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

    謝慧齊就沒見過中王妃給過她什麼特別好的臉色,可以說是中王妃是見誰都沒好臉色,誰也不喜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遂她見中王妃也皆是冷淡有加,即便她是習慣以溫婉示人。
    哪想中王妃自己是個冷臉,也喜歡別人冷臉,有著徐家的事在身,她來國公府還來得挺為頻繁,帖子時不時就遞,來都是有事,謝慧齊就是想拒她都不好拒。
    中王妃對國公夫人的冷淡也真是滿意,她從小就是個不喜跟人說話,愛自己呆著的,現在年紀大了,也厭了一個人呆著,覺得多一個人也是好,但她還是不喜歡人多嘴,一塊兒干坐著就好,國公夫人這假惺惺的現在不假惺惺了,也是有點好的,她不說話這人也不會沒話找話,干坐一會就趕她走,她也不是沒事能在別人家呆許久的,坐一會也就心滿意足地走了。
    等期都請了,王府都要準備嫁女兒了,中王妃還時不時往國公府里跑,謝慧齊見中王妃頗有把她當老年閨中密友的趨勢,頭疼不已。
    但中王妃確也不是個鬧的,有事就說事,沒事坐坐,頂多喝兩杯茶就走,著實也礙不著什麼事,謝慧齊也只能隨她去了。
    結果中王妃來得頻繁,陽王妃非要來湊熱鬧不可,挑中王妃不來的時候她在來,知道國公夫人不見,她是干脆人到了帖子才到,國公夫人絞盡腦汁拒她,陽王妃就坐國公街大門口的陽王府馬車上悠悠地道,“忙?那忙吧,我就在這車上等她忙完,什麼時候忙完,什麼時候見我就是。”
    來三次,三次都是這措辭。
    謝慧齊也是怕了她了,但陽王妃這人也是太會拿捏尺度,等半天進來也不生氣,半杯茶都沒喝完,客客氣氣地跟你道別,改天就又來了。
    有一天終于出事,先是陽王妃到,中王妃也隨即就到了,中王妃是氣勢洶洶來的,她是知道陽王妃來了,人到了就對國公府的門人道國公夫人今日若是不見她,只見陽王妃的話,她就跟她勢不兩立,謝慧齊早知道事兒要大,這日來了也早有心理準備,只是等兩巨頭一踫面,在珠玉院吵起來,兩個王妃叉著腰對罵,听她們吵三歲時怎麼結的冤,誰搶了誰手中的花冠戴了至今都還是罪不可恕,罪該萬死,她還是實足瞠目結舌了一番。
    她詫異得要到地上找眼珠子,中王妃跟陽王妃一看她還敢發愣,兩人齊齊把炮火對上了她,罵她沒見識,沒眼界力,把謝慧齊從少女時候不合規矩就進國公府的舊事,還有這些年在外頭所傳的傳言都紛紛拿出來說了一遍,說到末了,兩人戰斗力還是十足,又撇下了謝慧齊,兩人又你一句“你又好到哪里去”,她一句“你就不看看你自個兒那瘋臉,瘋婆子”,就又吵了起來,這次戰況更是猛烈,連中王妃跟陽王妃的身邊人都沒挺住,本在門邊的人都退到門外去了。
    兩人吵完,氣唬唬地跟國公夫人相互之間行個禮就當個招呼就走了,話都沒多講一句,只是當晚兩王府的人就送了賠禮來,謝慧齊听了被堵得通不了氣,生怕她們改天還要再來。
    她一點也不想跟這兩個王妃做朋友,她還是喜歡以前那樣,大家各自呆在各自的家中,隔空對罵,她不參與就好。
    還好這頓吵完,兩王妃過了一個月有余都沒登門,再上門時,她們上次吵架的余音也是散得差不多了,在她們找事上門後,謝慧齊一心軟,就又開始見她們了。
    這廂很快就進入了冬季,林府那頭是林杳的長子耳朵已能听進消息,林家長媳又懷了一胎,林府最近也是安安靜靜的,此前七月林夫人生辰時也是找了人上府告罪,說林夫人身體抱恙,就無法設宴招待國公夫人了,這事便沒了,听到林家長媳又懷了一胎,她也是著人送了些補藥上門。
    林杳的長子最終是余小英動針治好的,他所用之藥難尋,也是謝慧齊這頭差人去尋來的,這事她做了也沒說,但林杳那頭可能知道點什麼,小年那天給國公府送年禮,他給謝慧齊磕了好幾個頭,那頭磕得有點多。
    謝慧齊也受了,對這些事提也未提,就當此頭一磕,前事皆了。
    這年小年過得甚是祥和,于謝慧齊最大的欣喜是推了又推,足足推遲了大半年才回來的謝二郎帶著謝由回來了,父子倆帶了眾多東西回來,大半都是她的,把謝慧齊弄得歡喜不已。
    到她這個年紀,還有讓人把她這般放在心上,這已是她人生至今最大的獲得了。
    謝晉平是小年後才回的京城,在國公府呆了兩日就帶了謝由回謝府,等到大年三十一過,獨臂大俠又領了謝由回來跟國公府的小孩兒玩,謝由老大不高興的,但還是乖乖听父親的話跟國公府的小孩子們玩了半天,回頭又在謝慧齊的跟前呆了兩天,就又跟著他的三哥小哥出門見人去了。
    這次大年初二中王妃跟陽王妃相繼都來了一趟,居夫人也是來了,林家的林家長媳也是來了,還有國公府眾多門臣夫人皆都有來,呆在謝慧齊跟前的謝由得了不少禮,晚上被謝慧齊拉著手帶到了她給他準備的庫房里放了進去,過了幾日,喝醉酒的謝二郎來國公府歇息,被兒子拉到了他的庫房里,挑了半天挑出個禮物來才讓謝由放了出庫房。
    謝二郎也是跟家姐說從以後留在京里不走了,過年他呆在國公府,初六那天齊奚回來,他私下給了齊奚一瓶丹藥。
    齊奚臉色很好,很是嬌艷,她越長越開,清麗無雙,兩頰總是艷紅的她比她母親當年還要多了幾分艷麗,艷得不同尋常。
    齊奚拿了藥笑個不停,最後卻問小舅父他們還能不能留個後,問得謝晉平苦笑不已。
    命都搭上了,還想著給他留後。
    平哀帝早注定無子,能有命都是她擅作主張度了他的毒氣過來,兩個人怎麼可能還有孩子?就是現在她斷了與他在一起,身子已經折損了的她也是注定無後了,便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孩子,只能給你們兩個人多拖兩年,舅父也只能做到這步了。”謝晉平摸了摸外甥女的頭發,朝她淡道。
    他竭盡了全力,也只能讓他們多活兩年,也讓他姐姐晚傷心兩年。
    個中內情謝慧齊卻是不知道的,她看女兒臉色甚好,人嬌美如花不說,眉目間的風情也是出來了,這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紀,見女兒歡喜,皇帝也是身體甚好,她心中也是高興,也覺只要沒到那步,萬事皆有可能,也許今日覺得絕望的事,再過兩年,可能命運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家也許都能皆大歡喜。
    現在朝廷百花齊放,不跟先帝在世和過世的前幾年那樣是齊家一家獨大,長子不在京,次子在休王名下還沒到他出頭的時候,齊家勢頭只會越來低,存在感越來越淡,謝慧齊這時候都欣喜于丈夫的英明,讓齊家淡化在了現在勢頭很強的幾大家之後,而皇帝對朝廷的掌控非常牢穩,他名聲又聖德,這兩年已經跟之前的形勢完全不一樣了,就是女兒嫁他,想來于齊國公府也無大患之憂。
    她想得甚好,在女兒離去這夜忍不住跟丈夫提了一嘴,得來的只是齊國公一言不發的沉默。
    ☆、第339章
    “爺?”見他沉默,國公夫人又叫了他一聲。
    “且看以後。”齊君昀還是騙了她一些,很多事不是能說與她听的,她雖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但她還是過于黑白分明了。
    謝慧齊這廂自己想想,覺得也是,世事發展豈是一人之力能預料的,便也點頭,道,“知道了。”
    但又還是忍不住說,“他們要是能一直歡喜下去,也是真好。”
    齊君昀笑笑不語,等她睡去後,他睜開眼,就著屋頭壁燈那點昏淡的光用視線輕撫著她的臉,久久未動。
    她少時命坎坷,倒也還是能從容不迫,雖有驚慌失措之時,給她一點時間,她也就緩過來了,只是她到底還是太重情了,母親們逝世,她過了好幾年才不再恍惚,不再有腳步朝青陽院走去請安之舉,要是等到沒有了女兒那天,她該有多傷心欲絕。
    這正月還沒過,皇帝就開始上朝了,國公爺也還是跟以前那樣事多,但京中說道他的人少了,不少年輕又驚才絕艷的人成了老百姓口中口口相傳的傳奇。
    三月國公府娶媳婦,中王妃跟陽王妃都來幫忙,中王妃此時也是見了居娉婷,回頭悄悄跟國公夫人道,“我覺得她面善。”
    謝慧齊哭笑不得,但也大概能明了中王妃喜歡居家姑娘的原因,這兩人都是外表看著有點不好處,但骨子里剛硬,且不是沒有心計之人。
    她與中王妃來往的多了,覺得她與沉穩的陽王妃相比,中王妃還是顯得傲氣過足了些,實在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物,中王妃這樣的傲氣,就是在皇室當中也是過于目中無人了些,但中王妃毫不掩飾,一副她愛怎麼活就怎麼活的臉孔,又因為她中王生了五子三女,還給中王幾十年添了十幾個美妾,膝下兒女成群,她如此大度,又持家有道,來往打點也沒少些的,家中在她的把持下也一直富庶,一年比一年富貴有余,倒也讓人無話可說。
    中王妃確也算是個用實力說話的,且用實力擔當起了她的狂傲。
    此時朝中穩定,皇帝膝下無子已經成為眾多臣子的心頭大患,有人甚至提出要從皇族中過繼膝理下之話,中王府與陽王府時蠢蠢欲動,中王爺與陽王爺更是讓他們的王妃與國公夫人交好,讓她們拉籠國公夫人。
    這事陽王妃倒是拐彎抹角與謝慧齊說了,中王妃一直沒動靜,等到居家姑娘進府那天,國公府開了大宴,一大早就來的中王妃趁著人還沒來與她道,“今日來找你說廢話的人肯定多,你只敢板著臉就是。”
    現下謝慧齊當家,珠玉院的女客也是她主持待客,听了中王妃的話也只是笑,繼續吃著手上的早食,等到吃完放下碗,她與中王妃道,“你倒是從未跟我說過。”
    中王妃不屑,“說了你也不會當回事。”
    給皇帝送兒子當太子?她當然也願意。
    但她更清楚這事現在絕不可能,皇帝那性子比他父皇還狠,先帝在逝把他們王爺府壓得連伯侯府的一半都不如,現在把他們各大王府玩弄于指掌間的皇帝怎麼可能在他們的兒子間挑一個?就是挑,也是他自己說的,不是下面的人逼著他選擇的。
    中王妃心里明白得很,所以就是她那王爺逼她跟國公夫人套交情,她也陽奉陰違,懶得跟他多說什麼。
    男人在她眼里都是蠢的,但她也明白,這世道男人干多蠢的事都是應當,女人要是也蠢還替他擔著,那就是再活生生的替罪羊羔不過了。
    她才不干這等蠢事。
    “這銀棗羹不錯,你也嘗嘗。”又布上了新食,謝慧齊嘗了一口就招呼她。
    中王妃還是嫌棄,“你怎麼吃個不停?”
    “一天的事呢。”
    許是國公夫人口氣與她親近,中王妃勉為其難地拿了勺子吃了眼前的一口,入口見還真是不錯,這才慢慢地吃了起來,之前的她很是不屑一顧的。
    等到吃完,下人又端了盤子下去,中王妃又開了口,“到時我幫你,你只管看著就是。”
    反正誰都怕她,再得罪幾個也無妨。
    謝慧齊听著都笑了起來。
    她跟中王妃性格南轅北轍,中王妃是恨不能開口一句話就堵得人身亡才好,她則喜歡當面虛應,背後處理,所以中王妃說她是陰險小人不為過。
    踫上她們的人,其實踫上中王妃這等的才是最痛快的。
    可惜世人見著了她們,只當她溫和愛與她親近,卻避中王妃這等如蛇蠍。
    “就知道笑。”中王妃又是嘲諷國公夫人。
    倆人之間相處,中王妃反而是那個絮絮叨叨的,國公夫人反倒是不太出聲,這時下人在外面請她,謝慧齊漱了口,擦了嘴和手,起了身,見中王妃還沒弄好就等了她一會,等她起身就牽了中王妃的手。
    中王妃倒是滿意了,跟著她往外走,嘴里又在道,“把你家的兩個小公子藏好了,別讓那些個如狼似母的看見了,我看她們今日來沒一個是藏著好心眼來的。”
    在中王妃的心里,一切不如她意的都是不好的心眼,這廂國公夫人轉身要去事管堂听管事的報,她則放下了手就道,“我去珠玉院。”
    “今日要勞煩你了。”國公夫人又笑意吟吟道了一句。
    中王妃扯扯嘴角,抬起下巴往珠玉院那邊走了,走到半路還小心地舔了舔牙齒,覺得那銀棗羹還算能吃,中間王府的人著國公府的人找過來,說王爺有請,中王妃沒好氣地道了一句,“還沒喝死他?”
    回頭就差自己的婆子道,“找兩個酒壇子過去陪著他,趁早喝昏了拉回去。”
    省得這等日子胡言亂語招禍事。
    三子的大婚沒那長兄辦的那般大,請的也只是親朋戚友,且也沒布流水席造福大眾,雖也是大宴,但也是關起門來辦的,事兒不少,但也不多,之前準備的又充足,遂謝慧齊也只是應酬女客,也沒費多大勁,倒是要幫她的中王妃中午因中王爺喝多了就跟了他回去了,陽王妃卻在晚宴後幫她送了女客才回,謝慧齊著人備了重禮送了她。
    齊望新婚在家只呆了三日,帶了妻子回了趟娘家就回國子監了,他倒也是舍得離開,不過離開前夜,他帶了妻子來鶴心院給父母磕頭,趁走時母親相送他們到門口之際,他把居娉婷交到了母親手里,與她道,“還請您待她如待我。”
    三公子就是這等狡猾,讓母親做事也不在父親面前說。
    謝慧齊沒忍住戳了下他的頭,另一手倒是握著三媳婦的手沒松,與他笑道,“會是會一樣的,只是越大越沒小時候那般乖巧了。”
    小時候木木呆呆的,佔他便宜搶他東西,他還給你一個笑。
    “那母親還待我如從前?”三公子也是笑。
    “你走。”謝慧齊又戳他的頭,忍不住笑道。
    所以小弟性子還是像了母親的,不想承認就讓人走,齊望也是拉了妻子的手就道,“你還我我就走了。”
    謝慧齊一看自己還握著人家小媳婦的手,也是啞然,松開手看著笑出聲的三子帶著他的小媳婦走了,還好小媳婦知禮,就是臉紅得都快要爆炸了,還回過頭來朝她施禮,那樣子看起來有幾分怯生生的不知所措。
    齊望一回國子監,謝慧齊就把三媳婦帶到了身邊,頭半個月居娉婷只跟著婆母給她端端茶,磨點墨做點小事,婆婆讓她坐在一旁看著點她便看著點,皆是婆婆說道什麼她就做什麼。
    等了半個月,婆母把帳冊和算盤擺到了她面前,她便算了起來,第一日算好,第二日就工工整整地擺在了婆婆事務堂的大桌上。
    她連著算了一個月有余,足算到花盡夏初,此間丈夫回來了兩趟,每次在家中呆了不等三日就走了。
    五月初,徐家人進京,中王府要嫁女,請國公夫人上門幫忙。
    謝慧齊便把家事交給了次媳。
    她把麥姑留了下來,每日黃昏她歸家,來接她的麥姑就在她耳邊報次媳所做的事。
    一般不變的事,都是她之前怎麼做的,三媳婦就比照著怎麼做,若是有什麼變化,媳婦就會問麥姑如若是婆婆會怎般做……
    在謝慧齊這里一句話能解決的事,在她那里也是一句話的事,不簡言也不贅言,而事兒不可能件件都相同,到她那里也知道變通。
    謝慧齊去了中王府三四日,這時麥姑來接她,便道,“今日衣鋪送夏衫過來了,二小姐的那兩箱三少夫人都查過了,恰好趕上了您給二小姐送東西的日子,就順帶捎過去了。”
    “嗯。”今日中王府出了事,中王來了中王妃的後院當著她的面都吵了一架,謝慧齊身為客人躲都沒躲開,被迫听了一場夫婦爭吵,親眼見中王一樣摔了半天東西,中王妃坐在首位居高臨下地看白痴一樣地看著中王,這場勝負太過于分明的吵架把謝慧齊看得眼楮都有點花,出來後听了麥姑的報也是有點心不在焉。
    “還去了趟花園,把花匠婆子們找來問了會話,讓她們把花園的記錄薄都搬過來了,說這幾天想看看。”麥姑又道。
    “親自查的?”謝慧齊開了口。
    “是。”
    “打理的花匠都是以前二小姐挑的罷?”
    “是。”
    “嗯,我也沒怎麼過問了,有個主子看著,花園也開得盛些,吩咐下去,讓他們听著三少夫的吩咐些。”
    “奴婢知道了。”
    謝慧齊是存了把三媳婦帶著成當家夫人的心的,但她才嫁進來,她還沒開始著手怎麼教,她只是讓三媳婦先適應下,順道讓她觀察下她的能力所在,但現在三媳婦的表現已經超出了她太多的預期了,這個處理家事的老手已在能把交待她的事做完的情況下已經自己在找事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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