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今日太後和我說了朝堂上廢立之事。”阜陽侯拉住妻子說道。
    豆盧氏吃了一大驚,“廢立?!”
    太皇太後要行廢立,這件事平城里的勛貴就沒有不知道的,何家也不例外。但是豆盧氏不知道這事到底和自己家有什麼關系。
    夫妻兩個到了內房,大白天的屏退了服侍的侍女,開始關門說悄悄話起來。
    豆盧氏听丈夫將太後說的那些話說話,嚇了一大跳。
    “會這樣?”她還以為不管哪個皇子上位,皇太後永遠是皇太後,偏偏漏了生母這一茬。
    “六娘說了,如今皇子們都大了,養也養不熟,要是再出個立子殺母的事,將來弄不好就記恨上我們家。”
    “那也應該去記恨蕭家!”豆盧氏對太皇太後頗有怨言。
    “你說了就只去記恨蕭家啊?”阜陽侯反問一句,頓時就讓豆盧氏啞口無言。
    “夫人,最近多去尚書右僕射府上走動一二。”許多男人不方便的事,妻子們來時最合適不過。何太後不能公然的和太皇太後作對,那麼事情就只能讓豆盧氏來了。
    “這個我知道了。”豆盧氏應下,過了一會她臉上露出憤憤之色來,“都是長公主!要不是她,我也不會這麼兩三年都不能進宮讓人看笑話!”
    沒有門籍不能入宮,哪怕是逢年過節都不能朝覲兩宮。不知道多少貴婦在看笑話。
    豆盧氏把這些一股腦的全部堆到了長公主的頭上。
    “那也是六娘怕得罪太皇太後。”阜陽侯感嘆道,瞧著博陵長公主都是今上的姑祖母了,還沒能冊封大長公主,就能瞧出今上對這位姑祖母到底是個甚麼態度了。
    而且東宮這麼多年也沒提過將長公主封為大長公主的事,以後博陵長公主也就這樣了。
    “……”豆盧氏想起博陵長公主就咬牙切齒,“日後若是太後當政,一定要她好看!”
    沒了蕭家的長公主還能像以前那麼囂張?何況不管是今上還是那些皇子,對這位姑祖母可都沒多少感情。
    豆盧氏坐在那里笑了笑。
    沒了蕭家的護佑,長公主只是長公主罷了,還不是任由皇太後揉搓?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皇太後心里科有本賬,只是等那一日一次清算個干淨罷了。
    **
    蕭妙音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秋冬的太陽顯得那麼的溫柔可愛,讓人恨不得在陽光底下抱著被子睡上那麼一大覺。
    她手里攥著一卷書,那邊是不情不願支支吾吾背書的弟弟,弟弟如今已經有了大名,叫做蕭弘,不過基本上院子里的人還是叫他檀奴的更多些。
    今天她讓弟弟背給她听的是莊子見梁惠王,古文通常不會長篇累牘的宣揚什麼大道理,不過先秦時候的古文字眼晦澀,死記硬背有時候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檀奴就是這種情況。
    在姊姊這里背了好幾次都沒放過關,檀奴都要哭出來了。
    常氏在一邊瞧著都覺得心疼,“三娘,要不等明日再背吧?”畢竟常氏就這麼一個兒子,難免會心疼那麼些。
    “昨日,昨日檀奴說今日背。阿姨。”蕭妙音才不吃這一套,今天的事明天做,明天還有明天呢,這麼下去基本上就不用背了,“再這麼慣下去可不行了。”
    常氏知道蕭妙音注意多,甚至比大人還有注意,听女兒這麼一說,抿了抿嘴角,“檀奴就听姊姊的話,背完了讓庖廚準備好吃的給你。”
    “……”蕭妙音瞧著站在面前的弟弟,“背書是檀奴自己的事,將來前程怎麼樣就看你自己的了。”她一邊說一邊把手里的那卷書敲在床面上,砰砰作響。
    檀奴一听脖子就要縮起來。
    “三娘,檀奴還小……”常氏忍不住為兒子說一句話。
    “阿姨,檀奴都五歲了。”蕭妙音說起這個就重重嘆口氣,雖然說蕭家以後的前途這麼看都是無亮,但總不能放任小孩不讀書,不讀書就去學騎射,可是這麼小的孩子別說上馬就是拉開弓都能難。
    總不能就這麼一直放羊下去吧?尤其古代人十二三歲就在父親安排下入宮做個羽林郎什麼的,很常見啊。
    蕭妙音掰著手指換算一下,頓時覺得自己弟弟快要輸在了起跑線上。他們是庶出的就不和嫡出的比資源,再比也比不過,也沒必要。但也要發憤圖強!
    “再不抓緊就晚了。”蕭妙音看向弟弟。
    檀奴被自己姊姊瞧的一陣後怕。那邊的妹妹咯咯的笑個沒停。
    “要不你把這篇背下來,要麼就把逍遙游背下。”蕭妙音給檀奴兩個選擇,“還有將蘭亭集序臨摹一遍。”
    要人命了!
    五歲的孩童才開始學描紅,哪里會一步登天就朝著王羲之的方向去了。
    檀奴哭哭啼啼的開始背書了。他一邊背一邊想著,陛下甚麼時候才把姊姊給召回去啊,姊姊不在家里的時候,他說甚麼底下的人就做甚麼,姊姊一回來他就得乖乖听話了。
    蕭妙音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檀奴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這篇文章背下來。她說可以了的時候,檀奴高興的幾乎要哭出來。
    “……”常氏瞧著背完書就玩的兒子,過了好一會才轉過頭來,“三娘,如今你不用去宮中了?”
    做母親的總是希望女兒能夠有個好前途,那個位置也的確很吸引人。
    “宮里頭亂七八糟的事一堆,這時候東宮哪里會想到讓我進宮?”蕭妙音想起東宮的眼神,頓時打了個寒戰,那眼神才是真的不留半點情緒,光是瞧著就讓人心中害怕。
    蕭妙音想起太皇太後把她召入宮中的目的,心里嘆口氣。這是瞧著哪個可能繼位,就把她往哪里塞啊,如今宮里頭又傳言,說是常山王不得東宮的喜歡了。
    不過那只小貓還巴不得吧?
    蕭妙音想起上次提醒貓兒的兩句,不由得搖搖頭,太皇太後想著廢長立幼估計也是想別那麼早歸政吧?其中的原因她也不太清楚,不過有一點能夠確定,就是太皇太後絕對不允許有外人來觸踫她的權力。
    從當年和先帝對抗到流放拓跋演外家就能看出來。
    貓兒那話恰巧是最犯太皇太後忌諱的。
    估計是沒戲了。蕭妙音摸摸下巴,就看尚書右僕射他們的了。
    “哎。”常氏嘆了口氣。
    “阿姨,別老是嘆氣,女子嘆氣多了,這里會有皺紋的。”蕭妙音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常氏立即變了神色。
    “別急,等宮內形勢安定下來就知道要不要去了。”反正她將來不是進宮就是被嫁給哪個王,就和大娘一樣。
    至于別的家……就算她想,太皇太後也不會放過啊。
    唔……
    “如今阿姨好好看著檀奴,讓檀奴讀書,”蕭妙音仰天長嘆,這年月,除非蠕蠕腦殘十萬八千里率大軍南下和北朝死磕,不然這軍功都沒地方掙。最後還是要靠讀書啊。
    “要是讀的好,還能進中書學,將來有個一官半職的,也好接阿姨出去過日子。”蕭妙音已經把將來都打算好了。
    家里頭兒子這麼多,蕭斌能顧好兩個嫡出的孩子就算不錯了。他們這些有個名頭,接下來的就要看自己的了。
    “……三娘說的也對。”常氏點點頭,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樣紅,以後如何還真的不是靠著郎主的。
    “只要從中書學讀出來,檀奴的前程也差不多了。”蕭妙音這話一出來下意識的絕對不對,頓時又深深的苦逼了起來。
    她沒有和常氏說的是,如今蕭家看起來如花似錦,可是等到十幾年後,誰知道又是個什麼光景。
    不管廢立之事成不成,蕭家的位置都很尷尬,行廢立之事,能夠保全的外戚家,上官太後那個還是因為幕後主手霍光,東晉的褚太後也是在權臣的操縱下廢了司馬家的皇帝。主動大權在握主動廢的……
    一個是呂後,一個是武則天。呂後是全家死光光了,連一條狗都沒留。武則天全家是保全下來沒錯,不過那是親生兒子……
    說起來她姑媽沒有親生子啊。
    蕭妙音越想越發現自己這一家子前途渺茫,要不全家跑到南朝去?
    不過南朝的門閥比北朝重的多,那些士族鼻孔也朝天。
    雖然有個蘭陵蕭氏,但是他們的這個蕭和蘭陵蕭氏的蕭可沒什麼關系。
    蕭妙音坐在那里陷入了苦悶當中。
    **
    太皇太後今日在朝堂上不提立常山王為帝的事,但尚書右僕射等鮮卑臣子和李平為首的漢臣極力反對。
    “你想要興旺蕭氏,還是怕天子長大之後分你權柄?”昨日夜里李平的話在耳邊響起。
    是,又如何?男人尚且為了權力可以殺妻殺子,她為何不能?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子?
    簡直可笑!
    太皇太後坐在珠簾之後沒有說話,珠簾垂下,外面的大臣看不清楚內里太皇太後的神情。
    “臣認為此事不可行,天子無過而廢,人心易浮動變化,如今北方有蠕蠕,南方南朝北上之心從未斷絕。我朝若是冒然行廢立之事,難保不會有宵小趁危而入!”
    尚書右僕射是個典型的鮮卑人,他站在那里,聲音落地有聲。
    北朝建國原本是由許多鮮卑部落集合而成,部落有部落的特點,而且不管北朝還是南朝,有野心之人從來不少。尤其北朝原本就是由游牧民族建成的,哪怕如今正在漢化,但該有的一點沒少。
    “臣再三懇求陛下三思!”莫那縷高聲道。
    “如今局勢不穩,實在是不宜再起變故!”莫那縷是鮮卑人,太皇太後將漢人勢力打入八部大人分而化之的做法,讓他很是看不慣。
    不過鮮卑人也不僅僅只是八部大人。
    “若是當年之事再起,陛下可曾想過六鎮?”莫那縷道。
    此話雖然沒有明說當年之事到底是哪一件,但讓太皇太後變了臉色。
    六鎮是鮮卑人,漢人,匈奴人各個民族雜合起來的地方,當初在六鎮埋下重兵,六鎮是北上抗擊蠕蠕的一道防線,但其兵之重,令人忌憚,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難保日後不會出什麼岔子。
    太皇太後一系列漢化舉措,撤去宗主督護制,再行均田制,恢復秦漢以來的三長,朝廷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有些鮮卑貴族卻在里面得不到多少好處。若是有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恰好又是六鎮里的某位人,借機起事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
    集合六鎮之力,足以讓這半壁江山改朝換代。
    “大膽!”
    珠簾後女子的鳳眸微微眯起來,已經透出點點殺意。
    “臣一心為朝廷,還請陛下明鑒!”莫那縷道,沒有絲毫退縮。
    朝堂上鴉雀無聲。
    今上繼位之初,朝中被清洗了一片,先帝的羽翼被剪除干淨,甚至太皇太後對那些私底下有怨言的大臣更是下了大力氣,造成冤獄無數。
    因此莫那縷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即唬的無人再敢說話。
    太皇太後袖里的手已經慢慢握緊。
    李平和太皇太後相好將近十年,對于太皇太後殺伐果決的性子了如指掌,他的掌心里不禁出了一層汗。
    莫那縷是鮮卑勛貴之一,權威甚重,若是真的動他,恐怕會激發出那些鮮卑貴族積壓的怨氣。
    若是真的和莫那縷所說的有心之人借六鎮之勢起兵,那麼平城恐怕危在旦夕。
    朝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第47章 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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