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高凝華瘦了很多,幾乎是皮包骨,原先的美貌也折損的差不多了。一頭原本烏壓壓的頭發也泛黃。
    里頭的原因不說,秦女官和陳女史也心知肚明。
    一聲暗嘆,秦女官上前幾步,對高凝華道,“凝華,陛下赦令,宮中宮人嬪妃滿了二十歲,可自願出宮返回原籍。”
    高凝華這幾年來,見過天子幾次,但是除了第一次天子多看了她一眼之外,其他的時候根本就是視而不見。尤其當時還是貴人的皇後不在宮中,她奉命過去侍寢,都是被晾在那里一站就是一晚上。
    到了皇後回來,基本上那些嬪妃的心也該死了。
    她在宮內與其等著天子那日里駕崩,她好出宮改嫁,還不如早早去了。
    高凝華臉頰都凹陷了下去,再美的美貌也經不起這番的折騰,她眼珠子 轆一轉,稍微顯出了點活氣。
    “出宮?”她喃喃出聲,語氣發飄,似乎還在夢中。
    秦女官幾乎在宮廷里過了一輩子,見過各樣的可憐人,她見到高凝華如此,感嘆一聲,“是的,凝華要出宮麼?”
    蕭妙音當時的說法是,自願出宮,畢竟宮里要比外頭要富貴的多,要是那些宮人已經有了體面差事,也喜歡在宮廷里生活不願再出宮,那麼也不要勉強,留在宮廷里便是。畢竟宮廷內也是需要用人的。
    陳女史瞧著高凝華,心里想著這高麗女子可別想不開,到了如今還奢望甚麼陛下的寵愛吧?
    陳女史沒見過這樣的妃嬪,先帝駕崩的那會她听說那些可以放出宮的妃嬪,幾乎是等到給先帝哭過一場之後,就高高興興收拾東西走人了,沒有一個想要留在宮里守寡的。
    甚至那些有了皇子皇女的妃嬪也是差不多。
    這高凝華別真的寂寞的出了毛病,不想出宮吧?
    “我出宮,能到哪里去呢。”高凝華听說能夠出宮,面色激動了些許,但是她很快垂下頭來,嘆了一口氣。
    “凝華原籍是在龍城鎮,到時候出宮了也能回去看看爺娘。”秦女官說著想起自己那幾十年都沒有見過的爺娘,眼楮也濕了。
    她進宮的時候也是十二三的年紀,到如今都成一老嫗了。就算回到家鄉,也是物是人非了。
    除了宮廷,這天下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這些年輕的宮人妃嬪們還是幸運的。她們還年輕,出宮之後可以侍奉爺娘,也可以有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阿爺,阿娘。”高凝華眼神閃動著,她有些意動。過了一會緩緩的點了點頭。
    陳女史看見,示意身後的女官將高凝華的名字寫上。
    秦女官松了一口氣。
    不僅僅是高凝華這里,就是掖庭里的那些待詔御女們也是全部都通知到了。
    掖庭的女子,也就那兩個何御女過的好些了,其他的被那些中官佔便宜都還是好過的。听到能出宮,那些女子也不傻,知道自己得寵無望,還不趕緊的出宮,難道還要將自己一輩子耗在這里?
    兩個何御女早就死了爭寵的心思,也不敢違抗皇後的命令,出宮之後,憑著阜陽侯之女的身份,她們也能有不錯的前途。
    “我們到時候能不能去見一見太後?”大何女看著女官將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寫上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和妹妹兩個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何太後了。只知道皇太後身體欠安,其他關于長秋宮的事一概不知。
    “那也要太後宣召才行。”負責登記的女官是個圓臉,她听到大何女問這麼一句,笑眯眯的就給頂了回去。
    大何御女在這段時間里早就學會了如何砍人臉色行事,掖庭和後宮里,沒了皇太後,她和妹妹是半點助力也沒有,所以女官這話一出來,她連生氣都沒有,直接就向後退了幾步。
    小何御女還看不下去,拉住姊姊說悄悄話,“阿姊何必和她好聲好氣,雖然說我們都要快出宮了,但眼下還是內命婦。”
    大何御女好氣又好笑的伸手在妹妹的額頭上一戳,“就是要出宮了,所以才別節外生枝才好,忍忍的事,何必鬧得難看。”
    大何御女和妹妹對宮廷都沒有任何的留戀,御女這個內命婦的身份,她也不是那麼看重。說是內命婦,其實就活寡婦,外表光鮮,內里的苦楚只能自個吞。何必來哉?阜陽侯府中那些和自己一樣都是庶出的,如今個個都過的不錯。
    難道出去了她會比那些姊妹們差?
    “姊姊!”小何御女還要再說,被姐姐拉住就往殿內走去。
    “傻女子,一時之氣算是甚麼呢/”大何御女說起來的時候,滿臉的感嘆,“都要出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一時之氣爭了,到時候要是出個甚麼事,得不償失。”說著她壓低了聲音“如今可不是以前了,太後保不住我們了。”
    大何御女這話出來,姊妹倆都陷入一陣沉默中。
    沒有皇太後的庇護,她們在宮廷中能怎樣?那些被中官欺負的待詔又不是見少了。
    宮人中因為這道放宮人出宮回原籍的詔令,人人都是喜氣洋洋。
    主持宮人出宮,是由皇後來主持。那些繁雜瑣碎的事,由手下的那些人處理了。蕭妙音只管等著到時候說上幾句話就行。
    她最近這段時間,也是心情很好。天知道後宮那些女人是她心頭的一塊病。哪怕拓跋演對她們不理不睬,站在那里只是佔個地方,但她看著也是覺得礙眼。在這上面她是裝都懶得裝樣子。
    至于什麼賢良名聲,她還真的完全不在乎。日子是自己的,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甚麼她不想管,也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幾句評價就把自己折騰的死去活來。
    只要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了,至于甚麼賢惠不賢惠,好妒不好妒的,隨便給人說。平城里的女人,彪悍的還少了?
    蕭妙音讓人將那些出宮的名冊交給她看。
    “娘娘!”阿鸞這會邁著小短腿,朝著蕭妙音跑過來,後面的乳母宮人苦哈哈的低聲喊,“皇子慢點!”
    阿鸞年紀小,半點都不怕外面的事務,相反還富有好奇心,哪怕是一只毛色鮮艷的飛鳥,他都能興奮好久。
    阿鸞剛剛從那邊的園林里回來,手里還攥著一只剛剛采下的鮮花。
    “娘娘,香不香?”阿鸞已經能說出較為完整的句子了。蕭妙音知道孩童學說話,那都是跟著大人學的。所以蕭妙音自己和阿鸞多說話之外,還讓宮人乳母多和阿鸞說話。
    阿鸞也是學的飛快。
    蕭妙音將阿鸞整個抱住,這年歲的小孩還是小,但是重量已經有了。方才阿鸞一路飛跑過來,速度不快,但撲到母親懷里卻是用盡了力氣,撞的蕭妙音差點抱著他把憑幾撲倒。
    “殿下?”身旁的宮人看到,過了輕聲問了一句。
    “無事。”蕭妙音搖了搖頭,她低頭看著兒子,笑了,“今日阿鸞到哪里去玩了啊?”
    “看花花!”阿鸞嚷道。
    “嗯,很香。”蕭妙音低下頭,在阿鸞采摘的花朵上輕輕的嗅了一下。湯泉宮那邊因為有溫泉在,所以四季都有新鮮菜蔬和鮮花出來。這些東西平常權貴人家是沒有的,幾乎全部供應宮廷。
    蕭妙音看著阿鸞手里鮮艷欲滴的花朵,估摸著也是湯泉宮那邊送來的。
    “娘娘,玩嘛。”阿鸞相比較阿爺,還是更喜歡纏著阿娘。他撲在蕭妙音的懷里,想要抱住她撒嬌,奈何人小手短,死活做不到,干脆就窩在她懷里伸手緊緊抓住她的袖子。
    “好好好。”蕭妙音拿著阿鸞是沒辦法的,況且這個要求也很合理,孩子都是很希望父母能夠多陪陪他。
    阿鸞見著蕭妙音答應了,立刻高興的倒在她懷里。
    小孩子喜歡玩的不過是哪幾種,蕭妙音看著阿鸞在那里樂顛顛的把一只小木球推來推去,玩的不亦樂乎。
    蕭妙音看著,臉上露出笑容。
    劉琦從一旁趨步而來,他對蕭妙音一禮,“殿下。”
    “嗯,那些要出宮的宮人,都已經登記在冊了?”蕭妙音是給了手下人一個多月的時間去登記。宮廷里有這麼大,每個殿都有女官負責這個,登記在案確認無誤之後就會上交到她這里來。
    她還是要確定一下,這些要出宮的宮人是不是真的都是自願的。
    “回稟陛下,都已經登記在冊,而且這些宮人都是自願出宮。無人強迫。”劉琦答道。負責這件事的是秦女官和他,劉琦想起那些欣喜若狂的宮人和妃嬪。大多數人還是想著能夠回到家鄉,有自己的家庭的。
    “那就好。”蕭妙音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轉過頭去。
    既然他們都已經辦好了,那麼她也不必問多了。
    阿鸞蹲下來想要把木球給抱起來,木球做工輕巧,里頭是中空的,所以看著個子有點大,其實十分的輕巧。
    旁邊的乳母看見,過來想要幫著阿鸞把球拿起來。但是阿鸞沒有接受乳母的好意,他虎著一張臉,伸手在乳母的身上推了推。自己蹲下去抱。
    “讓阿鸞自己來吧。”蕭妙音看見道。
    乳母听到蕭妙音這句,垂首推開。阿鸞就圍著那個木球骨碌碌的搬了老半天,阿鸞的性子其實也不知道像誰,年紀這麼一點點大,但是性子是有些倔強,要自己做就是要自己做,誰也不準插手。
    她看著阿鸞費了吃奶的力氣把那個球抱起來,還沒走幾步,手上的力氣跟不上,懷里的木球噗通一下就滑出來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滾遠了。
    阿鸞有些不知所措,瞧著那只圓滾滾的球,瞪了好一會,過了一下他才撲騰著斷腿跑到蕭妙音那里。
    阿鸞扎進蕭妙音懷里死活不肯抬頭,一雙手抓住她的衣襟,一副要安慰的模樣。
    蕭妙音被阿鸞逗的不行,抱住他笑得前俯後仰。
    **
    宮里的日子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放宮人出宮的日子。宮人出宮,都已經事先將行李都收拾好了,這些宮人在宮廷中大部分都要比在宮外好,宮廷內也沒有多少要用得到錢的地方,都積攢了不少私房。眼下要出宮了,這筆存下來的錢也派上了用場。
    按照以往的例子,宮人里頭會選出幾個位置較高的,到皇後面前走個過場,然後再出宮門。
    蕭妙音坐在那里等著。等到人上來的時候,蕭妙音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上來的人是誰。
    高凝華今日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裳,頭發也是一絲不苟的梳好。
    和當年進宮之時,如今高凝華更多的是感嘆。
    皇後的坐榻前設有珠簾,前來的宮人妃嬪也是不能直視皇後面容,眼楮只能盯著自己面前的那小塊地方。
    “妾拜見皇後。”高凝華跪下對上首的皇後行禮,她一拜下,那些也要放出宮的妃嬪們也紛紛跪拜。
    這些人今日這禮都是行的心甘情願,過了今日,她們就不用再被這宮牆束縛住了。
    “起來吧。”蕭妙音和秦女官陳女史一樣,也是眯眼想了一會,才想起帶頭的這個女子是誰。
    蕭妙音看了一眼秦女官,秦女官會意,上前一步,將那些漂亮的場面話說出來。不過是宮人應召入宮,克忠職守之類的。
    話都是事先準備好了的,秦女官背的滾瓜爛熟,她最後一句拖長了語調。而那些宮人妃嬪听完之後,又拜下來。
    接下來的就是一些賞賜,那些都有女官代勞。
    高凝華接過之後,听皇後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眾人退了出來,高凝華手里捧著皇後的賞賜,再次抬頭看了看平城的天空。
    今日的天氣很不錯,天空湛藍萬里無語。她想起幾年前她入宮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到了如今,終究是從何處來,又有回到何處去了。
    或許她應該失落,畢竟當年家里人對她是那樣有期望,她也曾經幻想過。可是如今她要出宮回去了,只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輕松。
    **
    高淵奉命出使南朝,蕭佻作為副使一同前去。從平城到南朝是一段很長的路,平城交通不便,一路上是吃了些苦頭。
    當一路南下,見到和平城完全不同的人文風情的時候,蕭佻明白南朝已經近了。
    ☆、138|親情
    這還是蕭佻第一次來到來南朝,少年時候不知風雅為何物,干脆就照著書卷上的遙想古人,依葫蘆畫瓢。最後學出來的只是個四不像,那會人在少年是不覺得,但是如今想來,卻是羞愧的緊。
    高淵原本在秘書省中任職,秘書省掌管禮儀制度一事,而南朝自認是衣冠正統,對北朝想來鄙夷,認為北朝乃是索虜。如此情況,若是不將門面功夫做好,到時候丟人可就丟大了。
    高淵和蕭佻說了一下南朝的一些事,前些年南朝一直內亂,君臣之間,臣子和臣子之間,血腥殺戮到了眼下才消停一點,而南朝朝堂中的關系錯綜復雜。和北朝比起來還要復雜一些。
    蕭佻沒有來過南朝,知道的關于南朝的那些事還是從王素這些南朝來的人口中得知的。
    他听的仔細,在心里暗暗將高淵說的那些都幾下,等到高淵說完,他雙手攏在袖中就給高淵行了一個漢家的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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