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和周錦並沒有什麼關系,當初在太醫院的時候人人都知道我倆之間的不睦。”
這又是一個漏洞,景王提的是周錦的名字,並沒有說周太醫。如果不是心里有事,什麼樣的情況能讓胡良醫立馬反應過來景王說的周錦,便是那宮中的太醫院院判周太醫?!
要說之間交惡有仇那自是無稽之談,這兩人交惡的時期是在二十年多年前,之後便是再不相交,即使同在太醫院也形同陌路。
景王不知道的是,在見識到宮里的凶險之後,這師兄弟兩人在明面上便慢慢疏遠了,幾乎算是‘因仇’形同陌路,生怕哪個出了什麼事牽連到了對方。
胡良醫馬上也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妥,頭垂得更低了。
胡良醫自然算是景王的人,當初來景州的時候雖不是,但自從景王開始建立自己的勢力後就把他也網羅了進來。
說句白點的話,那就是祖宗八代都給查清楚嘍,而且現在胡良醫這一家老小都住在景王府呢。
已經漏了行跡,又怎麼可能隱瞞的了,更何況胡良醫想的是,既然景王都專門找他來說周太醫了,自是已經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于是他也就老老實實把兩人之間的事大體了說了下。
景王面色如常,心中卻是連連震動。
很多人都說他面無表情不好,小時候別人罵他是傻子木頭,長大後封王了,手下的人就算嘴里不說,他也清楚別人對他的看法,反正對于他這張臉就沒什麼好話。
時至至今,景王才覺得這種面色也不是沒有什麼好處,言語簡練也不是沒有用處。這不,別人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以至于後來景王運用自己的這項‘天賦異稟’更是得心應手,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周錦負責聖上的龍體康健,孤王想知道實際狀況。”
此話一出,胡良醫更是大汗淋灕。
都是人精,一個藩王關心當今的龍體能有什麼事,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
“殿下,屬下雖與周錦有著這層關系,但屬下說的話對他來說卻並沒有什麼用。他的性格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要不然當初我倆關系也不會如此僵。”
景王無視胡良醫如喪考批的神色,說了一句,“他有家室的吧。”
這話說得有點意味深長,胡良醫面色一僵,臉色更是慘白。
景王心中了悟,不再言語。
“當初他離開胡家在外的時候,在川地是有家室的,後進了太醫院也悄悄接到了京城。只是太醫院事端太多,便隱瞞了下來,除了僅有的幾人幾乎無人知曉。”
“在景王府?”
大半年前,胡良醫家突然來了一家三口並一個年紀大的婦人,胡良醫對外的說法是,堂兄的遺孀並其子女,景王府門下也查過了,確實有這麼一號病逝的堂兄。可湊在那麼敏感的時期,再結合到現在來看。
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己送上了門?
胡良醫臉色更是難看,景王卻道︰“孤王不會虧待他們。”
***
再怎麼油鹽不進的人,踫到自己妻兒孫子都在對方府里,也沒了堅持。
更何況自從周太醫幫聖上診了那次病後,周太醫就知道這次是懸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把自己家室都送到景州來。
想的就是離得遠,景王又是個消停的人兒,有自己師兄在那邊照應著,他也可以放心。
誰知道卻是羊入虎口,消停的其實也不是那麼消停。
當今聖上的身子果然不太好,不是不太好,是太不好了。早年聖上一直喜愛煉丹之道,追尋什麼長生不老藥,最近幾年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那麼痴迷的東西一下子就扔了。
看來那個時候,熙帝就知道什麼丹藥都是些不好的玩意兒。
可明白歸明白,服食了那麼多年的丹藥在體內也已經留下了極重的丹毒,並且內里虛空的厲害,就剩了個殼子。盡管之後再不踫觸,並讓太醫盡心調養了很久,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那次當朝昏厥就是個起始,實質上按周太醫把脈來看聖上的陽壽也就是兩年。
這麼一來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聖上為什麼在那次龍顏大怒砍了太醫院幾名太醫,為什麼把自己的龍體就交給了周太醫。
至于聖上為什麼要瞞下這件事,那就不是別人能夠猜測的了,許貴妃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也不重要,景王只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長了。
一直以來,景王的想法就是盡人事知天命,他雖是不斷努力著,其實心中並無底氣,他知道自己和晉王的差距有多大。
兩位得寵的藩王加一個榮寵幾十年的貴妃,先不提聖心,光其根基就深不可測。
可當他感受到那種神奇的胎動之後,卻突然沒了這種被動的想法。那一刻,他瘋狂的想活著,他活著,她也活著,然後听那個小娃兒叫他一聲爹爹。
不是第一次當爹了,可上輩子子嗣艱難,喬側妃逝去的那個兒子是他第一個孩子。還很小,三個多月,他就抱過那麼一次就沒了,跟著便是蕭氏的兒子,也是長了幾個月就沒了。
當時他覺得自己定是被上蒼詛咒,要不然為什麼他啞了,子嗣也這麼艱難。而那兩個失去兒子的女人是如何瘋狂的哭嚎,他就只留下了一個印象,因為他逃開了。
等他再次出現的時候,那兩人就恢復了正常,似乎那種哀傷只是曇花一現。她們恢復了正常,他卻是恢復不了,即使面上還是仿佛像是泥塑一般的淡漠,實質上他卻永遠也忘不掉當時那種感覺。
自那以後,恆兒的出世與兩個女兒的出世,他再也沒去關注過。而他沒去關注的孩子,果然都活了下來。
他想定是詛咒吧,死過一次後再回來,才發現全是無稽之談。什麼詛咒,不過是‘鬼’在作祟罷了。
突然就想她想得厲害,她在干什麼呢?是不是在撫著肚子笑?!
這樣想著,景王丟下手里成堆的事物,起身往西院走去。
ps:不瘋魔不成活,景王足夠認真,足夠勤奮,足夠聰明,但還差點東西。
☆、第101章
當胡良醫確診了小花肚子里是雙胎之後,她的任務就繁重了起來。
不為其他,每日的活動量就夠她受得了。
小花自從出了頭三個月,每日賀嬤嬤便會讓丁香丁蘭幾人陪著她在院子里散步。就那麼慢悠悠的走,可分幾次,但一日一定要走夠半個時辰。
如今肚子是越來越大,走路越來越困難,活動量卻是增加了兩倍有余。
尤其現在天冷了,十月底就開始稀稀拉拉下起雪來,小花的散步場所便從屋外換到室內,花廳那里的桌椅案幾全部挪了開,專門給她空出了個散步的好場地。
“丁香,能不能歇一會兒?”
“夫人,再堅持下,馬上時間就到了。”
賀嬤嬤和小花說的非常清楚,她會給她好好調理,但一定要按著她的做,雙胎不比別的,不調整好日後生產會非常困難的。
那麼首先便是要把體力鍛煉起來,另外多走動也利于日後生產。
賀嬤嬤說了,有些婦人生孩子難產,很多時候並不是真的難產,都是富貴日子過久了,養嬌了,後來沒有體力堅持下去罷了。
別人懷一個,她懷了兩個,便需要兩份的體力,為此小花更是努力照著賀嬤嬤的吩咐做。
膳食方面的賀嬤嬤也給調整了一下,改為了少吃多餐。並且營養太多的也不是一股勁往上補了,而是琢磨著給上。
小花配合的倒也挺好,讓少吃就少吃,讓鍛煉就鍛煉。
屋里燒著暖炕,角落里還放了一只炭盆,沒走一會兒小花額上就出了一層薄汗。
“不行,太熱了,丁香我脫件衣裳唄。”
“這可不行,夫人您已經穿的很少了,您現在可不能著涼。”
圍著屋子繞圈圈什麼的最蠢了,但這項看似簡單的運動對小花來說,卻是很有些吃力。
不為其他,而是所需時間太久,小花的肚子又太大。
這種‘散步’並不是你散累了,便可以休息的,必須掐著時間點來。所需時間不等,賀嬤嬤會根據小花身體情況把時間定出來,丁香幾人負責監督完成。
每次都會讓小花感覺度日如年,累得厲害,可又不得不堅持。幾次下來,小花倒也發現她雖累得厲害,但也不是不能承受,並且堅持的時間越來越久了。可見賀嬤嬤說的鍛煉體力的法子,還是有些用的。
因此,即使小花嘴上抱怨累,卻還是會按著去做。
又走了一會兒,丁香將累得直喘氣的小花扶到一旁坐下,丁蘭和春草兩人拿著熱水棉帕子給她擦汗,換了干爽的衣裳,小花這才在炕上坐下。
“現在體力真不行了呢,這才走了多大會就覺得累得厲害。”
“夫人您現在怎麼能和以前一樣呢,挺著肚子,會累也是應當的。”
“本來覺得懷雙胎,還是件非常高興的事兒的,這幾日見賀嬤嬤如臨大敵起來,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夫人怕什麼,有胡良醫盯著,有賀嬤嬤照看著,一定會沒事。”
“是嗎?”
好吧,小花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她上輩子挖空心思都沒生下一個,這輩子頭胎就是兩個,算是給她的一種補償吧。
無知者無畏,反正現在小花只是偶爾才會有點擔憂,不像賀嬤嬤表現的那樣慎重其事。
她不知道的是,胡良醫最近也開始看各種案例做準備,而福順更加忙了,到處去找那種接生過雙胎,或者會調養雙胎保證能夠安全產下的醫婆。
景王一走進來看到的就是她歪在炕頭,紅艷艷的小嘴兒一張一合的和一旁的宮人聊天的場景,然後便是那高聳的肚子了。
“殿下……”
見她一下子就亮起來的眼,景王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丁香幾人請了安,奉了茶,便都下去了。
“臉這麼紅。”
小花笑了笑,桃花眼里流光瀲灩,“剛才在屋里散了會步,賀嬤嬤說每日必須要走動會兒。我穿多了,熱得厲害,剛換了衣裳。”
“很累?”景王抓住了重點。
“還好啦,挺著肚子,走路是會累的。”
景王摸了摸她肚子,有了身子她與以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分別,甚至因為懷孕反而豐腴了一點,但胖的並不明顯,與之相反的是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她肚子懷的雙胎,景王也是知道的。
“殿下最近很忙?”
景王是很忙,反正在小花來看,他似乎每晚都回來,但因為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第二日他離開的時候她又沒醒,便感覺似乎許久沒見到他的樣子。
其實她心里想他想得厲害,可懷了身子的她似乎沒有那麼多精力,每日忙著鍛煉忙著吃飯,最近她又有些嗜睡,似乎想得時間並不多。
此時見到景王,看著他如冠玉般的臉,怎麼也跟看不夠似的。抓著他的手,磨蹭著,也不舍不得丟。
景王嗯了一聲,“忙。”
小花偎在他胳膊上,景王動了動把她攬進懷里,“很想殿下呢,殿下回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叫醒我?”
景王撫了撫她鬢邊的發,“你睡著了。”
“那也要叫醒啊,感覺很久沒見到殿下了,下次晚上回來了,一定要叫醒我。”
“好。”
景王答應的很干脆,可小花卻是知道他說的是敷衍話。這話她與他說了好幾次了,他每次都是左耳進右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