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去。
這是董姑的話,她說的很決絕,沒有商量的余地,甚至可以說是帶有命令的口氣。
她的話有多麼大的威嚴?看看瘋子就知道了。一個連非人途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在听到董姑的話之後,竟然沒有絲毫反抗的陷入了沉默。
不單單是瘋子陷入了沉默,在這張桌子前坐著的所有人都保持緘默。
老邁的陳所輕輕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楮,輕咳一聲,打破了這里的寧靜,用厚重的聲音,說道︰“董姑之命自不可違,只是若被安期生知道了海蔓的下落,他必會先發制人的,不知董姑可有良策?”
安期生?為什麼這里會有他?他應該自信當初已經除掉了海蔓,又怎麼會關注這個消息呢?這海蔓又掌握了他多少把柄,會讓陳所如此擔憂?
在場的五個人中,只有我對海蔓的了解最少,我只知道她是瘋子的摯愛,窺探了安期生想要長生的秘密,但從這兩點上,我根本看不出她有多重要的價值。
董姑沒有回答陳所的問題,只是把視線又轉向了坐的筆直的鄧雲,想要听听他的意見。
鄧雲和她對視了一下,便微微低了下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贊同董姑的提議,瓦屋山迷魂窞從來都是有去無回,就算安期生去了,也會被困在其中。”
他的話讓董姑滿意的點了點頭,同時我也從董姑的眼神里看出了該我發言的意思。
“怎麼說呢……”我內心非常糾結,猶豫不決的說道,“董姑不想讓我們去踫這件事的話,那把我們召集在一起又是什麼意思呢?我覺著既然海蔓和瘋子……”
“牧南。”鄧雲突然打斷了我的話,對我說道,“你是在質疑董姑的話麼?”
我本來就不喜歡鄧雲,更討厭別人打斷我的話,便冷言冷語的對他說道︰“判官,你最好先學會基本的禮儀,我的話還沒說完,既然大家都是董姑邀請來的客人,那你就別把官架子擺到這里來,我可不吃這一套。”
“誰跟你平起平坐了?你不過就是十里河的古董販子而已,能有今天,還不是要看在董姑的面子上。”
鄧雲說的倒是也沒錯,我之所以能坐在天盛會的椅子上,這的確是因為董姑對我的提攜,但更多的原因是我有“神胎”。另外,如果不是我在這三年里暗中培養起一批勢力來,也不會引起董姑的注意。所以,我自認為還是有資格跟他們平起平坐的。
“判官,你知道什麼叫舔狗麼?舔到最後一無所有!”我不客氣的回道。
“你說誰是狗!”鄧雲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了,重重地拍著桌面,沖我喊著。
我冷笑的看著他,眼中充滿了不屑。
這時,瘋子二話不說,站起身,一個箭步就來到鄧雲的身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並且抵在了鄧雲的喉嚨上。
“你要干什麼!瘋子!”鄧雲是個硬漢,這點我並不否認,但他離開部隊已久,下海經商多年,再硬的鐵漢也會被安穩蠶食掉本來的膽量。
“你還知道我叫瘋子?”說這話的時候,瘋子手里的匕首又向他的喉嚨近了幾分,“小蔓對我有多重要,你應該是知道的,我並非要跟董姑作對,但想讓我不去瓦屋山,就不要用你的官威來嚇唬我!”
“把刀放下,我們這不是在商量麼!”
陳所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責怪年輕人的沖動。
瘋子當然也不是為了要把事情鬧大,而且他也很清楚,在天盛會鬧事,自己得不到便宜。于是他收起了匕首,在鄧雲憤恨的眼神下,坐了回去,途中經過我的時候,他還像是感謝我為他說話似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這種場面在一般人看來應該會驚慌失措,可董姑畢竟不是一般人。只見她毫不在意的押了一口茶,等場面安靜下來,這才說道︰“二比二,牧南和瘋子的意思還是想去瓦屋山迷魂窞一趟,陳所和判官同意我的意思,對麼?”
我們幾個人沒有立刻回答,繼續沉默著。等了一會兒,陳所開口說道︰“我是同意的,只是剛才我的問題,董姑還未言明。”
董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說道︰“陳所的問題,剛才判官已經替我回答了,我天盛會承蒙諸位抬愛,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我也必須對諸位負責,迷魂窞太危險了。”
陳所點著頭,回道︰“董姑說的是,那我就沒什麼意見了。”
說實在的,這場會面到了現在,我還是一頭霧水的。我們這些人能坐在一個桌子上說話,無非是因為都有同一個敵人安期生。因為他想自己霸佔長生的秘密,所以這就侵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也觸踫到了非自然現象這個圈子的禁忌。一直以來,在這個圈子里的人都有一個默認的規矩,就是絕對不能把不該屬于這個世界的秘密帶到這個世界中來,那樣會引起民眾的恐慌,影響到社會的平穩發展,甚至會打破整體的經濟鏈條。說白了,我們可以算得上是這個世界背後,默默維系平衡和秩序的英雄。當然,我不喜歡被人稱為英雄。
可今天的話題是海蔓,這和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而且我也說過了,她只是窺探到安期生秘密的一名受害者而已。這值得如此興師動眾,嚴肅異常的討論麼?
“董姑,我有個問題。”想到最後,我還是忍不住要問出來了。
“你問吧。”
“海蔓到底掌握了什麼?為什麼您會認為沒有您的提醒,我們就會去不顧一切的找她?我們這些人里,應該只有瘋子有絕對要去的理由吧?”
鄧雲听完我的提問,冷哼了一聲,說道︰“連原因都不知道就幫著瘋子出頭質疑董姑,你還真是仗義。”
我瞪了他一眼,沒再跟他爭執,安靜地等待著董姑的回答。
這時,董姑對我微笑了一下,說道︰“我叫你們來,自然就是有把握確定你們的想法,盡管你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但早晚也會在知道後去找她的,因為海蔓的體內也有一枚神胎。”
“什麼?神胎?和我一樣?”
看著我驚嘆的面容,董姑又說道︰“神胎本來就是一對,你體內的是陽胎,海蔓體內的是陰胎,我想她是在遇害後得到的神胎,所以才能僥幸又活下來。”
經董姑這麼一說,我終于明白大家在擔心什麼了。安期生想實現長生,必須要依托于神胎,他之所以這麼久都沒把窗戶紙捅破,並不是因為他拿我沒辦法,而是因為我體內的神胎只是一半,一旦他先下手抓到了海蔓,那麼接下來就注定要開啟全面的計劃了!
“我明白了,董姑的意思是為了避免被安期生一鍋端掉,所以想把海蔓留在迷魂窞,這樣神胎就永遠不可能完整了。”
我一說要把海蔓犧牲在那里的話,瘋子又坐不住了,他拍案而起,對我們說道︰“不行!如果我不知道小蔓還活著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我怎麼可以坐視不理!你們都有不去的理由,但我有必去的理由!”
“瘋子,你跟我來一下。”
董姑沒有呵斥瘋子,而是直接起身走進了屏風後面,瘋子愣了一下,但還是跟了進去。
沒過多久,兩個人又轉出屏風,回到了桌前,我發現瘋子的表情有些古怪,只听他艱難的從牙縫里蹦出了一句話,說道︰“我也同意,不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