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要說原先拓跋演對自己有七分情誼,太皇太後也把這七分情誼給逼到了十層。
    如今有天命的高氏都失敗了,那些高麗少女們被丟到一邊,還有那些青春貌美的良家子們。太皇太後換花樣的塞女人,當塞女人不管用的時候,就來整治她了。
    她又不是傻子,在宮里這麼多年,這位的‘光輝事跡’不知道听了有多少,對她這個佷女不知道是干脆轟到冷宮里去,還是直接一條繩子勒死完事兒。
    上回太皇太後就找過她,要她要向遠處看。太皇太後沒有太多的耐心,不按她的意思去做,她下手也毫不留情。
    听了太皇太後的話,可能會和拓跋演離心。將來蕭家的命運是攥在他的手里,是生是死,是殺是剮,都是他的想法。一個弄不好,全蕭家的命全交代了。
    不听太皇太後的話,她又會面對太皇太後的報復。對于她,太皇太後覺得說一次還不听的話,基本上就可以丟出去了。
    不和她一條心的繼任者,根本沒有半點意義。
    “不過放心,你們都是跟過我的人,我會安置好你們的。”蕭妙音道。她有預感,估計也快了。
    不過只要還有命在,就都有可能,太皇太後對她多壞,只要她還有口氣,就有其他的可能。
    她深深吸了口氣,平躺下來。
    “貴人這是說的甚麼話。”劉琦跪著說道,“小人的命是貴人救下來的,萬萬沒有離了貴人自己去求富貴的道理。”
    “也不是讓你獨自去求富貴,”蕭妙音嘆了一口氣,“罷了,將來再說吧。”
    拓跋演今日來的比往常要早的多,甚至連夕食時分都沒到。
    他來了,蕭妙音讓宮人扶著她,走路都是邁小步走。拓跋演見著她臉色慘白就知道她不好,過來看清楚她點在嘴角邊的紅砂才開口問道,“葵水來了?”
    拓跋演記得蕭妙音來葵水除了偶爾不舒服,沒這麼嚴重。
    “是不是又吃了不該吃的吃食了?”拓跋演讓那些宮人退下,自己扶著她到床上坐下問道。
    蕭妙音疼的渾身無力,一張臉皺著,閉上眼不說話。
    倒是劉琦開口了,“昨夜里貴人用了冰。”
    “這麼冷的天,你還是吃這個?”拓跋演蹙眉,伸手給她揉肚子,口里不禁說些責怪她的話。
    蕭妙音靠在他身上閉了眼。
    她這模樣落到拓跋演眼里,以為她是為了高氏的事傷心,“我昨日里就沒有踫那個高氏。”
    “……”蕭妙音偏過臉去,過了一會她才長長的嘆一口氣,“我知道,阿演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還吃那個?”拓跋演簡直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她脾性不好,這個他也知道,甚至她也從來沒有掩飾過她自己的好妒。
    這宮里的人壓抑自己的性子,她這般不掩飾,卻投了他的性子。
    “忍不住。”蕭妙音答道。
    “……”拓跋演這下是真的好氣又好笑了,“下回別這樣了,平城原本就冷,你還吃這個,對身體無益。”
    “我有話想要和你一個人說。”蕭妙音道。
    拓跋演這會有什麼不依著她的?讓殿中宮人中官都退下去,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以後只怕是不能陪著你了。”蕭妙音一開口就把拓跋演嚇了一大跳。
    “你這又是在說甚麼傻話?”拓跋演伸手就來試探她額頭上的溫度,發現沒有起熱,頓時就奇怪了。
    “姑母怕是容不下我了。”說完這句,她就撲到他懷里痛哭起來。
    “……是為了高氏那件事?”拓跋演下意識抱住她,問了一句。
    蕭妙音搖搖頭,哭的更厲害。
    哪怕沒有高氏這事,太皇太後也容不下她了。她和太皇太後根本就不是一條心的,日後冊命皇後,就算是另外的蕭家女,她也是一個威脅。
    既然已經決定不選她做蕭家的下任保護人了,那麼自然是要為那個未來的皇後掃清障礙。
    “……”拓跋演不是蠢貨,他只要想一下就知道里頭的事到底是怎麼樣的了。他沉默下巴,雙手抱緊了她,“我會護住你。”
    “如今姑母勢大,最重要的是你,姑母總不至于賜我三丈白綾或者是毒酒一杯。”蕭妙音含淚說道。
    拓跋演听到毒酒二字,不禁摟緊了她。
    “別說這樣的話。”
    阿妙心善,不忍心將姑母往壞里想,可是他卻是知道蕭氏能夠心狠手辣到何種地步。
    就算宮中有了皇長子,太皇太後也容不下阿妙,因為太皇太後就看不慣阿妙這樣,覺得佷女和她不是一條心。
    “我宮中的人跟了我這麼多年,阿秦和劉琦麻煩安排個好去處。”蕭妙音知道宮廷里最擅長的就是捧高踩低,秦女官和劉琦都是她身邊的人,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這話听在拓跋演耳朵里,就和行將就木之人在交代後事一樣,他抱緊了她,連連在她被上拍了好幾下,“不許說這樣的晦氣話。”
    可是說完了,他從心里透出一股深深的無力來,如今太皇太後真的想要整治哪個人,他也沒辦法去攔住。如今的東宮還是他的祖母,孝這個字壓在他頭上,有些喘不過氣來。
    “連你都保不住,我……”心情激蕩之下拓跋演開口就要說混賬話,才冒出個頭,就被蕭妙音捂住了嘴。
    “不準瞎說。”她一雙眼楮腫的和桃子似的,“你別忘了我就行了。”
    “……”拓跋演把頭埋進她的發叢里,喉嚨里發出嗚咽的一聲。
    蕭妙音知道他自小就過得不如意,幾乎是一生下來就被東宮抱走,而後三四歲上頭沒了親生母親。
    宮廷中可沒有外面的那一套認嫡母不認生母。庶出的皇子一旦做了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追封自己生母為皇後。
    小小的孩子,哪怕日日見著的是祖母,身旁有乳母和宮人環繞,可是心里到底還是渴望有生母的。
    後來五歲的時候,連先帝都被東宮一爵毒酒送去了黃泉。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蕭妙音知道當初他拓跋演讓自己入宮做玩伴,就是為了討好太皇太後,誰知道這麼多年下來,竟然還真的有感情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拓跋演抱她抱的很緊。
    蕭妙音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我走之後,你記得要好好加餐用飯……”說著她自己都哭了,“長命百歲。”
    “但凡我還有一口氣,總是要保全你。”拓跋演語氣堅定,不像是在隨便給承諾。
    “我信。”她道。
    她當然信,太皇太後當這個孫子對自己言听計從,可是拓跋演心里恨她恨透了。只不過太皇太後如今能走能跳,還能把權力抓在手里,實在是施展不開罷了。
    如今有了這麼一層,哪怕她死了,拓跋演都記著她的好。
    不得不說,太皇太後在這上面實在是了解甚少。
    **
    太皇太後將高凝華叫來問侍寢當日的事,其實這種事讓女官去就行了,但是她急著想要個皇子來繼續她的執政,而且前代也有保太後過問再嫁的妃子肚子里頭的肉是不是天子的先例,她這樣也不算是奇怪。
    高凝華听到太皇太後的問話,一開始還支支吾吾的,可是等到太皇太後再問一次,她心下一個咯 ,就什麼都說了。
    天子根本就沒有臨幸她,天子睡在床上一晚上,她就在柱子那邊站著,到如今她還是處子身。
    太皇太後听了眉頭蹙緊,過了好一會她才抬手讓高凝華退了出去。她靠在隱囊上過了好一會,突然一揮手,將案上的竹簡等物掃落在地。
    “我蕭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眼界低的?!”太皇太後氣道,如今三娘這性子是不能接過她的衣缽了,更加不能留她在宮中壞了她的大事!
    她已經和三娘說過了一回,眼楮不能盯著那些所謂的寵愛,如今天子連旁的女人看都不看,不是三娘做的好事,還是甚麼?!
    殿中的中官宮人嚇得噤若寒蟬,連聲都不敢出。
    太皇太後對蕭貴人不滿之事,很快就傳遍了宮廷,蕭妙音去長信殿,也每回都被攔了下來,蕭妙音知道此事已經成這局面,每次在東宮宮門處多等一個時辰之後就回去了,倒是長秋宮對她還是和顏悅色。
    消息傳出去到燕王府上,蕭斌不知道三娘到底做了甚麼是惹惱了太皇太後。但是時常進宮的博陵長公主卻是知道的。
    她靠在隱囊上,和自己的女官嘮嗑,“東宮要強了一輩子,年輕的時候沒有寵愛,靠著運氣過日子,連一個罪婦都能越過她去,要不是她當年手鑄金人成功,如今她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女官是從小就在博陵身邊伺候的,她也就在這會說話能夠無拘無束,“長公主喝口蜜水。”
    博陵接過來,手指在金杯上打轉,她不知道想到了甚麼,噗嗤一聲笑“說實話,東宮做了太後之後幾乎是順心如意,到了如今在自己佷女身上栽了跟頭,”說著博陵越發覺得渾身舒暢,當年她就是著了這位嫂子的道,如今看著東宮不暢快,她就和吃了仙丹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服。
    “長公主的意思是……”女官听著抬起頭。
    “東宮年輕的時候在男人身上吃了虧,覺得天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也是,男人的確也沒幾個好東西,她如今身邊寵的那個也差不多。可是人這麼多,哪能一樣。今上是真對三娘有了心思了。她要是一逼,今上說不定就更加認準三娘。”
    博陵長公主從小在宮廷長大,宮里的事看得也多。當年東宮還是貴人的時候,和寵妃相爭,皇帝都懶得搭理她,出征的時候,直接把先帝生母帶在身邊。
    “說起來她和呂後還挺像的。”博陵喝了蜜水對女官道。
    “長公主!”女官看了看周圍,確定周圍沒有其他的人後才放心下來。
    “放心,這會哪里還有其他的人。”博陵搖搖頭,“一樣的不受夫君待見,一樣的持政有方,也同樣的在別人的事上栽跟頭。”
    “三娘這事沒完呢。”博陵長公主道。
    的確沒完,太皇太後突然就讓人對蕭妙音說,博陵長公主生病,讓她回去去探望。蕭妙音知道是要出手了,她人也很平靜,宮中的東西都是帶了徽記帶不出去,她就直接應了。
    消息傳來,蕭妙音已經是出了宮,到了晚間,燕王府突然傳來消息說蕭貴人生了急病。
    太皇太後動手,從來不給人半點辯解的機會。等到回過頭,她已經把人給處置完了。
    拓跋演在昭明殿得了消息,他坐在那里,手中提著一串佛珠。鮮卑人好佛,他也有些信佛,毛奇將蕭家傳來的消息說了之後,他手指一掐,佛珠的線就這麼被他掐斷,珠子落了一地。
    “陛下?”毛奇說話都說不平穩了,“陛下??”
    “朕知道了。”拓跋演強行穩住心神,這麼多年他早就已經練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從床上站起身來,“把這些收一收吧。”
    說罷,他大步的向外面走去。
    平城地處代地,北方的冬日是干冷,可是今日夜里和平常有些不太相同,雷聲滾滾,不一會兒豆大的雨珠落下來。
    打的外頭的石階上  啪啪作響。
    他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
    蕭妙音早就知道太皇太後不安好心,而且實力相差太大,沒有勝算,只能這樣了。
    她進了常氏的院子之後就被看守在這里,不準外出。常氏一看到這架勢,就明白不好,在女兒面前一聲聲的問這到底是怎麼了。
    “太皇太後嫌棄我眼界不夠高,趕我出宮罷了。”蕭妙音說這句話的時候風淡雲輕,“放心阿姨,應當不會壞了弟弟妹妹的前程的。”
    常氏固然有這個顧慮,但听到女兒得罪了太皇太後就天塌了似的,“那可怎麼辦?”
    “不怎麼辦。”蕭妙音坐在那里巋然不動。她既然站了道,就知道會有甚麼後果,如今這番躲也躲不過去。
    她送出宮了又怎麼樣,至少她在宮里這麼多年都是痛痛快快的,回本了。
    外頭東宮說蕭貴人病了,不能回宮,說是要她在娘家里養病。平城里最藏不住消息,蕭麗華听說這事之後,心里一下咯 ,一半是為蕭妙音擔憂,一半是知道機會來了。歷史上蕭皇後的確是被太皇太後送出宮,之後宮中好似全沒這個人似的,可是等到太皇太後雙腿一蹬,皇帝就立刻派人去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她的好機會,不管是從兩人的情分還是日後的前途來看,機會真的是來了!
    “來人!”蕭妙音從床上站起來,這會清河王在外頭還沒回來,她也不用圍著他打圈子。
    “將那些上等的藥材銀耳全備好。”她吩咐陪嫁的侍女,嫁進清河王府之後,她用的都是身邊的陪嫁,外面有朝廷配備的一套,根本就用不上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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