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

    蒹葭趴在少年肩膀上,哭得很慘。
    她滿臉是淚,跟之前懲罰任務時候一樣,鼻涕都哭出來了。她覺得自己真的一點用也沒有,還害得逸方受傷難受!
    她哭得防護頭罩里滿是霧氣,頭罩的自潔能力都來不及清理。遠遠看去,她整個頭套都白乎乎,像個蒸鍋。
    逸方無奈道︰“大家都在看你。”
    “才沒有人看!”
    她哭著大叫,帶著頭套就撞進少年硬梆梆的懷里。可是頭套太大,兩人的擁抱很沒有實感,蒹葭也沒感覺到肌膚相貼的感覺,很不甘心,然後哭得更大聲了。
    周圍看著兩人的隊員都心思各異。
    有人因為這份坦率而蠢蠢欲動,有人感慨“青春真好”,也有人面無表情,臉上掛著不自知的淡淡嫉妒。
    愛理是不管這些的,她累死了。
    “隊長,申請休息。”她有氣無力。
    “你明明躺著,還要休息?”隊長淡淡道。
    “我躺著難道放松了?所有人里我最難好不好!躺著還要維持站著時的姿勢,我右腿都快抽筋了!隊長行行好,不休息的話,我估計下午要打著滾趕路了——根本走不動!”
    她也想哭,風暴哭的那種。
    但她好想很早以前,就忘了怎麼哭。她失去的人太多了,淚水流干了,心也硬梆梆的。她現在看見這些人的殘骸,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行,稍微往前走一段再休息。”
    這里的血腥氣太濃了,很可能會引來其他異種。
    眾人又忍著肌肉酸痛和疲累走了一小時半,然後隊長宣布今天提早休息,休息時間足足有十二個小時。大家很高興,但沒力氣歡呼。
    20個人出發,現在剩12個,其中2個還是沒什麼經驗的孩子。
    就這樣,他們還只是承受了一波異種的沖擊而已,都沒有正面交戰!
    隊長也面色嚴肅。
    包括他在內的老成員一個沒少,7個,剩下3個新成員一臉菜色,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他之所以給出這麼長時間的休息,就是知道大家要發泄一下。
    之前那番表白估計大部分人都會用上的……
    在解散前,隊長說︰“出現了異種,危險等級會升高。等會守夜時候,參人一組,每組參小時。我和19、20一起,其他人自由組隊。”
    說完,他就扔出自己的空間鈕,先進去不知道搞什麼去了。
    蒹葭和逸方對視一眼,就站在原地看大家互相商量了一會,然後扔出帳篷各自休息。蒹葭依舊挨著逸方,還伸手抱著他的胳膊,防止他一會體力不支摔倒。
    不過,蒹葭好像看見兩個男性成員跟著一個女性成員進了一個帳篷……
    她懷疑了一會,然後默默想︰大概有事情還要商量吧?
    沒過一會,她又見有人扶起愛理,拖著她進了自己的帳篷。進去之前,又有個男人湊了上去,還狠狠捏了一把愛理的屁股。參人打打鬧鬧,一起進了帳篷。
    公共頻道里似乎能听見他們的交談︰
    “哥哥姐姐加我一個嘛~”這聲音有點熟悉。
    “滾蛋,毛都沒長齊。”愛理的聲音。
    “沒事,一起吧,我一個人滿足不了你的。你這屁股會夾得很,吃兩根很簡單吧?”這是之前說自己超大超棒超持久的那個人。
    “你腦子被驢踢了吧?你也給我滾。”雖然用詞激烈,但愛理似乎並不很生氣。
    “別這麼絕情啊,之前听說你還玩過5p呢,兩個人你不是輕輕松松?”
    “滾滾滾!”
    蒹葭︰……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再一會,一個矮個子男人扯著另一個男人進帳篷的時候,蒹葭已經麻木了。唯有還留一人站在空地上,一臉空白,很是格格不入的樣子。
    她不由想︰八個立方米的空間,真的夠他們折騰麼?
    “你別在意他們的話,他們粗糙慣了,都是群口無遮攔的家伙。”隊長突然對她私戳。
    “哎?沒、沒事。”
    她受寵若驚。
    隊長卻輕松將逸方提起,不顧逸方的掙扎,把人送進了自己的帳篷。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麼,逸方居然真的就沒再出來。
    蒹葭看著男人雄壯的背影,心里有點慌。
    男人卻平易近人地開始閑聊了。
    “感覺如何?”
    “還行。”蒹葭說完,又覺得有些敷衍,于是補充道,“感覺大家都很強,很厲害。”
    剛才的“靜止游戲”里,她是最輕松的一個,可在異種大軍中保持站立的姿勢十多分鐘,也讓她肌肉有些酸痛,更別說直面異種擊打撞擊的其他人了。可他們也就抱怨幾聲,休息片刻就又走又跳,跟沒事人一樣。
    “你也很厲害。”隊長笑了笑。
    蒹葭臉紅。
    她明明最垃圾,是個只會拖後腿的存在。
    “你以前,從來沒有在廢土呆過參天以上吧?”
    蒹葭臊得簡直要刨土了,心想她這麼丟人的麼?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隊長似乎覺得不對,補充道︰“你別誤會,我不是听人說的,是福利院每次組織體驗,沒過兩天,就有老師帶著你單獨回來,我猜,你估計是受不住廢土開荒的。”
    枯燥無味、勞累饑渴。每天只有漫無邊際的行走,還要連續一個月吃寡淡的干糧,一不留神小命就會沒了。就算活下來,如果沒找到資源點,回去只能拿到基礎的五天呼吸機使用權,然後五天後繼續出發。
    這樣的日子,根本沒什麼滋味。
    “但是這十多天,你沒喊苦沒喊累,一直堅持著,是很大的進步了。只要有進步,就是厲害的人。”
    被人夸了,蒹葭很開心。
    “可是我只是個拖後腿的……”
    真要說她為什麼能堅持這麼久,大概就是因為逸方。每次她不想走、難受、暴躁的時候,都是逸方在安慰她,鼓勵她。而每天集體休息的時候,逸方的擁抱和撫慰能將她一天的疲累融化。
    如果不是逸方,她堅持不下來的。
    她是逸方的拖油瓶。
    隊長說︰“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和你比起來,那些不听話亂跑最後丟掉性命的人,才是真正拖後腿的人。”
    氣氛一下沉重起來,蒹葭抬頭看了看黃蒙蒙的天。
    也不知道那些偷跑的家伙怎麼樣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
    “隊長你,為什麼這麼頻繁地出任務?”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疑問。
    隊長和管道里的大多數人都不同。除了有固定工作的人,像是廚師、醫生和老師,其他人都是要出去開荒的。但他們開荒,是為了每一天都能呼吸到氧氣,為了活著。
    每一次開荒,他們都很痛苦。
    隊長不會,他甚至會主動出任務,每一次都收獲很多,听說已經攢了很多年的呼吸機使用權。他明明可以不勞累,明明已經創造了管道基地的神話,可他還是堅持。
    他總是眼神堅定。
    蒹葭不知道他在堅定什麼。
    是堅定自己一定能回來?還是堅定自己一定豐收?還是其他的什麼?
    “你知道在這里,最珍貴的是什麼麼?”
    蒹葭想了想,說︰“院長說,我們是管道……基地里最珍貴的存在。”
    “你們、廢土都是什麼?”
    蒹葭懵了,這放在一起還怎麼說?
    “是未來。”他似乎很喜歡看傻乎乎的蒹葭,微微勾了勾唇角,“你們是未來的大人,廢土是未來的家園,如果以後廢土建設好了,我們將會有一個完美的未來。”
    少女垂下頭。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麼多。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未來,就是跟逸方好好活下去,回去見院長,告訴她,他們很厲害,完成了開荒任務,他們值得信賴。
    院長以後可以依靠他們了!
    而隊長想得更多,他這麼努力開荒,就是為了讓大家有個未來。
    真好啊。
    “你們離開之前,院長有沒有說過關于福利院之前的故事。”
    蒹葭點頭,說︰“有的。”
    她將院長說的那個關于選擇的故事說了。
    隊長听完,挑了挑眉,說︰“她對女孩子還真是溫柔呢。”
    “嗯?”
    “你想听听她給我講的故事麼?”
    蒹葭毫不遲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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