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皇後便使了個眼色給一側侍候的林紅,不多時林紅便垂新沏了盞熱茶奉了上來,呂皇後接在手里,揭了茶蓋撇去上面的浮沫,又以手試了試茶盞的溫度覺得能入口了,這才奉到永昌帝手里。
永昌帝這回沒摔茶盞了,而是淺淺啜了一口,才又輕聲說道︰“皇後可還記得,當年容芳華在宮中失貞之事?”
“自是記得。”呂皇後點頭,輕聲問道︰“皇上,怎的突然想起這事?”
永昌帝捧著茶盞的手僵了僵,稍傾,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朕記得當日,皇後與母後就差將皇宮掘地三尺,也不曾找出那個沾污容芳華清白人是不是?”
呂皇後點了點頭。
“那個人,朕已經知道誰了!”
呂皇後和李熙同時抬頭,目光錯愕的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垂了眸子,淡淡說道︰“那個人,應該就是北齊的戰王,韓鋮!”
“啪”一聲。
呂皇後手里的茶盞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下一刻,呂皇後猛的站了起來,“臣妾失儀,請皇上降罪!”
永昌帝擺了擺手。
一側侍候的林紅連忙上前拿帕子裹了手,將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的拾了。
呂皇後這才一臉疑惑的看向永昌帝,猶疑的問道︰“皇上何出此言?”
永昌帝便將韓鋮這些年頻繁派人進入東夏,日前自已又密秘來到東夏,上門求見容錦的話說了一遍,末了,抬頭看向雖同樣有驚詫之色,但還算是沉住了氣的李熙,輕聲問道︰“熙兒,這事你怎麼看?”
“兒臣贊同父皇的看法。”李熙想了想後,輕聲說道,“雖然當年兒臣還小,但兒臣卻是記得皇祖母當時也提出過,會不會是當日客居重華殿的外使。”
呂皇後聞言,點頭道︰“臣妾也記得,母後當日確實說起過,還派了人密秘查詢,只是……”
只是,因為那些來使的身份比較敏感,而辰王當時又把事情鬧得很開,那些來使得了消息後,生怕與自身沾上什麼瓜葛,後來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皇宮,離開了東夏。事情查了一個月,最後無疾而終!
呂皇後想起永昌帝剛才的怒火,默了一默,輕聲問道︰“皇上,六皇弟他……”
“這個蠢貨,朕才跟他說了個開頭,他便像當年一樣,跑出皇宮去了,嚷嚷著要殺了容錦。”永昌揉了揉發漲的額頭,不無疲憊的說道︰“這麼多年,怎麼就還是這般蠢?一點長進都沒有!”
呂皇後一听李逸辰闖出皇宮,往容錦府里殺去,不由便失色道︰“皇上,那您看,要不要派人把六皇弟追回來啊?”
“朕,已經讓司羽去追了。”永昌說道︰“不過……”
不過以司羽的本事,對付李逸辰自是不在話下,可李逸辰必竟是王爺,司羽還能以下犯上不成?
李熙想了想,起身,說道︰“父王,要不兒臣帶人去看看吧?”
永昌帝看著身長玉立站在眼前的李熙,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你去吧。”
“兒臣告退。”
李熙才要退了出去,不想身後又響起永昌帝的聲音。
“熙兒。”
李熙步子一頓,回頭朝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默了一默,輕聲說道︰“見到你六皇叔,他若是不肯听勸,你告訴他,朕自有計較,他若是違旨不遵,朕……朕便奪了他辰王的封號,將他廢為庶人!”
“是,父皇!”
李熙抱拳恭聲揖了一禮後,大步退了出去。
這時,大殿里,便只剩下呂皇後和永昌帝二人。
永昌帝端了手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茶水後,對呂皇後說道︰“愷兒的親事,你怎麼說?”
呂皇後臉上綻起一抹苦笑。
她是中宮皇後,照理說這所有的皇子都要由她來安排婚事,只是,道理是一回事,現實卻又是一回事。
沒有得到呂皇後的答復,永昌帝不由便擰了眉頭,目光淡淡的朝呂皇後看去,“怎麼不說話?”
“皇上,愷兒新納了一房侍妾,您可知曉?”
永昌帝听了呂皇後的話,不由便嗤笑一聲,冷冷道︰“愷兒也不小了,又沒個正經的王妃,府里多個侍妾,這樣的事,你也要拿來跟朕說嗎?”
呂皇後眉眼間的苦色愈濃,她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那個侍妾不是別人,是清平候府的大小姐。”
“荒唐!”永昌帝手里的茶盞“啪”一聲擱在案幾上,瞪了呂皇後,不悅的說道︰“清平候王甦只得王箴一子,哪來的大小姐?”
“臣妾原也不知道,後來才曉得,是清平候養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後來記在了清平候夫人的名下。”呂皇後說道。
永昌帝陰鷙的眸子,頓時便陰沉沉的盯了呂皇後看,“你與朕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呂皇後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若不曾記在清平候夫人名下,臣妾便只當是個玩意,可既然記在了清平候夫人名下,那就是嫡出,一個候府的嫡小姐成了王爺的侍妾,這愷兒的親事……臣妾實在不知道要給他說個怎樣的小姐當正妃,如此一來……”
永昌帝朝呂皇後看去。
呂皇後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如此一來,愷兒的正妃怕就只能從京都的國公府里相看,可這滿京都的國公府,臣妾仔細打听了一遍,不是年齡不合適的,就是容貌配不上的,臣妾想著,要不跟元貴妃商議商議,可……”
“可什麼?”永昌帝問道。
“可元貴妃說了,她這個親娘還在,愷兒的婚事用不著臣妾廢心,臣妾要真有那個意,不若就替愷兒向皇上求個情面,能不能把秦大人府上的小姐說給愷兒。”呂皇後一氣說完,話到最後,一對杏眸已經是隱隱含淚。
永昌帝看著不復昔日嬌艷的呂皇後,看著她既便是委屈的眼眶泛紅,卻仍舊倔強的輕抿了嘴,不肯讓眼淚往下落的樣子。突的便想起,當年他還不是皇上,只是康王時,他和她的第一個孩子,被發現淹死在府里的水池里,二子七竅流血躺在山洞里,她也是這樣倔強的抿著嘴,哪怕淚如雨下,哪怕,嘴唇被咬破!卻是不發一言,將所有心痛難過都深深的藏在了心里。
“徽瑜,”永昌帝握住呂皇後擱在膝上的手,沉沉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是朕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