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給孩子雙倍的愛與呵護,兩個人又何必強湊一起?
在我的心里,母親是極為勇敢的。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是她本應順利運行的人生軌跡,即便這過程中出現令人不快的插曲。
母親離開後,一次也沒有回來看過我。
可我不怪她。
她是自由自在翱翔天際的鳥兒,捕獵人捕下她,並沒有“進食”,而是飼養,但她掙脫桎梏的心意從未更改。
英勇的、偉大的、自由的、浪漫主義的。
因此兒時我寫作文,每每寫到“最偉大的人”總會想到我的母親。“她掙脫父親施加的枷鎖,再次飛上本屬于她的天際。”我如是寫。
後來語文老師私下與我交談,她先是笑道︰“寫得是很不錯的”,接著笑意散退,換上嚴肅面孔︰“可為了應付寫作文編出這樣離奇狗血的故事,難道不可恥嗎?”
我的羞恥心一向來得鈍,沒有受傷的情緒侵擾我。我認真地看著老師的眼楮,問︰“為什麼會可恥呢。您不是教給我們,切記作文要真情實感 。”
興許是我過于認真的表情給她帶來的沖擊,後來她再沒有主動布置過這類型的作文題。
于是,中學我莫名多出了許多老師的關愛。
每次看到他們眼中的憐憫,我常會疑惑不已。什麼可憐?我自己都不覺得我可憐。
但我仍把他們愛的補償照單全收。
其實該補償我的不是他們。
出生在錯誤里,繼而在錯誤里長大,然後再創造出新的錯誤,樂此不疲。
我是他們錯誤的結果,我犯下的錯誤又將成為他人錯誤的開始,惡性循環,周而復始。
宋昔昀並沒有睡著,我輕揉他的發,對他說︰“它們將會被送走,不會再被威脅了。”
他不語。
終于把五針打完,我們離開了病室。
為了讓他散心,驅走心中陰霾,我解開了他的手腳拷,任他在園中自由活動。
我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他因為脫離束縛後,反抗我,傷害我,逃離我,曝光我……我又該怎麼辦。
一切都是宿命。我想。
我逃脫不了父親遺傳給我的罪惡因子,但良知偶爾會找上門來,對我說︰能做的都做了,讓他自己選擇吧。如果你還是個人的話。
其實是不是人對我而言不太重要。
只是良知常在深夜敲開我的門,吵醒我,明知它是故意找茬,我仍坐立難安、沒法平靜。
所幸我擔心的事一件也沒有發生。
他什麼也沒做。
甚至沒有必要情況房間也不出。
我耍巧般運用黑暗效應的原理,有意在黑暗里與他相處,放柔語調,態度溫和,滿足需求。其他的美化則交給黑夜。
降低他的警戒心,卸下防線,相信我,依賴我,服從于我。
用態度的反差催生出廉價的感激,再用廉價的感激沖刷過去的恨意。
重新定義情緒標簽,害怕換成依賴,驚恐換做心動,傷害換做都是因為愛。
多麼嚴密的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