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不及等他避讓,後面的那幫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兩個就兩個,我們人多,都圍起來!”
話音剛落,其中兩人便已超過魏無雙,一步堵住了夏凡的退路。
這下他連假裝看風景的機會都沒有了。
望了眼呈包圍狀收緊的五人,夏凡頭疼地拔出了自己的木劍,“等等,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心……他、他們在打劫考生!”上氣不接下氣的魏無雙好不容易才答道,“我、我被他們用交換新消息的借口騙出去,到地方才發現情況不對——”
“讓你動手快點,非得給人瞅見破綻。”帶頭的黃衫男子瞪了同伙一眼,轉頭對夏凡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想弄得太僵,只要你們交出銀子和藥包,我可以讓你們走。”
“你們的錢花光了?”
“還剩那麼一點,”對方倒也沒隱瞞的意思,“不過撐不到士考結束就是了。能挖到靈火的地方現在被世家佔用著,我們只能等後面幾天的機會。”
“如果把錢給你,我怎麼辦?”夏凡指了指自己。
“你?”四人互相望了眼,露出一臉好笑的表情,“兄台,三年後再來如何?這次就先成全我等。”
“哪怕我們素不相識?”
“喂,你少裝傻了,這跟認不認識有什麼關系?”被黃衫男責怪的矮個子向前一步,“到如今這地步了你還不明白嗎?考官分明就不打算讓大家都順利過關,誰的拳頭大,誰就能在青山鎮待得更久!我們兄弟只能集起這麼多人,吃點世家弟子留下的小蝦米而已。”
“沒錯,像你們這樣的,根本就沒可能通過士考。”黃衫男子毫不掩飾道,“就算能躲今天,也躲不過明天、後天。現在的青山鎮,早已不是什麼安全之地,到處都有像我們這樣的人,甚至據我所知,還有人打算向世家動手。所謂相遇便是緣分,與其便宜別人,倒不如交給我們。”
夏凡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大堂里見到的景象。
原來如此……他頓時恍然,這就是氣氛不對勁的緣由麼。恐怕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察覺到,還在青山鎮里的參考者,正在一點點從考生變成獵人或獵物。別說打听消息,就連正常交流都成了一件冒險之事。所以大家才會相隔老遠坐下,一語不發。
至于他走進大堂時投來的目光,只怕其中既有防備,也有審視——審視他是否能成為一個理想的獵物。
“大哥,跟他廢話什麼。”另一個臉型頗長的“馬臉男”不耐煩揮了揮手中的木劍,“就這一棒子下去,還由得他不給錢?能給他留件衣服穿,都算我們心善了。”
“哥,我記得這家伙!”忽然有人道,“昨天就是他在斐念面前戲耍了大家!如果不是他,後面的人也不會生出退意來。這家伙恐怕和斐家是一伙的,不能輕易放過他!”
“你也听到了?”黃衫男一臉為難的說,“我的話現在還有效,若是把錢和藥包交出來,我讓你們走。但等下就不好說了,別讓我難做。”
“喂,你能對付幾個?”夏凡壓低聲音,掃了一眼魏無雙。
“我、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和人打過……”後者戰戰兢兢回答道,全然沒了一開始和他打交道時的那份自然。
他也並非沒有懷疑過,這場遭遇是不是一次真的巧合,不過就魏無雙的反應來看,這要是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點。
“算了,等下有人打你的話,你就護住臉,明白了嗎?”
“只用擋住臉就行?”
“沒錯,只要臉沒事,別人就不會知道你被暴揍過。”
“啊?”魏無雙不禁一愣。
而夏凡已經從懷里摸出了藥包。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你自找的!”黃衫男子一看見藥包便什麼都明白了,“弟兄們,給我上!”
“蠢貨,這麼近的距離,你還想準備方術?”馬臉男一馬當先,怪叫著舉劍撲上前來,“找死——”
他話還未說完,夏凡便將藥包朝他臉上揚去。
包裹散開,漫天的灰塵與他撞了個正著
“這是……咳咳……是什麼術法?”
回答他的是當頭一劍。
隨著一聲悶響,馬臉男被直接劈倒在地,再無動靜。
夏凡趁著人群大亂,屏息出手,瞄準的都是對方的脖子、腰間、襠部等要害部位,確保一擊就能令其失去戰斗力。
這也是便宜師父教他的街頭斗毆第一原則——先手必勝、後手遭殃。方士受到引氣的影響,反應和速度本就超過一般人,以有心算無心,他這十年算是打遍長街無敵手。加上思路開闊、常能舉一反三的“天賦”,連師父也稱贊他天生就適合混江湖。
相比久經實戰歷練的夏凡來說,其他人就明顯遜色了許多,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提防包里的東西,反倒一個個瞪大眼楮,想要看看他取什麼藥材出來。
這無疑加強了撒灰的威力。
“大哥,這、這好像不是方術,就是普通的灰!”
“咳咳,我管它是什麼,快給我……咳咳……干死那家伙!”
雖然在進入青山鎮前,所有考生只準攜帶一個藥包,但並沒有禁止更換藥包里的東西,或是自制新的藥包。夏凡自然也不會只帶一包灰塵糊眼,斗毆的第二原則便是不動則已、動若雷霆,不把敵人徹底打服絕不停手。
第二包灰撒完後,他身邊已無一個站著的人。
黃衫男也不例外。
他被一擊干淨利落的斬擊打中脖子,當場昏迷過去。
從出手到結束,總共也就十來秒。
魏無雙倒是很好的執行了他的建議,開打的那一刻便抱頭蹲在地上,除了滿頭灰塵以外,基本沒挨幾劍。
“起來吧,已經結束了。”夏凡說道。
魏無雙這才小心翼翼的松手起身,他驚訝的環顧一周後,不敢置信的望向夏凡,“你……居然這麼厲害?”
“厲不厲害得取決于對手,而這些人……估計也是第一次干‘打劫’的事。”夏凡俯身抓起一人抗在肩頭,“你也背上一個,我們得抓緊時間,免得他們再醒過來。”
“再醒過來?”魏無雙臉色一變,“夏兄,你不會是想把他們……”
“你在想啥呢?”夏凡白了他一眼,“謀害考生會立刻失去資格,我只是要把他們丟到橋那邊而已。當然,是在徹底搜刮之後。”
有無銀錢並不是考試失敗的觸發條件,萬一這伙人醒來後寧可住野外也要報仇一把,那就十分麻煩了。不如直接送他們過橋,只要扔過邊界,他們就不可再踏入考場一步,也算是一勞永逸的做法。
“原來是這樣。”魏無雙稍稍松了口氣,“對了……我被他們帶到巷子尾時,看到那里還躺著兩個人,應該是之前被騙的考生,要不要把錢還給他們……”
“不必了。”夏凡打斷道,“他們醒來後自然會明白發生了什麼,也找不到我們頭上來。就此退出或許對他們更好——若連這點情況都無法應付,考上方士反而是害了他們。”
魏無雙微微低下頭,眼中的神色一時有些復雜。
“你也應該考慮一下,是不是提前離開更好。”他沒有避諱對方的心情,而是直言道,“這才第三天,錢銀的影響就到了這個地步,接下去沖突只怕會愈演愈烈。有一點那個騙你的人說得沒錯,青山鎮已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第14章 夜行
把五人都處理完後,一上午時間也基本耗費得七七八八。
黃衫男提到的狀況,正一點點變成現實——為了爭奪繼續留在青山鎮的機會,考生之間開始互相攻擊,這一情況甚至出現在了旅店和茶樓門口。
如果不是規則中有一條是“禁止干涉村民的日常生活”,夏凡懷疑這群人會把店內都當做爭斗之地。
“還好他們不會在茶樓里鬧起來,”魏無雙心有余悸道,“看來考官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未必如此。”夏凡搖搖頭。
“夏兄何出此言?”他訝異的問,“考試規則里明確考生不得——”
“不得干涉村民生活,但沒有規定不準把旅店和茶樓砸了。”
“這個……”魏無雙一時難以轉過彎來。
“想想看,”夏凡壓低聲音,“如果你在外面旅店鬧事,砸壞一兩張桌椅,店家會怎麼辦?”
“只要賠錢就行,除非錢不夠——”說到這里他自己也愣住了。
“沒錯。”夏凡微微揚起嘴角,“若能賠錢到位,店家估計巴不得你把所有舊桌子都砸個遍,官府也不會處理這種小事。換到青山鎮里,則相當于鬧事不算違規,只有沒錢賠償才算違規。”
魏無雙半晌說不出話來。
夏凡也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他知道以對方的見識,一定能想到這意味著什麼。
現在之所以沒人動手,原因無非有兩個。
一是大家暫時還沒覺察到這一點,二是手中的錢還不夠多。
現在意識不到,不代表之後幾天仍沒人意識到;同樣的,現在錢不夠多,不代表接下去幾天也會如此。隨著不斷有考生被淘汰,那些錢銀也會逐漸集中起來,直至形成“巨頭”,這種趨勢幾乎是必然的。
到最後一兩天,只怕留下來的考生中會存有大量錢銀,即使砸碎幾張桌子,或是旅店的房門床鋪,也能賠償得起。
面對必定不夠的靈火,從其他考生手中獲取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屆時會發生什麼,夏凡閉上眼都能想象出來——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是在茶樓還是在旅店房間中,整個青山鎮都會變成狩獵場。可以說誰能聚集起更多錢銀,誰就能徹底佔據主動。
魏無雙的臉色都變了。
這樣的局勢發展對他而言,顯然是最糟糕的一種。
或者說,對每個考生都是最糟糕的一種。
信任與合作將不復存在,甚至那些臨時湊起來的團伙,都要時刻提防來自內部的襲擊——畢竟考官要的是裝滿靈火的罐子,而不會在乎罐子是從哪里得來的。
向夏凡拱拱手後,同鄉一臉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他則在茶樓二層找了個靠邊的桌坐下,點了份吃的,一邊吃一邊觀望起旅店那頭的情況來。
到這一刻,士考的核心內容似乎已經浮出水面。
只是夏凡心中仍存有不少疑慮。
不管從哪方面看,這個規則都對世家弟子太有利了點。比起臨時拉幫結派的團伙,他們內部無疑要穩定得多,更有甚者說不定在考試前就已經確定好了名額分配,只需一小部分人專心陪考,就能令整體獲得最大利益。
雖說人脈和家世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如此一來,選拔出來的方士也都會帶著世家背景,啟國王室應該不會期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才是。
當然,士考的政治目的並不是他現在需要思考的東西——無論上面如何考量都跟他無關,他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拿到一瓶靈火,以確保合格資格。
……
午夜子時,外面已夜深人靜。
夏凡中斷引氣修行,微微嘆了口氣。都這個點了,狐妖還不出現,十有八九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她不會再來了。
帶著一絲遺憾,他開始準備今晚的正事。士考允許帶兩套衣服,除開一套是常見的罩袍外,另一套則是他親手制作的夜行服。和這個時代流行的寬松服飾不同,後者完全遵循了簡潔易用原則,沒有紐扣,袖、身、帽一體,腕部、肘部和胸口皆縫有一層牛皮,以提高耐用性。
衣服也不是純黑色,而是藏青面料——從理論上來說,最適合融于夜幕的顏色是深紫色,但限于染料水平,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不那麼罕見的深藍色。至于黑色……它看上去最像黑夜,可一旦在有光的地方,一團移動的“陰影”很容易引起注意,隱藏效果甚至不如灰色。
深吸一口氣,夏凡從窗口翻出,貼著牆壁朝二樓爬去。
和光滑的混凝土牆壁不同,木質房屋的外緣有許多突出的楔頭,天然就適合攀爬,即使像他這樣的半吊子,也能輕松爬個好幾層。
他之前花了一下午時間,都在觀察世家弟子的住所與動向,最終選定了一間離自己住處最近的屋子作為行動目標。
如今靈火采集地被斐家、洛家、衛家輪流霸佔著,能確切得到靈火的,也只有這三家人了。
而夏凡的計劃,正是從他們手中偷取到一瓶靈火之源!
雖然不清楚里面住著誰,但身穿洛家藍袍的人曾多次出入過此間房屋,並且個個高度警惕,進門前還會左右張望一番。考慮到世家弟子也有可能受到襲擊,夏凡推測對方的應對措施應該是將靈火收集起來集中看管,而非交給個人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