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到底不是很干淨,像是雜著些旁的東西,似深潭里一些不明的破絮。
    宋儀正在想這人是誰,便听微雲聲音里帶了幾分驚訝︰“姑娘,您怎麼出來了?”
    于是,宋儀一下明白,原來這一位就是微雲說的“姑娘”了。
    她方才在打量對方,對方其實也在打量她。
    在這等偏遠的道觀里,竟然有兩位近乎不相上下的美人在這山水之間對視,若叫旁人看了,必定要拍案叫絕。
    可不管是此刻的宋儀,還是這一位姑娘,感覺都不那麼好。
    只因著天下女人很難對一個比自己漂亮的人心生好感,尤其是在不熟的情況下。
    宋儀不過尋常人,雖她不覺得對方能勝過自己,可畢竟各有千秋,也不在這一點兩點的功夫和比較上。
    她本想開口,至少兩人踫了面,該有個基本的禮數,可沒料想對方竟然將眼神一轉,便有些冰冷地對微雲道︰“還真以為你是這道觀的道姑了不成?既然已經引完路,還不回來做事?”
    微雲嚇得一縮,連忙躬身應是,走到自家姑娘身邊去,臨要進去了,又一回頭,給雪香等人指了方向︰“宋五姑娘的客房院子便是在這邊。”
    雪香一怔,謝過了她,便見那姑娘領著雪香又回了屋。
    倒是雪竹擰了眉,去看宋儀的表情︰“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妥?”
    “不妥倒是沒有什麼不妥……”
    只是這人的眼神,叫宋儀有些不舒服罷了。
    她沒說什麼,雪香卻皺了鼻子,嘀咕道︰“瞧她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倒像是我們有什麼錯一樣!哼,年紀輕輕出來當什麼道姑?還不知是個什麼不正經的人呢!”
    “還不閉嘴?”
    這人都還沒走遠呢,就論起人是非來了。
    宋儀呵責了雪香,雪香委屈地扁了扁嘴,終究沒說話了。
    不過,雪香這話未必沒有道理。
    道觀里的“女冠”們,從古至今總有那麼一點兩點奇怪的說法的。
    宋儀轉身進了自己的院子,在小走廊上一看,便發現了掛在前面的精致鳥籠,里頭一只金絲雀,看著蔫頭耷腦的。她不由得皺了眉,嘴上卻道︰“雪香,去打听打听咱們旁邊那一位姑娘是什麼來頭。”55
    ☆、第五十六章 小家伙
    對這樣一個“鄰居”,宋儀多少有些不放心。
    倒不是因為這鄰居太漂亮,而是因為對方身份不定,宋儀也不知道她性情所在,往後還要在這里待上一段時日,宋儀不喜歡什麼也不知道的感覺。
    她著了丫鬟去打听,自己卻坐在了屋內,推開窗,便能看見外頭竹海蕩漾,風吹過來的時候便能听見竹海的沙沙聲。
    只是,在這般竹葉摩挲的聲音之中,卻夾雜著幾聲婉轉鳥啼。
    “咳咳……”
    宋儀皺著眉咳嗽了兩聲,雪香上來端了早備好的雪梨膏給她用,她端了碗來,抬眸便看了出去,原來是掛在廊上的那一只金絲雀。
    漂亮的淡金色羽毛,背上和雙翅上的花紋,又服帖又精致,叫聲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只是……
    “道觀里,誰竟養了這麼一只鳥兒?”
    宋儀用了些雪梨膏,便將碗給放下了,她起身,叫丫鬟們把鳥籠子掛到了自己窗前,一眼便發現這鳥籠竟然也是金絲楠木雕琢而成,真是華美得不能再華美的一只籠子。
    小鳥兒就在籠子里,腦袋低垂,偶爾撲稜一下翅膀,又有幾分焦躁不安的意思透出來。
    籠中鳥。
    金絲雀。
    金絲楠木的籠子。
    宋儀微微眯了眼,素白縴細的手指撥著籠子,也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怎麼,忽然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雪香在旁側看著,只道︰“方才進來的時候就有,也不知是原來就有的,還是上一個住在這里的人留下的。要不,奴婢去問問?”
    她這話,反倒是讓宋儀心思一動。
    抬手從籠子上那細密的金絲楠木上頭點過,宋儀抬手在籠子底部一摸,便觸摸到了一個隱隱約約的印記。
    “……不必問了。”
    這籠子是嗣祁王扔過來的東西。
    宋儀摸不準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只覺得這一位的心思不是那麼容易猜。
    困在籠中的鳥,大概是暗示自己如今的處境吧?
    這鳥兒也實在可憐,宋儀伸出手指去,撓了撓小鳥兒脖子下面,軟軟的羽毛覆蓋著,點觸著宋儀的手。
    她指腹間溫溫然的一片,心下卻蒼然微涼。
    方才去打听消息的雪竹已經回來了,掀簾子進來,便瞧見宋儀立在窗前,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上去︰“姑娘,有消息了。”
    “怎樣?”
    宋儀收回手,應了一聲。
    雪竹道︰“那一位女冠來頭可不小,是前禮部尚書董大人的女兒,不過因著董大人犯了事兒,家道中落,所以這一位才來天水觀。約莫,一則有個容身之所,二則為了避禍,興許還覺得此地清淨。”
    “來這里多久了?”宋儀又問。
    “听說已經有一年多了,都是這樣。她身邊的丫鬟有伺候她起居的,也有一些當了道觀的姑子。”雪竹打听得還算全面,又道,“旁的風言風語雖沒听說,可奴婢覺得大家伙兒對這一位怕也不很喜歡,似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
    都是前朝風氣帶的。
    宋儀不是不知道,有一段時間,女冠子們與青樓的姑娘還真沒什麼區別,只是身份更漂亮,多是落難人家的正經姑娘,要麼就是卓有才華又有容貌的。所以有的時候,有權有勢的男子們更喜歡往觀中跑……
    若是雪竹的消息沒打探錯,宋儀約莫就明白了。
    這一位還真不是什麼干淨的。
    “可有探得她名姓?”
    宋儀伸手將那沉重的鳥籠給摘了下來,放在窗沿上,一面問,一面抽了鎖住鳥籠的隔板。
    雪竹雪香兩個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到了她的手上,有些不明白宋儀的舉動。不過雪竹還是道︰“真名不知,反倒是知道了小字,似乎都叫‘惜惜’。”
    董惜惜?
    宋儀听了,哂笑一聲︰“倒是個婉約柔媚的小字。”
    只是不那麼莊重罷了。
    但是尋常女兒家,要莊重有什麼用?
    如今宋儀大抵知道這董惜惜的來歷,心便放下了一半,至于以後的事,那只有以後再說。
    “ 嗒。”
    一聲輕響。
    宋儀抽的那一塊隔板,已經被她拿了下來,鳥籠已經被打開了。
    方才還蔫頭耷腦的金絲雀一下振奮了起來,兩只翅膀一扇,似乎就要沖出來。不過它小腦袋朝著前面送了送,探了探,又透出幾分膽怯。
    “好機靈的小家伙……”
    宋儀不由得贊了一聲。
    話音剛落,便听翅膀拍動的一聲輕響,這金絲雀竟然一下從籠子口躥了出去,瞬間輕靈地掠過了屋檐,一下到了外頭院子里。
    小鳥兒飛得也不高,但是撲稜著翅膀真正飛著的感覺,似乎還真挺奇妙。
    宋儀隨著抬眼,便看見那小小的影子,在院子里盤旋了一會兒,才離開。
    “這小東西這般可愛,姑娘怎麼放了?”
    雪香著實不解,只覺得剛才那金絲雀不僅給人一種玲瓏細巧的感覺,甚至還透著一種賊眉鼠眼的虎頭虎腦,叫人說不出的喜歡。這道觀之中的日子沉悶,若有這樣一只小家伙陪著,指不定也能解解乏悶呢?
    宋儀卻淡淡地,臉上雖有病容,眼底卻沒幾分病態︰“原我也不愛這些東西,總有事情能打發打發時間的。”
    雪香听了,也只能遺憾地朝著天上望了望。
    雪竹沒忍住,打趣道︰“瞧你這模樣,倒像是魂兒都跟著那鳥兒一起走了一樣。”
    “哪里是魂,我整個人都跟著它飛走了……哎……”雪香故意做出一副沉迷的表情來,兩手捧著臉,朝著外頭望。
    宋儀“噗嗤”一聲笑出來,卻一拍她頭,道︰“好了,個小妮子真是童心未泯的。去看看飯菜準備得如何吧。”
    “奴婢不是喜歡嗎?”雪香縮了縮脖子,一吐舌頭,才道,“這就張羅飯菜去。”
    東西都是道觀這邊準備好了的,尚算是豐盛,清清淡淡的也合宋儀的口味。
    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身心都清淨下來,眼見著天晚了,還要叫人準備沐浴。
    水是山下來的山泉水,只是又泡了很多藥進去,宋儀除去自己略厚的外袍,便聞見了里面傳出來的陣陣藥味兒。
    雪竹解釋道︰“是前面道姑們說的,早就交代備好了,對姑娘身子有好處。”
    大牢里的日子實在是熬人,宋儀原本底子就不算是很好,進去一次人就垮了,現在要慢慢養起來卻是艱難。
    在府里時候也沒養好,反倒越來越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如今有個機會調整,正正合適。
    只是……
    宋府這邊的來人,可不會安排這些事情。
    雪竹說了之後,就著重去看宋儀的表情,卻只見宋儀微微垂首,眼簾低垂,長長的眼睫毛覆下來,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宋儀終究還是沒說話,只是把自己整個人都剝光了,扔進大木桶里。
    藥香混雜著花瓣香氣,漸漸氤氳起來,讓宋儀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沐浴起來,已經是夜涼如水。
    宋儀渾身都軟軟的,披著外袍坐到窗下,從茶罐里取出茶來,用漂亮的白瓷小盞泡了茶,略醒了醒神。
    “姑娘,這麼晚了還喝茶,若是睡不著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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