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謝慧齊跟著婆婆進了宮,國公府座落在京郊的兩個義莊也在這日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開了,早傍晚各兩次,老人小孩給稀飯和炖蘿卜湯,分到東西就進莊吃完再走,而青中年則是一個饅頭一碗湯,但不能進莊,只能到外頭蹲著。
    義莊內燒了火堆,可以讓老人小孩坐著取一會暖。
    第一天來義莊的人不多,第二天就多了起來,而國公府各處調往義莊的人也陸續到了場,一個義莊十個廚子三十個幫工,再加五十個壯丁維持義莊安全,所以莊子倒是一直祥和,沒鬧出什麼事來。
    國公府主子傳下來的令是多做少說話,誰蠻橫無禮與多嘴不做事的,往上一稟一查清,就發落出府,府里規矩向來甚嚴,遂僕從們也都是只管開莊布施,從不多嘴,即便是得了感謝,也只是眼皮掀掀,回個半禮,再不多言。
    但不管義莊的幫工多冷硬,知道國公府義莊布施的人也就越來越多,災民們往這兩邊涌來,呆在城門守著進城的災民也就少了一些。
    這廂謝慧齊跟著婆婆進了宮,梨妃接見了她們,還親自扶了老國公夫人起來。
    梨妃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樣子挺平常的,謝慧齊見她親切地招呼她們坐後,也就有點明白為何皇帝升了她掌後宮了。
    她見過俞皇後,能清楚從俞皇後的臉上看到她對美貌女子的憎恨,皇後上次抓她的頭發著地,那是拿她的臉去撞地的。
    一國之後,如果只有這點容人之量,那麼她的心小得僅她自己就夠逼瘋自己的了,人生豈能走得太長?
    但梨妃不太同,謝慧齊不敢說見一次面就了解她,但僅從她扶起她婆婆落座後,又囑她們喝茶,她心里還是高興的。
    她臉上的寬和就算是裝的,但能表現出這種讓人覺得舒適的平和出來,也是梨妃的本事。
    齊容氏也是個別人給臉,她也給臉了,見梨妃殷切地招待她,她還了禮,也多道了一句,“多謝梨妃娘娘。”
    梨妃見到國公府的這兩位夫人也是打量個不停,她知道老國公夫人是被皇後拿刀子毀了臉的,但沒想到,這個連孫兒有了的老夫人居然冷艷無比,臉上還殘余著的刀痕並沒有讓她面容可怖,反倒讓人更想往她臉上多瞧幾眼,看清楚是什麼痕跡傷了她的這張美臉,而她也年輕得根本不像是一個快年近五十的老婦。
    而國公府的這位小夫人,果然聞名不如見其人,嬌艷鮮活得如清晨沾著露水剛剛盛開的牡丹,微微一笑時,那彎眼狡黠又帶著幾許小姑娘的嬌憨,也難怪現今的這國公爺一訂親就把她放在府里呆著不許出門。
    這宮里六千粉黛,像她這樣的也難找出一個來。
    “唉,我一听說可以見你們啊,就一直盼著,今日總算見到你們,我這心里也是高興……”梨妃讓她們喝過茶,又看了她們一眼接著笑道,“以前都沒見過你們,僅听過你們的名,那時候我就想你們長的是什麼模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齊國公府啊,真是專出蕙質蘭心的夫人。”
    “您過獎了……”齊容氏淡淡道,又起身帶著媳婦給梨妃施了禮。
    梨妃見她們客氣,也忙又讓她們坐下,“不必多禮。”
    兩人間又說了一會話,梨妃才慢慢說起了太子的事,說皇上甚是想念皇長孫,想把皇長孫帶在身邊。
    又另道,“俞家那邊與太子訂親的那位小姐,看樣子,也是不行了……”
    說罷,見國公府的兩個夫人皆半垂著頭不語,像是在認真听她說話的樣子,她心里琢磨了一下這兩個沉得住氣的國公府夫人,又道,“皇上說如若俞家的那位姑娘如果過了,加上太後過逝也沒多久,太子的事也不急了,等他打了勝仗回來再說,老國公夫人,您看皇上這說法是不是好?”
    這是皇帝拿太子的親事換太子的兒子?
    是這個意思嗎?
    齊容氏想著就朝兒媳看去,見兒媳低頭不語,便朝梨妃淡道,“皇上的話,自是好的。”
    “能得老國公夫人這句話……”梨妃一喜,微笑了起來,“看來皇上的意思,你也是認同的了?”
    “皇上的話,自是好的……”齊容氏慢慢地道,臉色淡然,“豈有我等置疑的份。”
    梨妃笑笑點頭,“我知道太子素來與外祖家親近……”
    說到這,她誠懇地道,“我的意思不是說太子與外祖家親近不好,說來這次叫你們進宮,其實也是我想托你們能向太子表達我今日說的這個意思,皇上想與太子和好如初,老國公夫人,如若可行,還請你務必幫這個忙了。”
    梨妃姿態放得很氏,齊容氏也不是目中無人的人,听這話起身又給她施了一禮,淡道,“娘娘言重,這事我會回去與家中老人稟告的,到時候什麼說法,還是要看家中老人的意思。”
    “自然。”梨妃也是笑道。
    她留了國公府這對婆媳的午膳,但齊容氏給推了,臨走前,梨妃牽了謝慧齊的手,笑道,“我看你笑眼彎彎的,哪想是個不愛多講話的。”
    謝慧齊笑著給她福身,道,“娘娘,您沒看錯,我就是個多話的,只是今日您跟我娘講的是正經事,哪有我插嘴的地方?您若是不嫌棄我話多,哪日得空您想見我,您給我傳個話就行,我到時候一定趕緊進宮來陪您說會兒話。”
    梨妃見她不開口則矣,一開口就一長串,也是失笑不已,拍著她的手笑道,“現下我是知道我沒錯眼了。”
    謝慧齊笑著與她又欠了欠身。
    梨妃想了想,在臨走前又把手上戴的玉鐲給了她,塞進了她的手里,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戴著玩。”
    “娘娘身上的東西哪有不是好的?”謝慧齊搖頭,她也是略一思索,就把頭上戴的一支青鳥玉釵拔了下來,笑道,“我這才不是什麼好東西,也不是什麼回禮,就是用來討好娘娘的,這青鳥鐲是京里銀樓時剛時興的首飾,娘娘你看……”
    梨妃低頭一看,看玉釵上那只刻在釵上就跟活的一樣,青羽藍眼的青鳥,忍不住拿了過來看,“真是鮮活。”
    “是呢,我也這麼覺得,娘娘若是喜歡,不嫌棄的話還請您收下,若是哪天您著藍青色的衣裳,許還能拿出來戴戴配配呢,若是能的話,這就是我的福氣了。”
    梨妃听她用著輕脆的聲音笑著說了一句又一句,握著小婦人的手也是笑個不停。
    她親自送了這對婆媳出宮,等她們一走,梨妃看著消失的宮轎,搭上了宮女的手,嘴角含著笑低下頭看著地上往里走,“這外面,還真是能養出活潑的姑娘出來。”
    她記得她小時候的家鄉,也曾有過這樣的姑娘家,大姐頭一樣的孩子,明明沒多大,但卻能讓你高興,能在你給她一顆糖的時候,隔天就會把她你說過一句喜歡的紅頭繩給你送過來。
    可惜,她這輩子再也回不去了。
    也沒有人再會牽著她的手,在青石板路狂奔了。
    她的家鄉她再也回不去了,只能一個人在異鄉的囚寵里,一個人孤老終生。
    ☆、第165章
    她們一回去,一家子的女人就又聚在一塊說起了這事,齊項氏一听那和好如初的鬼話,當下就翻了個白眼,“和好哪門子的初?”
    他們有好過?
    堂堂一國的太子,可憐到需要外戚扶助,這皇帝什麼時候對太子好過?
    齊項氏盡管與太子感情淡淡,但這時候听了皇帝的意思也忍不住想為這個外甥朝皇帝“呸”一聲。
    “弟妹。”齊容氏淡淡叫了齊項氏一聲,又往她懷里看了一眼。
    緊緊抱著佷孫不放手的齊項氏這才輕咳了一聲,心道在孩子面前說話還是應該輕柔一些,莫讓孩子學了她的那些劣習去。
    齊項氏也是知道自己的有些作派是不太拿得出手的。
    身邊要帶著孩子,她自是要注意些。
    謝慧齊見二嬸又被婆婆管得服服貼貼,眼楮里閃過一道笑意。
    婆婆看著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但府里的老祖母和二嬸,可就她能管得住了。
    “娘……”齊容氏又朝沉默不語的齊老太君看去。
    老太君嘆了一口氣,“官家做事,本來更要比尋堂人家留三分余地的,可皇上跟太子鬧得這麼僵,我活這麼久,見過三代君主,也就皇上這般做了,太帝,先帝,哪一個是這樣的作為?當初……”
    說到這她又沉默了下來。
    當初先帝也不是喜歡太子的,可再不好,表面上的仁慈也是有的,而一把他立為太子,什麼事不為他做?什麼路不為他鋪?就算先帝不是個好父皇,但他也是個好皇帝。
    可現在的皇帝,太子還小的時候就不親近他,太子在那他撞得頭破血流回來,有次見到她還朝他問,為何他父皇不喜歡他,是不是他不好,當時問得她的心都碎了。
    女兒,外孫,一個皇後一個太子,可在宮里那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和好如初,可也有初才行啊。
    齊老太君想著就心酸,淚包兒老太太眼楮里泛起了眼淚,“我替他委屈啊,可是也只能委屈,這事等君昀回來,跟他商量商量罷,總歸是要往南邊送這趟信的。”
    皇帝都發了信,他們如何能不理?
    齊君昀回來一听了梨妃在宮中所說的話,當下也沒說什麼,只點頭道他知道了,回頭會寫信知會太子的。
    謝慧齊隨他回了院子,悄悄跟他問了這事,齊君昀見她問起,把人摟到懷里抱里,輕嘆了口氣,“總是有得有失的。”
    太子想在南方好好打仗,那就得把孩子送回京城。
    要不惹怒了皇帝,皇帝現在給的臉面就不再是臉面了,而是到時更讓他發怒的理由。
    謝慧齊當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挨著他的胸沉默了好久,輕聲道,“太子太可憐了。”
    生個兒子,也是偷偷摸摸才生下來的,現在皇帝想要他的孩子了,他又得送去,他心里得多苦啊。
    太身不由己了。
    “嗯。”齊君昀摸著她柔順的黑發,淡淡地應了一聲。
    是可憐。
    可再可憐,不也得活下去,而且有了孩子,就更要活得好一點。
    要不,怎麼跟孩子交代?
    太子就是不想為,也得為。
    他這小半生,都是被人這麼逼過來的。
    但願他能活到沒有再能這般逼迫他的一天。
    對于這個表弟,齊君昀願意把他僅存的幾分善意都給他,就當是為國公府贖罪了。
    俞家跟太子訂親的那個姑娘果然沒出正月就死在了家里,謝慧齊從她家國公爺的嘴里得知這事怕是皇上干的之後就噤了聲,不敢再細問下去。
    這朝廷政事的詭譎,真不是她這種人能去插什麼手的,處在他們這種位置的人,無知不像後世那樣是別人隨口笑笑就能過去的笑話,而是這世的她來日走上死路的原因。
    一出正月,天氣還是沒好轉,義莊那里來的老人小孩就更多了,二月的中旬,義莊的管事就過來報,莊子再這樣接濟下去,不到二十日就要斷糧了。
    謝慧齊林莊的存儲已經都被兩個莊子分完了,她存的糧食再多,可也抵不住那麼多口人張著嘴天天吃,哪怕吃得不多,可涌來的災民已經近一萬人了。
    人太多了。
    所幸老太君發了話,讓國公府的各處莊子都挪出大半的存糧出來,再給支撐一個月,等到天氣好轉了,春耕開始了,再打發這些人家回去。
    齊老太君的話也讓下人帶了回去,來義莊的人也知道國公府都把底掏出來了,再接濟一個月就讓大伙各回各家去種地,來義莊的人听了心里也有了數,也知道最近來的人太多了,義莊為免老人孩子凍死,都已經接了老人孩子進莊休息了,數千人,柴火米糧,哪樣是不要銀錢的?養這麼久,也是國公府有良心了。
    老人孩子來得多,到三月初,天氣稍稍一好轉,青壯年就回去了,沒再佔著糧,災民中也有人派出頭頭來跟義莊的商量,他們這些人早點離去,省下的那些口糧能不能留給留下的娘老子和兒女吃。
    現在還是初春,春寒未褪,家里實在沒得一口吃的不算,連被褥都不厚實,他們怕老人小孩回去了還會病,而義莊隔三差五的還煮點藥湯發著喝,老人小孩留在這多點日子比回去強。
    義莊的稟了府里,府里也應了下來。
    謝慧齊听到那些災民還商量著這事後,也是有那麼一點小吃驚。
    沒想就是在這種關頭,就是小老百姓,也還是選擇了敬老愛弱……
    齊老太君听了也是因此高興不已,跟家里的孩子們道,“我大忻朝的風氣還是可行的,老百姓們啊,歷來都是最良善的,都是想好好過日子的人,有幾個是想造反的?只有那江南的那些土霸王,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鬧得百姓流離失所,愴惶無助,這些人啊做了這麼多孽,下輩子不定要怎麼還呢。”
    三月開春,天氣是真正的好轉了起來,而太子的兒子溫尊,也從江南被送到了京城,同時回來的還有他的母親若桑。
    因他們要直接進宮,謝慧齊出了城門迎了他們,只為了跟若桑說幾句話。
    謝慧齊在城門的三里地外等到了母子倆一行人。
    若桑是定始十七年初春離開的京城,而現今已經是定始十九年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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