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蕭妙音開始听得迷迷糊糊,到了後面驚訝的一雙眼都要瞪圓了。
    “太妃……就是這麼看常山王的?”蕭妙音不知道常山太妃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常山太妃自己在外面養了好幾個美少年,就覺得自己兒子也不正經?
    “……難道還不是?”常山太妃見蕭妙音一副不肯承認的模樣,一口氣險些上不來。
    “常山王是由太妃親自撫養長大,秉性如何,太妃難道還不清楚?”蕭妙音簡直覺得莫名其妙,她知道羅氏可能是曉得貓兒經常來她這里。但是兩個人哪里有常山太妃想的那麼曖昧,她再怎麼沒節操,也不會對著小叔子下手啊!
    “大王乃是奉了陛下的意思來照顧我一二,”蕭妙音干脆就把話說明白了,懶得和常山太妃打啞謎,“並不是太妃想的那樣。”
    “陛下?”常山太妃一開始听到兒子經常到蕭妙音那里,下意識的就認為兒子和蕭妙音有些甚麼,不然一個男子為何要時常到一個女主的居所?
    “是的,乃是陛下的意思。”蕭妙音看著常山太妃開始慌亂起來,這氣勢洶洶的來質問她為甚麼要勾引自己兒子,結果這巴掌挨的夠好吧?
    蕭妙音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有些同情貓兒。自己親媽竟然把他往那個地方想。
    “這……”常山太妃的臉上漲得通紅,她往往沒有想到竟然是皇帝的意思,她緊緊盯著蕭妙音,想要從從蕭妙音臉上尋得半絲蛛絲馬跡,但始終蕭妙音都是面上沒有半點慌張和躲閃。
    “若是太妃沒有其他的事,我先告辭了。”蕭妙音面上微笑得體,她給常山太妃行了一禮之後,直接上了車,阿難看了一眼常山太妃呆立在那里,她手里的鞭子在馬臀上打了一下,口中一聲叱喝,馬車便開始向下面的道路跑去了。
    常山太妃站在道上,過了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常山太妃對蕭妙音沒有多少好感,宮中說蕭貴人盛寵,可是平城中有不少想送庶女入宮的主母私下都說蕭貴人狐媚惑主,酸話說了不少。
    但蕭貴人都出宮了,天子還這麼記掛她,甚至還拜托貓兒照顧。可見這情分已經不一般了。
    要想整治蕭貴人也容易,只要直接把這件事捅到東宮面前就行,但是她一旦這麼做了,貓兒就失去了聖心。太皇太後大權在握不假,可是正統還在天子那邊。貓兒日後前途如何,都是要看天子的意思。
    常山太妃過了許久才緩過來,“回去吧。”
    她不回去,還能怎麼樣呢。
    ☆、107|9.19||
    博陵長公主的輩分較高,她薨逝後,喪儀風風光光。公主府上下縞素一片,燕王府上也沒有了富貴寧馨的模樣,那些庶出的子女們身著斬衰跪在那里哭喪。府上的妾侍們也跪在那里嚶嚶哭泣。
    蕭佻沒有去公主府上,荀氏已經有身六個月了,她哭了一會後,蕭斌便派人把她接回到房內休息。蕭斌對博陵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他不覺得有必要讓新婦挺著肚子哭喪,也認為那樣對胎兒不好。
    蕭佻身上穿著斬衰,面無表情的跪在那里。他和博陵長公主的恩恩怨怨從記事開始就從沒斷過。博陵雖然是天家貴冑,但是人性這東西不會因為身份就會變半分。他少年時候可沒少找博陵的麻煩,甚至心里也想過,干脆就和博陵同歸于盡。但是後來長大了,漸漸年長,不和當年那會極端,但對博陵始終親近不起來。而博陵也看他不順眼,兩個人正好兩看相厭。
    如今博陵薨了,蕭佻沒有半點感覺,也沒有所謂的大仇得報的欣喜,似乎就是死了個和自己無關的人一般。只是看到蕭拓為了博陵哭的力竭,才會出言勸說兩句,其他的就和看別人的事一般。
    漢人禮法,父母若是死了,要守孝三年。博陵是繼母,又是皇家的公主,除非他這會和蠕蠕或者是南朝打仗,不然奪情是沒有任何指望的。
    他在平齊郡才做出點眉目出來,這邊博陵就沒了。蕭佻也真心覺得或許博陵就是個來磨他的。
    前來吊唁的客人先到長公主府那里轉一圈之後,到燕王府這里來,客人見著蕭佻面上肅穆,有些知道他和博陵長公主那些恩恩怨怨的,都感嘆一聲峰回路轉。誰知道當年的那個小可憐不但能夠長大成人,而且還得了東宮的青眼。
    蕭佻就這麼一直跪在那里,他朝食只是用了一碗,中間除了喝了幾口水之外,就沒有吃喝了。
    頓時蕭家長子至孝的傳言就流傳出去了,公主府里哭暈過去的蕭拓都被壓住了風頭。
    賓客們白日來吊唁,到了晚上,府內安安靜靜,放眼過去滿目的縞素。寒風凜冽,掛在外面的招魂幡吹的哧哧作響。人站在外頭一會,就覺得害怕。
    寒風嗚嗚的吹,堂上的素帛給吹的鼓起來。蕭斌見狀,自己回到房中,另外也將蕭斌叫回去休息,天寒地凍的,堂上又只有兩面牆,人跪在那里就算守著火盆都過不了一晚上。
    蕭佻也沒有裝模作樣要給博陵繼續跪著,家人一說,他就起來了,起來的時候還往上跳了兩下。
    家人里頭還有人記得當年蕭佻是怎麼折騰博陵長公主的,他這麼一跳,旁邊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這會蕭佻沒有甚麼和博陵作對的念頭,純粹是因為雙腿跪的久了覺得麻痹活動一下而已。
    蕭佻在一眾家人警惕的眼神中,施施然走了。
    荀氏挺著個肚子靠著隱囊躺在榻上,月份大了,肚子也越來越大,幾乎是一天一個樣,肚子被撐開的滋味當真不好受,肚皮有時候癢的荀氏恨不得把肚子上撓掉一層皮。如今婆母又沒了,她作為長媳還得帶著一群庶出的小姑子和小叔子在那里哭,肚子里孩子伸腳一踢,她就疼的不行。
    兩個侍兒跪在她身後替她按摩腰部和腿,過了好一會才緩和過來。那邊侍兒道一句,“郎君回來了。”她在床上听到,一手撐在腰後,就要起來。
    蕭佻進來看到妻子要起來,連忙伸手制止,“你好好坐著別動。”
    荀氏听了之後,依著他的話靠在隱囊上“怎麼回來了?”雖然薨的這個是繼母,但繼母也是母親,況且還是皇家公主。
    面上怎麼著都要做的讓人挑不出錯來。
    “無事,是阿爺讓我回來的。”蕭佻說道,他是沒給博陵長公主當孝子的打算,待會他還要過去,直接兩眼一閉裝暈倒完事。
    “我並不在乎那些什麼純孝的名頭,玉娘也莫要擔心。”蕭佻看到妻子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勸說道,“本朝重實干,那些甚麼虛名別看的太重。”
    “嗯。”荀氏點了點頭,她其實心里對這個婆母也沒有多少好感。一開始嫁到蕭家來的時候,博陵長公主還為難過她的,如今博陵沒了,她內心松了一口氣。
    “我擔心的是丁憂。”荀氏嘆口氣道。博陵薨了,蕭佻原本在代北做的好好的,如今都要回來守孝三年。等到三年過去了,誰會知道朝堂上會是怎麼樣的境地?畢竟機會是不會等人的。
    “你一丁憂就要三年。這……”荀氏出身士族,當然明白仕途的重要性,士族若是沒了仕途不出三四代,恐怕就沒有人知道了,何況是寒門?
    “沒事,事情得往好處想。”蕭佻倒是看得開,“這會回來也好,你也好好在家中養胎。家中的事交給旁人處置便好,你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荀氏是長媳,家中的事務肯定要她來經手。可是如今她懷著孩子,十分辛苦,要來管家十分吃力。至于蘭陵公主,就更加指望不上,公主府內有朝廷配備的家令等人,是正經的朝廷官員,扶著打理公主府上下一切,公主們沒有必要自己來學管家。
    蕭佻對于這個府里頭的事知道的比荀氏要清楚的多,真的管起來,非常耗費心力。他還舍不得妻子受這份苦。
    “府中有專人管那些人,到時候你只管問他們,做的好了賞,做的不好了罰。”他說了這麼一句。
    “嗯。”荀氏笑著應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听起來的肚子,眼里多了幾分期待。
    堂上哭聲一片,蕭佻是被蕭斌叫到房里去休息了,但是其他的庶子庶女們依然要堅持,一直到哭暈過去才能夠被人攙扶著回去。要是沒有暈過去,那麼就繼續跪在那里嚎啕吧!
    蕭吉是被凍的打哆嗦,堂上就只有三面牆,寒風一吹,臉上的淚水就差點結冰。他手腳都是冰涼的,回頭去看跪在身邊的蕭閔,蕭閔凍的嘴唇都發烏了,兩人對視一眼,不禁想要抱頭取暖。
    這兩兄弟倒是想裝暈來著,可惜王府里的醫官就在屋子里頭待命,要是真的哪個哭暈了過去,醫官上來可是要對準穴位掐的,要是掐不醒就要上針了。
    蕭吉想了想醫官的那一排排的針,原先想著裝暈混過去也不得不打住了。
    他哭的早就沒有淚了,博陵長公主兩兄弟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幾回。就算見了,博陵長公主也是一副看不起他們的模樣。都這樣哪里有甚麼真情實意,心里只覺得博陵薨了還是好事,免得有人想著給他們臉色看,早晨哭喪的時候都是揣了胡椒在袖子里,活活把眼淚給逼出來的。
    胡椒是從波斯那邊傳來的,一點點就要好幾輛金子。兩兄弟袖子里也沒揣多少,到了這會包里早已經見空了,一雙眼楮也腫的和桃子似的。
    靴子里的雙腳已經凍僵了,動了動幾乎沒知覺。蕭吉實在是扛不住,他只好抽了袖子遮了臉干嚎,起身往後面去,借口也是現成的,他要去更衣。
    人有三急,哭喪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他一說出來,也沒人攔他。
    蕭吉轉了好幾下,到了一個沒有多少人的院子門口,轉過身看著自己身後跟著的家人。
    家人會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牛皮囊來遞給蕭吉,蕭吉擰開一股烈酒的味道就飄了出來。
    按道理,這會他該停了酒肉老老實實給嫡母守孝,蕭吉也沒有給世子難看的心思,但是這天太冷了!堂上三面牆,風嗚嗚的就往里面灌,跪在里頭還要扯著嗓子哭,真心是熬不住。
    蕭吉趕緊的咕嚕嚕的喝了兩三口,他不敢喝多了,怕別人聞出什麼來,喝了三口之後,就讓家人把酒囊收回去,家人拿出水囊讓蕭吉漱口。
    這樣整理好之後,主僕兩人趕緊的走了。
    風聲嗚咽中,一個人影從昏暗的夜色里顯現了出來。而後慢吞吞的往另外的一條道路上走了。
    公主府中嗚咽一片,蕭拓已經哭得近乎脫力,蘭陵公主見狀哪里還敢讓他繼續哭靈,立刻就讓人把他給扛到屋子里頭去。
    蕭拓這樣已經一個來月,眼楮里幾乎都快哭出血來。平常的飯食只是吃了那麼一口就讓人退下。蘭陵看著這一個來月的時間來,蕭拓瘦的皮包骨頭似的,雙眼里布滿血絲,走路身子都在晃,似乎只要風一吹就能直接吹跑。
    蘭陵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孝順是好事,但是孝順到把自己身體都賠進去,那就是愚孝!蘭陵公主在宮中的時候也看了不少漢人的書籍,知道瑯琊王氏的一個先祖王祥被後母所迫,冬日里臥冰求鯉。
    書卷上頭說的煽情,可是她覺得這孝順把自己孝順的出了毛病,毀了身體,那麼就太笨了。
    她不看重漢人那套追求哀痛到吐血的所謂孝順,也覺得沒必要。
    “公主。”侍兒端來了一碗蛋羹,蛋羹一路上用水溫著,到了這會還是溫熱的。
    蘭陵公主接過來,坐在蕭拓的面前,蕭拓如今一雙眼楮通紅,她看著都覺得心驚膽戰的。
    “來,二郎,把這個吃了。”蘭陵公主親自喂他。
    “不了,我沒胃口。”蕭拓搖搖頭,伸手就想將妻子的手格開,可惜他一個多月都沒有好好吃飯,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哪里還有力氣,他抬抬手都沒抬起來。
    蘭陵公主眉梢一挑,“沒胃口也還是要用,你這樣下去到時候連身子骨都會垮了,就算為了阿家,也要好好用餐。”
    “阿家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要是出了甚麼事,怎麼向阿家交代?”蘭陵公主看了看手里的蛋羹,嘆了口氣,讓侍兒換個白米粥上來。
    如今蕭拓的身體還是比較虛弱,腸胃受不住蛋和奶,蘭陵公主才想到這個茬,白米粥熬的濃濃的,散發著一股甜香。
    方才那話說動了蕭拓,等到蘭陵公主再來喂的時候,他開口了。
    一個多月連續著都沒有吃好,胃口壞到了極點,勉強著只是用了半碗就不用了。
    這會有侍兒從外面趨步進來,“郎君,王府那邊有人來見郎君。”
    “讓他進來。”蕭拓躺在床榻上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前頭看著。”蘭陵公主一听到是燕王府上的人,就不想管。她對博陵長公主,是因為那是姑祖母也是婆母。可是燕王府的那一堆的事,蘭陵公主半點都不想沾手。
    “嗯,你也多小心。外面風大。”蕭拓道。
    蘭陵點了點頭,吩咐幾個侍兒要用心服侍之後,就起身離開。到了門口侍兒將狐裘披在蘭陵公主身上。
    蘭陵公主走後,室內一下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一個男子被領著走了進來,見到了床上的蕭拓便跪下來,“郎君。”
    “你來有甚麼事?”蕭拓連眼楮都睜不開,旁邊侍兒用溫水絞了帕子給他敷眼楮。
    “小人前來,乃是向郎君說一件事。”那人生的面目平平,說話也帶著點小心謹慎。
    “甚麼事?”
    “三郎君和四郎君前幾日私下喝酒。”那人吐出一句來。
    床榻上躺著的蕭拓突然伸手將眼楮上的錦帕抓掉,“甚麼?!”
    “小人親眼所見。”那人唯恐蕭拓不信,將看到那對兄弟找借口跑出來偷喝酒的事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蕭拓听著,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黑,幾息之間,他的臉色卻已經變了好幾次。
    “畜生!”他將旁邊小幾上的物什統統掃羅在地。
    素色的銀碗和木箸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屋內的侍兒嚇得噗通跪下,室內只听到蕭拓因為暴露而粗重的呼吸聲。蕭拓身體十分虛弱,他從榻上起來,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手掌捂住額頭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
    竟然在守孝里還不忘喝酒作樂,果然是畜生!蕭拓咬牙切齒。
    侍兒連忙攙扶著他在榻上躺下。
    “我會好好賞你,你下去吧。”蕭拓躺在榻上道。
    男人對著蕭拓磕了個頭出去了。蕭拓沒有心情去追問那對兄弟,當初阿娘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就不顧嫡母病重公開宴請賓客。
    那會他知道這會兄弟得罪的人太多,他不出手,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忍不住來收拾他們。可是如今這對畜生竟然在這會飲酒作樂。蕭拓忍不了,也不想忍。
    此事告到東宮面前也是無用,他看得出來太皇太後和阿娘並不和睦,況且太皇太後實在是太過溺愛這對兄弟。給予他們的早就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身份。
    算起來,他這個嫡出的兄長在他們面前還矮了一頭。畢竟那兩個可是城陽王和東陽王,而他不過是王世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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