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

    謝晉慶的到來讓謝慧齊重振了笑顏,兒女跟弟弟還是不一樣的,兒女尚還在她需要操心的年紀,可已經長大的弟弟卻知道已經討她歡心了。
    謝晉慶在扎營的第三日後來了天清觀見他的阿姐,他帶了眾多的東西,有他大哥大嫂給他姐姐的,還有他四處為她尋來的。
    謝晉慶對他大哥好,大嫂好,對他阿姐生的每一個外甥和外甥女都好,但最好的莫過于他的這個姐姐。
    他覺得好的任何一種東西,他都會跟她分享,甚至不會跟小孩子的外甥和外甥女他們。
    她是他最世上最親密的人。
    謝慧齊與他清點了一個上午他給她帶的東西,在歇息的時候忍不住與他道,“與其你時時惦記我,還不如你娶個媳婦,生個孩子,身邊有伴才好。”
    謝晉慶見她又是如此說道,良久,他微笑著看著他的姐姐,輕聲問她,“阿姐,如若我說我這一生追隨我師傅的路才是我心至所致,當別人都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時,那你會如何說呢?”
    謝慧齊剎那無言。
    只是沒過一會,她就伸出了手,摸著他微笑著還是淨如少年的臉,淡淡道,“只要你樂意,我都願意。”
    只要他真正開心,她就沒什麼不開心的。
    她只是希望他幸福,而不是束縛他。
    “阿姐。”謝晉慶叫了她一聲,眼楮里有笑。
    謝慧齊卻流下了淚來,她摸著他的臉流著淚道,“我照顧你長大,知道你以後可能沒一個人陪,要一個人孤獨終老,你不要怪姐姐這些年來為難了你,非逼著你娶親,二郎,姐姐哭不是因為你不娶妻,不生子,是因為等你老了,姐姐不在了,就是你病了老了,不能動彈了,要是想喝口水姐姐也不能照顧你,一想沒有人像姐姐那樣心疼你,我是真的放心不下的。”
    “那我好好照顧自己,不為自己,就為你。”謝晉慶摸著他姐姐的眼淚,心想這世上怎麼就有這麼愛他的人呢。
    她多好。
    他慶幸這一生都有她,什麼時候都把他放在心上。
    謝慧齊因他的話笑出了聲,眼淚流到半途又收了回去,最終她笑嘆了一句,“你願意就好。”
    只要他願意,其實她什麼都是可行的,也願意什麼都接納,只要他開心。
    她照顧他長大,為的只是他在她面前多露幾個笑顏,只是為他而已,不為別的。
    謝晉慶帶著人來了就懲了一日的威風,他帶來的人好吃好睡,連屋子都是熱的,他這日笑罵了一句“滾你娘老子的”,就把這群人一分為幾發,皆派了出去。
    駐守梧州的就一千人。
    這一千人還是他在最困難的冰山收過來的人,那里常年冰雪,一年四季,那些兵長年就身邊的那幾個人說話,說是有人說話,其實久了,那幾個人都不願意說話了。
    駐守在忻朝最最北邊的人其實也是最可憐的人,謝晉慶還想著往後隔個幾年就把這些個能以一擋百,卻可憐至極的人調出來,別讓他們常年四季駐守冰城,然後為國為民死了,都沒一個人知道他們。
    不過,過慣了苦日子的人,也是最惜福,端著碗沒有涼氣的肉湯也能在寒風中笑得跟朵殘不拉嘰的花骨朵一樣美的人也不多見,所以謝晉慶沒怎麼想就把冰山上的調過來的那一千兵將留了下來。
    這是國家欠他們的,也是被他們守衛的生靈們欠他們的。
    只是,最後為他們胃和身子著想的只是他的阿姐,也唯有他的阿姐。
    別的人,誰管他們是死是活。
    謝晉慶這日來,跟他阿姐說了他手下那一千來位留下的調衛兵的事,末了,他嘻嘻笑地道,“他們就是一群沒見過世見的傻子,一路來就是有同為一個營的小兵死了他們都不掉淚的,多慘,你說要不要對他們好點?”
    那是一些哭都不知道怎麼哭的人。
    謝慧齊知道弟弟在求情,她看著笑著就像春光降臨人間的二郎,微笑著與他道,“那就吃飽睡好罷,你說怎樣?”
    謝晉慶笑著點頭,嘆息道,“能怎樣?這樣就好。”
    他那些被國家大義征集起來的兵不知道這世間有妻有兒這種最大等的幸福,能吃飽睡好,就是他們覺得他們人生中最舒服的事情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為這個國家,付出了他們最愚笨的力量,也就沒多少人知道,為了過境的安寧,他們這些個傻子,付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所有的生命。
    謝晉慶說罷,看著他阿姐笑著的笑臉上那爍爍眼楮上的淚光,他伸出手把她抱在了懷里,在她耳邊笑著道,“我何其有幸,能讓你一生都照顧我。”
    他笑著說得坦蕩,謝慧齊卻因他的話笑著掉出了淚來。
    她于這世道,不過是個小女子而已,做的,說的,不過是她在乎的分寸之地——可她愛的男人,她照顧長大的弟弟們,她教育著讓他們為這個國家要付出他們得到的尊榮與之相媲的責任的兒女,卻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國家已經付出,會即將付出他們所有對君主與百姓的忠誠。
    他們從知道道理的那天被教著為國為民,于是,他們在尚不知道責任的時候就這麼做了。
    他們赤誠,卻最終還是會被世道辜負。
    她除了更愛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二郎的到來讓謝慧齊振奮了幾天,但沒幾日年底就到了,小年一過,她就為祭拜先帝的事也忙碌了起來。
    一切皆不出人所料,江南四州在不賣出糧食,短少棉被等物之後,梧州居然很難找到祭祀所用的蠟燭等物……
    大忻所用的無非是喜事所用的紅燭和喪事所用的白燭而已,只是,偌大個悟州,在臘月居然沒兩處店鋪有白事所供的白燭,而京城到達梧州的運河因河流干涸,好十幾個時日都沒京城的船只到達梧州的事了。
    只是在梧州城買是買不到了,但謝慧齊提前做了準備,那些祭拜所用的物什,她這只有多的,沒有少的。
    離祭拜長哀帝的日子不過就幾日了,謝慧齊這晚跟齊君昀說道起這些日子那些不動聲色的官員給他們使的絆子,臉上的笑意不斷,眼卻是冷的,“他們看來是鐵了心想讓我們國公府死了。”
    她因連續一段時日的不快,把記錄江南官員所有事宜的細冊都搬到了台面上給他看,“他們甚至連帝台前的白幡布都不讓我們在江南本地入,別說皇帝的貢布沒有,就是我們自己出去找的那白布不是臨時黃了,就是半途被黑了。”
    謝慧齊說到這,口氣極端的不好了起來,她看著一直都不動聲色的國公爺,那個護了她半生的丈夫,非常直接地道,“就是想翻天,也不帶他們這樣的罷?”
    他們這些日子看著是不言不動,但看這態勢,豈止是翻天,他們是連皇帝都想反了。
    “嗯,”她板起了臉,臉色都鐵青不好看了起來,齊君昀伸出了手,把她的手抓在了手中捏了一下才淡道,“他們覺得我逼得急了,已經不是想翻天,而是已經在翻天了。”
    謝慧齊眼楮頓時就睜大了。
    “你不是常與我說,兔子急了會咬人?”齊君昀淡道,“更何況,這四州的人,哪一個都不是兔子。”
    “呵……”謝慧齊短促地笑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抓緊著時間想置我們于死地了?”
    齊君昀輕“嗯”了一聲,見她臉色蒼白,道,“二郎他們來了,你無須想太多。”
    兵力來了,她不必要怕先前她所在意的那些,江南的官員再毒也不可能置他們于生死這地。
    謝慧齊卻是笑了,她這笑卻是笑得比哭難看,她看著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苦笑道,“哥哥,我心里有你,所以,這輩子為你做什麼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哪怕是傷天害理我也沒有絲毫怨尤,二郎來了卻也是為幫我這個姐姐,你這個姐夫,這這個國家來的,可是,我們已經把我們國公府賠進去了還不夠嗎?還要賠進我的弟弟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肯來的人不是二郎。”
    她為他犧牲,為兒女盤算以後,這是該她做的事。
    但她不想讓她的弟弟們們也折進來。
    他們付出的還不夠多嗎?
    為這個天下,為這個國家,他們付出還不夠多嗎?
    她不想再付出更多的了。
    “……”齊君昀因她低垂的臉最終無言,他看著她暗淡的臉,突然想,有些事他是不是苛求得她太過了。
    “慧慧。”
    他叫了她一聲,謝慧齊為他這聲遲疑的叫聲苦笑了起來。
    末了,她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算了。”
    只能是算了,她就是因她的一己之私想得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麼,兩家姓氏的家族,從她嫁給他的那天開始,就已經脫離不了干系了。
    ☆、第256章
    廢話完,謝慧齊也就好過了些。
    回頭齊君昀見她又說說笑笑,悠悠閑閑,再次覺得他是弄不明白他妻子這種女人的……
    謝慧齊也是不想憋著,憋多了容易生病。
    謝晉慶那已經做好祭祀當天活捉到場官員的準備了,這陣子天清觀的道士也是清完了,之前謝慧齊還一個個等著人露馬腳地清,末了被那些堵路的官員惹得一肚子火,把天清觀的道士所有的道士都送押了起來,還絕了他們的食,誰舉報誰就能出來,讓他們窩里斗——人一旦脫去溫情脈脈的外象,誰的樣子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這一狠事情反而簡單得多,謝慧齊雖然也是被逼著走到這步的,卻也覺得她也好,她家國公爺也好,有些事情上還是有些拖泥帶水了,也許這也是江南官員有膽敢反他們的原因。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沒有什麼事是完全無缺沒有漏洞的,上位者要真是殘暴至極,要麼就是有絕對的武力鎮壓,要不還是會被反噬,被人必反無疑。
    江南的官員確也是狠,就好像前段時日那何刺史算計齊國公時,他跟齊國公喝的同一壺里的酒,他們是舍得下血本,謝慧齊也真不敢小看他們。
    她這些日子也是把各方的人物都打听好了,一等她家二郎派出去的人馬回來就位,國公爺就開始給他們布置任務,他們會在官員二十九日來天清觀祭拜的時候把這些官員家中的重要人物活捉回來。
    因著怕出意外,齊奚也被父親拘在了母親身邊。
    二十八日這夜齊君昀沒有回來就寢,謝慧齊抱著女兒躺著屋里听著外面的寒風和腳步聲反而斷斷續續睡了不少。
    齊奚卻因興奮一夜未睡,第二日清晨,天色還未亮的時候姑子婆子們捧了衣物進屋來,她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眼楮都是亮的。
    迷迷糊糊的謝慧齊躺在床頭看著女兒換衣,直等她換好了,這才出聲,聲音還帶著幾許沙啞,“國公爺還在書房?”
    “是。”紅姑姑過來把茶邊小幾上動過的茶水放到了身後丫鬟的盤子里,柔聲朝她道,“時候不早了,您起罷,您還要去書房帶他回來呢。”
    也就夫人過去能叫得動男主子。
    謝慧齊點點頭。
    “娘,我幫你。”齊奚拿了母親的禮服過來。
    因有喪事在身,謝慧齊這一次出來帶的禮服是黑袍,黑袍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袖角繡的的是大忻特有的一種藍色羽毛的的富貴鳥以彰身份。
    禮服黑如濃墨,襯得她的皮膚更是瓷白,齊奚看母親穿好衣後眼楮也是好半晌都沒有移開。
    她的母親無疑是美的。
    謝慧齊穿好衣裳用了半碗粥,就去書房找人去了,書房門一打開,里面商議了一整晚的幕僚們看著她都下意識眯了眯眼。
    “時辰還快了,各位大人還是回房梳洗下罷?”離開始的辰時也不過一個時辰了。
    “嗯,你們回。”說著話的齊君昀是第一個站起的,也是第一個出了門的。
    “最終定了?”回去的路上謝慧齊問了一句。
    “定了。”齊君昀牽著她有些發涼的手,心想這南方的冬日還是太冷。
    寶豐四年臘月十九,大忻史上所稱的平南大變其實在當天沒有什麼太大的混亂,至少對于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的齊國公這邊的人來說是沒有什麼混亂的,兵衛們收到了非常明確的命令,連哪個人可以先斬後奏都被上面的主子定了下來,任務的明確讓他們省了動腦子的事,只管按命令行事就是。
    所以,當辰時一到,天清觀的大門一關,齊國公甕中捉鱉,而大門外候著的護衛,等著後到的漏網之魚,而沒有來的,暗兵已經出馬,只等一見到人就奪人腦袋。
    等外面的譴兵在午時帶回十來個腦袋,活足了近百口人回天清觀時,天清觀里也已經死了一批,腦袋供在了長哀帝祭壇前的供桌上,滿了一張桌子。
    第二批腦袋一回來,訓練有素的齊國公護衛迅速抬來了第二張和第三張桌子,那十來個腦袋在八仙桌上一排擺成四個,排成了三排半,還能再放上兩個,與已經擺滿的另一桌湊成兩桌。
    梧州大小衙門這次來了五十八個人,現在死了十幾個,那剩下的三十幾個跪在供桌前連聲音都不敢發了——他們在來之前已經跟都營借了兵,但那些人怕是已經被治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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