些人,他們那段時日一塊來往的那些人不是誰都像齊家那樣沉了塘,這些貴公名門之後有相當的一部份進了朝廷當了官,此次前來查探事情的兩位查案欽差之一就是以前跟齊君昀相交甚好的朋友陳前青——當朝直屬于皇帝陛下的督察院十三位督察監察史之一。
    陳前青以前與齊君昀的交情不差,現在也不差,他在節度府見到齊君昀很是驚訝了一番,等听聞他是來吊唁謝進元的,倒也不奇怪。
    謝進元本來與齊家的交情就不差,謝進元甚至一度與齊二叔稱兄道弟過,而且,齊謝兩家在某方面來說,也有同病相憐之處。
    陳前青既然在千里之外的河西見到了齊君昀,就不忘問他出孝後去了何處,為何在離京前與他等朋友連一聲招呼也不打。
    “我外祖父兩月前病逝,我去南方給他老人家送行去了。”齊君昀淡淡。
    陳前青大吃一驚,喃喃,“為何我等不知?”
    齊君昀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早沒有什麼人關注齊家了,至于遠在千里之外的齊家親戚,自是也沒什麼人費心打探消息。
    陳前青也是了會了過來,拍拍他的肩,道,“既然你我兄弟在此遇到也是緣份,走,我們去我屋中喝一盅去。”
    這時等到傅浩過來,也只是看到了他們的背影。
    等到旁邊一直在暗暗侯著的下人把他們的對話說了出來,跟著來的黃智說了一聲,“我看沒那麼巧……”
    這欽差恰好是齊公子的故交?黃智是不信的。
    傅浩也不信,召來了心腹,讓他等會再帶齊君昀來見他一次。
    節度府那些人的暗晦心思,陰謀詭計,謝慧齊自是不知,她這廂把家里的各種缺的東西補全,又算了算手頭的銀子,再加上她憑白在齊家長公子那得的玉佩,總算覺得不再窮得叮當響,也完全可以對長公子再好點。
    在謝慧齊的打算中,玉佩再賤當那也是有一千兩銀的,雖然這銀子還沒出來,但那數額已經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了,這銀子早晚會成具體的數額,所以鐵公雞又難得大方了點,讓紅豆去買了一個豬腦袋回來炖了,炖到夜晚,挨家挨戶給左右鄰居都送了一碗,剩下的就留著自己家人吃,以及回饋點給那位讓她當了冤大頭的齊家哥哥。
    晚上周圍回來吃了頓十足的飽飯,拿湯汁連吃了五碗飯才罷休。
    不過就是他吃得多,他瘦得也跟竹竿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謝慧齊剛起來看著紅豆做早膳,周圍就已經去拍了雜貨鋪老板的門把油布扛回來了。
    放好油布,他就把刨刀、鑿刀,石墨等木工工具拿了出來,架子上也擺好了木頭,他打算上午就做好木樁,然後就開始打棚子了。
    周圍是一個人吃五個人的飯,但也是一個人把五個人的活都干了,趕車扛東西劈柴做木活挖土種菜挑糞,樣樣不在話下。
    ☆、第15章
    周圍昨晚把鍋底都給刮了,謝慧齊想著昨中午他們吃面條還沒給周圍留,就特地讓紅豆給周圍弄了一面肉絲面。
    面煮好,周圍撓了好一會的頭,對謝慧齊看了又看,等大姑娘朝他笑著不斷點頭,示意他吃,他才端起碗。
    家中不虧待他們,平常日子做了好吃的也會留他們一碗,但周圍也知道河西百姓兩三月不知肉味的多了去了,也就他們大人和姑娘不在乎僕人吃得跟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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