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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在心上 第84節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又朝著她俯身,輕聲細語道︰“望舒最喜歡的人就是姑娘你啊。”
    江燕如的心猛然一跳,可隨即涌上來的並不是突然被人告白地羞怯而是驚詫。
    白望舒的語氣很奇怪,神情也很奇怪。
    他剖心析肝,對她說出這番話,但是卻一點也沒有言情示愛時的深情或者窘迫。
    就好像只不過恰好翻開了一頁書,而他念出了一段話。
    他像是故意要擾亂她的心,又或者是想試探什麼。
    “望舒……哥……”
    江燕如不知道白望舒到底有什麼意圖。
    是的,江燕如會把一些她不能理解的東西簡單粗暴地歸納為,他故意的。
    白望舒笑了笑,對她的反應一點也不奇怪,他剛直起了身,一道森冷的嗓音被微風帶了過來。
    “白大人,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白望舒眯了眯眼,看見蕭恕一步步走下台階,依然神色自若,臉上掛上淺淺的笑。
    “大概是這和煦的春風。”
    江燕如感覺剛剛貼在脖子上的冰涼倏然就變得灼熱,仿佛有一把火烤過的刀子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她知道那是蕭恕的視線。
    江燕如倏地想起自己發端上那支突兀的發簪,想抬手去摘,卻冷不丁摸到了一只手。
    蕭恕快她一步,已經拔下那枚發簪,啪嗒一聲丟在了地上。
    手法很嫻熟,扔得也很果斷。
    江燕如縮了縮脖子,像是被這驟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怯怯喚道︰“哥哥……”
    白望舒輕輕皺了下眉,對蕭恕的行為有些無奈,可他是一位溫雅的世家子,只會包容地處理這場意外。
    “蕭大人,不過是一支簪子。”
    蕭恕重復白望舒的話,只是他語氣一變,冷冷道︰“呵,不過是一支簪子?”
    在蕭恕眼里,這可並不是一個簪子的問題。
    而是白望舒在公然、刻意、放肆地挑釁他,觸怒他。
    兩人隔著三步的距離站定,中間宛若隔著天塹崖壑。
    和煦的春風也不再溫柔。
    吹起幾人的衣角袖袂呼呼作響,江燕如本就沒想過要接白望舒的東西,但蕭恕不容分說就把她頭上的發簪在地上摔成幾瓣,她心里又有些委屈。
    好像被蕭恕無端冤枉上了。
    更何況,這東西也花了錢的,還回去就是了,沒必要摔了吧?
    真沒必要。
    江燕如剛抬起濕潤的眼,想要露出對他暴殄天物的不滿,蕭恕似有所感,也垂下眼睫瞥向她。
    驀然觸及他的神色,江燕如哪敢顯露一點不悅,自己倒先忍不住打個了寒噤,心慌慌地把目光挪開,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敢作聲。
    就是瞎子也能看見蕭恕現在臉色不妙。
    他原本就因為受傷氣色不好,現在更加鐵青難看。
    江燕如的膽子就像那被戳破的魚鰾一下癟了下去。
    可沒過多久,她忽然又想起他的傷口,癟下去的魚鰾又膨脹了。
    她扯住他的衣袖,因為擔心反而理直氣壯︰“哥哥,你還受著傷呢,怎麼能到處亂跑?”
    她關切的聲音讓蕭恕臉色緩了些。
    江燕如趁熱打鐵,干脆挽住他的手臂,繼續道︰“時間不早了,哥哥你的傷口要重新換藥了吧,我們就別在外面站著了,萬一吹病了怎麼辦?”
    江燕如又對白望舒使了下眼色。
    他們倆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怎麼每每遇見總是劍拔弩張,她可太害怕這兩人會打起來。
    尤其現在蕭恕身上有傷,可不能再輕易動武。
    白望舒沒有讓她失望,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苦衷,拱手告辭。
    “蕭大人身上的傷還需要靜養,下官就不打攪了。”他對江燕如又點了下頭,溫聲道︰“江姑娘再會。”
    蕭恕並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這些虛禮更是嗤之以鼻,不再理睬白望舒,提起江燕如的胳膊,扭身就往府內走。
    江燕如只來得及對白望舒點一下腦袋,轉眼人已經被扯上台階。
    一進了門,蕭恕把她推到門後的院牆上,低下頭,目光陰晦,像是濃蔭蔽天,陰雲密布。
    “阿如,我不太高興了,快點阻止我,不然……”
    他說著,潮熱的氣息伴隨著刺痛,在她脖頸上危險地游離。
    “……撕碎你。”
    第69章 吃心   “吃了你的心,我能活百年。”……
    回到白府, 白望舒揮退了下人,徑自走到桌邊。
    這張紫檀雕麒麟下卷書案短短幾年的時間已經經歷過兩任主人。
    不過死物無情,也不會記著這些事。
    他輕車熟路地打開左邊下數第三的抽斗,拿出一個帶鎖的木匣子, 打開後里面是一大疊泛黃的信件。
    白望舒展開其中一張, 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行整齊的字跡, 帶著一股松竹挺拔的氣質,讓人無端想起煙雨之中撐著傘緩緩行來的白衣公子。
    世上與權無爭的人, 總是干淨無邪,也天真浪漫。
    可是在這吃人的金陵城, 在皇權傾覆之下, 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蟲。
    信上大段寫著蜀城的事情,有關于他的,也有其他人的。
    最顯眼的一處, 筆鋒有些猶豫。
    “——兄長,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想留在蜀城……”
    他手指一緊,泛黃發脆的信紙在他指間被揉皺, 幾個字就擠在了一堆。
    白望舒背靠著椅背,把手里的信紙往桌面扔下。
    “放心。”
    他對虛空之中,輕輕說了一聲, 不知道說給誰听, 靜謐的書房里只有裊裊升起的薄煙彌漫。
    須臾後,他朝外喊了一聲,聲音低沉道︰“拿個火盆進來。”
    貼身隨從很快就為他準備好了東西。
    就在書房內,一張張燒掉匣子里的信,火焰瘋狂地舔噬著寫滿字的宣紙,發出 啪的聲響。
    隨從跟隨他許久, 故而比起旁人膽子要大些,看著面無表情扔著信紙的青年,忍不住道︰“公子何苦要三番兩次去惹那蕭狗,萬一他發起瘋來,傷了公子……”
    雖然能明白他恨蕭恕,恨之入骨,可是現在怎麼看也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在未成熟的時刻,去觸怒敵人,對他們的大事而言,毫無好處,甚至說可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為何不可?”白望舒褪去溫潤的神色,眼底只有一片冷寂,就連那跳動的火光都不能溫暖他的冰冷。
    “你難道不覺得很有趣嗎?”白望舒看著火盆里搖曳扭曲的火焰。
    隨從無法理解他的有趣,只能呆愣愣看著他,忍不住吐聲道︰“殿下……”
    白望舒扯起唇角,露出清淺的微笑。
    “他已經不再堅不可摧,如今的他只怕比我還要……”
    “——如履薄冰。”
    多好啊,自己給自己造就了軟肋。
    自己為自己鑄造了牢籠。
    白望舒諷刺地大笑起來,火苗舔.舐著紙,一路往上燃燒,觸及他青白的手尖,留下熾.熱的痛覺。
    他驀然想起不久前,江燕如如夜星亮起的雙眸。
    “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軟糯而堅定的嗓音回響在腦海,他的大笑戛然而止。
    他甩開手指上的火星。
    喜歡?
    他絕對不會是能讓你喜歡的人。
    很快,她就會明白。
    雖說江燕如時常看不懂蕭恕。
    可是現在他情緒如此外放,她就是再看不懂,也知道他生氣了。
    而且還氣得不輕。
    是因為白望舒,還是因為白望舒送給她的那枚簪子?
    江燕如一直都知道蕭恕不喜歡白望舒,但是她也萬萬沒有想到,僅僅這樣就會讓蕭恕變得怒不可遏。
    她仰起脖子,就像是抬起了天鵝的頸項,白皙縴細,帶著玉脂一樣柔潤的光澤。
    血管輕輕在那片雪白的肌膚下跳動,仿佛是察覺到危險的慌亂,那跳動也變得奇快。
    “啊……”
    蕭恕的牙齒並不輕柔地在她脆弱的脖頸上試探,從耳根往下,溫柔與蠻橫,潤.濕和刺痛。
    交織出一種凌亂、破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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