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誒……”謝慧齊低低地應了一聲,她把心中的苦水吞下,抬起頭朝他笑著道,“阿姐知道呢,知道你們不怪的。”
    她就是心里一時難受得很,想問問。
    其實不應該問的。
    “我這傷是我不小心摔著的,沒什麼事,我涂了藥沒幾天就好了,再過幾天傷疤也就淡了,阿姐你別擔心。”大郎說著,手上突然有滾燙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心里,剎那之間,他啞口無言。
    他手心有近一寸的傷痕,是武課上有人把劍刺向二郎背後時他握住傷的。
    傷得確實有點重。
    他之前本來就一直藏得好好的,二郎也沒說漏嘴,但不知為何她還是發現了,所以一進屋來就握了他的手,而他卻欣喜于見到她一時忘了藏。
    還是被她發現了。
    “阿姐,”大郎被她的熱燙得心口也疼,他低頭抵著她半低的頭,輕聲道,“沒事的,大夫給我看過了,我就傷著了皮肉,沒傷著筋骨。”
    “嗯。”謝慧齊笑了起來,拿出帕子別過臉若無其事地擦了擦眼……
    “那個跟我打架的人不在書院了,他被他家人接了回去,先生們也都跟大家訓了話,沒有人會再在學院尋事了,我也不會去招惹別人了。”大郎安慰她,但還是沒有把真正的實情告訴她。
    “誒。”謝慧齊抽了抽鼻子笑了起來,讓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她听著就是。
    她不能讓他們離開國子監,也不能保證他們一生無風無險,也就只能如此,眼睜睜地看著了。
    “阿姐……”
    “阿姐沒事,就是看著你傷得重,一時難過。”謝慧齊側過臉,把臉擦干了,跟他笑著說道起舅父的事來,“我听你世兄說,我們舅父有望從東海回京了……”
    “真的?”大郎立刻正襟危坐了起來。
    “是呢,阿姐剛剛才從他口里得知的。”
    “那……”大郎這時候想起他曾以全心期盼過的祖母一家,憂慮地皺起了眉。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大表哥,他在路上沒了,堇表姐也不知道也有沒有印象,大表哥沒了之後,她就是家里的長女了,我們下面還有一個表弟?你還記得嗎?”見大郎點點頭,謝慧齊接著道,“因著家里人身子不好,她嫁給了一個當地的大夫,那大夫說是八字不好,命里克親,但她還是嫁了,大表姐小時候常跟我們玩,她跟阿姐曾悄悄說過等她長大了就要嫁一個像我們阿父一樣劍膽琴心,風華無雙的男子為夫……”
    “大弟,”謝慧齊摸著大郎怔仲的臉,朝他微笑道,“表姐好像比阿姐還要命不好一點,舅父的命也要比阿父不好一點,不知道表哥走的時候他是怎麼過的,阿父當年帶我們去河西的時候就跟我說過,我們哪個要有一點不好,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所以為了他們,他們阿父在河西四處結交朋友,到處施恩,他拼了命給他們姐弟幾個攢夠他死後他們都能用得到的善緣。
    他盡了他的全力,所以走的時候他還是能笑著的。
    可是舅父呢?不知道痛失愛子的他現在怎麼樣了。
    而她也算命好的了,至少去河西的路上,他們阿父全力護住了他們姐弟的性命,所以他們姐弟幾個誰也沒有失去誰。
    也至少就是他們阿父沒了,回了京,她還是進了國公府,還是有人把他們姐弟幾個攬在了羽翼下護著……
    哪像她那心高氣傲的表姐,怕是連掙扎的機會老天都沒給她。
    “阿姐也不知道怎麼說,”謝慧齊平了平難受得難以呼吸的氣息,跟他道,“但阿姐想,阿父既然讓我們姐弟幾個都活下來了,他給我們鋪了一條讓我們活著的路,我們最要緊的是讓自己活下去,這樣阿父阿母在地底下才覺得安心,你說是不是?”
    謝大郎听到這,如何能不知道她今晚跟他說這般多的意思,他抽了抽酸脹的鼻子,點了頭,“我知道了,阿姐我听懂了,我跟二郎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會讓我們都沒事的。”
    謝慧齊伸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把眼里的眼淚強行忍了下去,笑著跟他說,“在阿父阿娘和阿姐的心里,你們才是最要緊的,這天下不會再有比你跟二郎好好活著更重要的事情了,你可知?”
    “我知道的,阿姐……”謝晉平回抱著他,然後他看著站在門邊站了一會,听著阿姐說的話默默掉淚的二郎,朝他無聲地揮了揮手,讓他回他的屋去。
    看到他哭,阿姐就要更難受了。
    二郎見兄長朝他揮了又揮,擦著眼淚轉過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等一到床上把被子拉到頭上,他最終還是號啕大哭了起來,“阿父,你出來背背我,我想你得很,你出來吧,阿姐好累的……”
    可他哭得再凶,這夜過去了,他們的父親還是沒有出來。
    大郎受傷之事,他們不說原因,長公子也沒特意跟她提起,謝慧齊也就當不知。
    這夜跟大郎說過之後,她想大郎以後跟二郎肯定行事更會小心,以性命要緊,心下也稍微安慰了點。
    路上小麥說小二郎在屋里哭,她也是愣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回頭去找他。
    人長大,總是有些眼淚要流的。
    五月初二這天,項家那邊就送了聘禮過來,這上午的聘禮一下,中午就又有進京的屬官來國公府。
    國公府少不得又是招待他們,又帶走了國公府幾個人。
    好在國公府已經從莊子上已經把能干的調回來了,所以除了定篤的事情比較多之外,府里倒也不至于慌手慌腳。
    但中午這人一走,下午謝侯府的人就過來了。
    不過這一次侯府挺有眼色,在帶人過來之後,先讓下人過來說明了來意,看什麼時間帶人過來謝罪的好。
    但這事被國公夫人親口否了,讓謝家的人不用過來了,把請罪的禮物送過來就好,這事她會讓國公府的長公子不日到皇上面前說清楚的,只要陪罪的禮物得當,這事也就了了。
    謝侯府的人臉帶苦色帶著國公夫人的話走了,謝慧齊一听國公夫人這麼安排,也覺得這樣好——這種時候,謝侯府過來的人若是又失心瘋再鬧一場,謝侯府不要臉面,國公府的臉面何存?
    這種要嫁女的時候,還是小心為上。
    京中這幾天因著秀女的進京熱鬧無比,國公府本來只有的三分喜氣因著京城的人聲鼎沸都增添了好幾分,就是兩個臉色不佳的主母都沒擋著國公府下人的喜氣洋洋,更何況還有個溫柔和善的當家姑娘,年輕一點的下人們掩不住還跳脫的本性,臉上也是笑意不斷,看得二夫人一等背過人,就拉著臉皺著小聲嘀咕說給自己听,“有什麼好笑的?笑笑笑!小心本夫人讓你們笑不出來!”
    但就是她擺臉色,府里還是因大姑娘和三姑娘的出嫁歡騰了起來,先是老太君沒捱住小孫媳婦楚楚可憐的小眼神,給下人們發了賞,爾後國公府夫人也給操辦喜宴的一干人等也打發了點銀子,還下令這日下人的吃食就跟喜席上的擺席一樣。
    二十六道菜品的擺席讓國公府的下人們很是有了口福,就是過年,府里也不過是給他們添八個菜而已,什麼時候也沒有過二十六道這種的。
    五月初五就是大娘子和三娘子的嫁日,她們是從側門被轎子匆匆抬走,就是嫁妝也是前一夜就抬進了男方家中,除了國公府的下人,和外面听了國公府的下人漏了口風的幾個人,誰也不知道國公府在無聲無息中在同一天嫁了兩個女兒。
    那些收了請帖的,也只當國公府嫁女兒的喜宴是在五月初八。
    沒有誰听到那日國公府抬出去的轎子里,有姑娘為自己哭成了淚人。
    ☆、第100章
    五月初八,國公府又嫁出去了兩個女兒,喜宴辦得不大,來的也只是國公府家臣和家臣家的親戚,但也是辦了二十桌的喜宴,也算是歡歡喜喜把女兒嫁了兩個出去。
    這事也沒少被京里人說道,這畢竟是國公府出事以後所辦的第一件喜事。
    但這時候秀女開始進宮了,皇帝選秀才是京城人現在最側目之事,國公府這嫁庶女不大不小的事,混在了京城滿天飛的奇聞里,也就不怎麼起眼了。
    皇帝選狀元也好,還是選秀也好,齊君昀都沒怎麼去過皇宮,尤其這秀女一進宮,他是連皇帝召他,他都借了話沒有去。
    太子倒不忘給他送幾條笑話來,其中一條無非就是太後說國公府是不是也要進幾位秀女,太後提起的人里,就有年紀頗大的大娘子和三娘子。
    當然太子能拿這當笑話說,是因為皇帝听俞太後說起這事後,盯著太後看了半晌。
    有了齊君昀說的家中庶女到了年紀就進家廟之事,還有後來傳來的大娘子跟三娘子嫁了之事,皇帝听太後這麼一提起,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他知道他母後嫌棄逝後,也知她恨國公府入府,但見她這時候都不忘國公府,還讓國公府的女人進宮來伺候他,他這心中也是跟她起了芥蒂。
    就是當年老國公爺不娶她,但老國公爺的兩子一女都沒了,她居然還不罷手?
    居然還想著讓她恨之入骨的國公府里的庶女來伺候他這個皇帝……
    簡直瘋魔了。
    皇帝因此把俞家送的兩個秀女涮了下去。
    也阻了俞家人的進宮。
    太後來鬧,皇帝也只淡淡說了一句,“依俞家現在的風評,母後讓朕允了俞家女進宮,是想讓天下都來笑話朕嗎?”
    她一生的心在誰上當他不知道?她讓他父皇戴了一輩子的綠帽子還不夠嗎?
    六月選秀的結果出來,淄文縣上貢的三個秀女都留在了宮中,隨後皇帝下旨,讓在京的文武滿臣都進宮參加宮宴。
    隨即第二天,皇帝下旨,二十八個州的地方官都動了動,令他們在接到聖旨之前的半年之內,必須到達任地任職。
    而謝慧齊的舅父谷展鏵也在這調動的人員當中,他從小東海縣調到戶部,任侍郎之位。
    皇帝讓他在小東海擒海賊有功,以功抵過,官復原位。
    這也就是說,謝慧齊在年底是真的有望見到舅父一家回京了。
    而這廂國公府的屬臣,除了淄文縣的縣令沒動,有幾個縣令官升一職,有一個甚至如同平步青雲,被升為知州,為一州之長。
    國公府因此大出風頭。
    國公府的主母們這才知道他們家的金子花得到底值不值。
    而長公子看著家中女人們皆驚訝看著他的眼還是不動如山,看得謝慧齊嘀嘀咕咕在老太君耳邊說,“以後還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呢?我看這金子還是可以多換點東西的,祖奶奶您說是不是……”
    齊老太君一听,笑眯了眼,摸著她的手就喊,“小貪心鬼……”
    齊君昀在旁也是听得淡淡一笑。
    這廂淄文縣的三個及笄了的女兒就留在了國公府,張異這個縣令帶著夫人和他另三個依依不舍的女兒走了。
    那四,五,六妞臨走前給謝慧齊又砸頭,最小的那個出了名不會說話,前次還喊過祝小主母長命百姓的小丫頭還哭著喊,“姑娘您要等等我們啊,等我們再長大點也要把我們嫁出去啊。”
    謝慧齊本來對這幾個活潑歡快又知事懂禮的小姑娘也依依不舍,一听那點不舍也沒有,睜著眼楮就盼著她們趕緊走。
    她可不是什麼專職媒婆。
    “姑娘您等我們啊,我們過兩年就再來國公府。”要走的時候,六妞還在喊。
    謝慧齊本來還想朝她們揮揮手,听到這話,舉到一半的手就抬不起來了。
    大妞在旁見了,骨碌碌的眼楮一轉,替姑娘把手舉起來,朝妹妹們揮舞著姑娘的爪子,眯著眼楮笑著跟妹妹們道,“走好啊,不用等過兩年了,回頭我們要嫁了,你們就可以隨著爹娘來了!”
    六妞一听她們大姐這麼說,眼楮也是瞪圓了,嘴巴張大感嘆地看著她們聰明至極的大姐……
    大姐不愧不大姐,腦袋就是比她們的好使。
    而謝慧齊一听差點跌倒,無奈至極地送走了這三個小姑娘。
    說來張異這幾個女兒的婚事好找也不好找,好找是因為他們書院其實有人選,不好找是因為這幾個姑娘都長得跟她們爹一樣,不難看,但也不好看,且身子較一般姑娘要粗壯些,氣質也是隨了她們父親一樣的開朗隨性,個個都外向得很,讓她們說個話含羞帶怯一點,走路弱柳扶風一些都不成。
    但書院的那些先生們也好,學子們也好,這些人都是文人,文人們的出息不一定能流芳百世,可他們看女人的眼光可出奇的一致,都偏愛那種帶著文氣還弱不禁風的女人,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謝慧齊已經讓齊昱安排了幾場巧遇,那進國公府本來歡天喜地的書生們一看國公府的作媒對象,本來的歡天喜地變成了奪命而逃,當天就借故離開了國公府,半天都不敢久留。
    而且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有一個書院的先生看中了國公府的九小姐,九小姐也樂意,兩人把婚事定了。
    而本來說給她們的人成了國公府庶小姐的未婚夫婿,謝慧齊本來還想這幾個小妞還會鬧鬧別扭呢,結果這幾個小姑娘沒事人一樣,一見到她還是個個嘰嘰喳喳地問她下一場偶遇在什麼時候,她們也好表現得更好一點。
    結果她們所謂的表現得更好一點就是在偶遇的時候其中有一個沒撐住,在看到人之後叉著腰仰天長笑了起來,嘴里還喊著,“實在太好笑了……”
    她們是好笑了,可看上她們的人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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