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法勒大師隱晦地一笑,道︰“原來是安吉爾的華夏朋友嗎?安吉爾今天晚上有點事情要談,恐怕你得明天再聯系他了喲,他今天晚上……嗯,應該會很忙。”
    本來就是自己沒有事先通知,遇到這樣的情況鄭未喬也只能自認撞巧了。但是就在他和妻子打算離開森珀歌劇院的時候,兩人剛剛走到歌劇院後的一條街道上,鄭未喬一個抬頭——
    忽然就看到戚暮被人拉著手臂,要•強•吻•啊!!!
    那偉岸挺拔的身軀,那比自己還要高上半個頭的個子,這哪兒是一個女人的背影啊!
    不對,就算是一個女人!那也不能強吻他家小七啊!
    于是鄭未喬想不沒想,直接拿著手中最順手的東西——百合花束,猛地就往那個變態的身上砸去!
    後來的事情……戚暮也已經知道了。
    听了鄭未喬的敘述,戚暮真是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他一大清早找了半天才找到的“隱秘出口”,先是被閔琛堵了個正著,後來又被鄭未喬撞見。這要是馬上阿卡得教授再突然出現在咖啡廳里,戚暮相信自己也不會有一點驚訝了。
    這邊,如果說戚暮是感覺心里堵得慌,那鄭未喬簡直就是快要得心肌梗塞,快要心塞至死了!
    他家小七,離開華夏前還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一心只想著好好進修、早日提高自己的水平,但是怎麼才過了半年……就突然有了個男•朋•友了啊!
    而且……這個人還是閔琛。
    鄭未喬抬首看向坐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正巧閔琛也正垂眸看著他。
    閔琛目光悠長,神色淡定,但是鄭未喬一見著這個人就心里犯怵,忍不住想起自己當年被這個人的曲子所虐到的那些痛苦歲月。
    安寧靜謐的小咖啡館里,正巧放著的是柏愛去年底的那場演出中演奏的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曲》。
    輕揚舒悅的音樂在室內悠悠蕩漾著,戚暮為難地垂眸看向自己跟前的咖啡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還沒有動作,忽然便感覺到自己的手上一熱,戚暮反射性地向一旁的男人看去,只見閔琛鎮定從容地向他點點頭,目光溫柔。
    戚暮剛才還有些燥亂的心倏地放松下來,從閔琛掌心傳來的炙熱溫度,順著他手背上的皮膚一點點傳入他的心中,讓他恍然間覺得︰好像……只要有這個人在,就不需要擔心任何東西了。
    閔琛冷峻深刻的面容上全是認真嚴肅的神色,他看向坐在對面的鄭未喬,語氣鄭重地說道︰“鄭先生,很久不見了。”
    鄭未喬也慢慢坐正了身子,即使他對閔琛天生有點膽怯,但是因為這是戚暮的事情,所以他仍舊是一臉正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點頭道︰“你好,閔先生。”
    見到鄭未喬嚴肅對待的模樣,閔琛的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份贊賞。對方是因為關心戚暮才會這樣鄭重,而且鄭未喬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給戚暮很多照顧,所以閔琛此時也非常尊重對方。
    “謝謝您過去對戚暮的照顧,以後……我會更加仔細地照顧他、關心他。”沒有給對方一個反應的機會,閔琛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愛他,他也愛我,我保證我對他的感情會持續到我的生命結束,我的下半輩子也只會和他一個人攜手度過。請您……放心地把他交給我吧。”
    閔琛用的不是“你”,而是“您”。
    這樣的尊稱讓一旁的趙悅也是微微愣住,而戚暮更是驚詫地轉首看向閔琛。
    他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了解了,知道他別扭、小氣、毒舌、腹黑、好面子、怕蟲子,但是他還知道……這個人很自信,也很驕傲。
    閔琛很少會對人低下頭,而如今……他卻為了自己,在一個同輩人的面前以小輩的姿態對話。而這番話的內容,更是讓戚暮心中微熱。
    既然這個男人已經做到了這樣,那他也似乎該做點什麼了。
    戚暮微笑著轉首看向對面還處在震驚狀態中的鄭未喬,在桌子的遮掩下,他反手將閔琛的手指握住。手指間順著對方手指的縫隙,一點點地相握,最後是十指相扣。
    這番動作讓閔琛也是稍稍一愣,轉首看向戚暮,卻見這個俊秀漂亮的青年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對鄭未喬說道︰“鄭哥,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我們,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這份感情都不會發生變化,我也希望……你能祝福我們。”
    鄭未喬呆愣著地望著坐在桌子對面的兩人。
    只見這兩個清俊好看的男人仿佛是上天的寵兒,當燈光照耀在他們的身上時,似乎映出了一層溫暖的光輝。那樣和諧的場景竟然讓鄭未喬覺得——
    這兩個人,天生就該在一起。
    第一百零二章
    他們天生就應該在一起。
    不知怎的,鄭未喬的心里就閃過這樣的一句話。
    這絕對不是由外表或者家世所決定的,而是當這兩個人坐在一起時,鄭未喬竟然覺得︰在他們的世界里,仿佛除了對方,都不會有任何人有資格插入。
    當夜,鄭未喬夫婦與戚暮、閔琛在咖啡廳的門口分別。
    鄭未喬還是有些無法從驚駭的情緒中走出,倒是趙悅微笑著祝福了戚暮和閔琛,給了他們一些對于未來規劃的建議,並為自己這個腦子轉不過彎來的丈夫表達了歉意。
    法勒大師的家離森珀歌劇院還是有幾公里的距離的,但是似乎沒有意識到一樣,戚暮竟然沒有想到坐地鐵,而是與身旁這個男人輕輕牽著手,相諧著走在安靜的街道上。
    月光溫柔地灑在這兩個人的身上,戚暮低聲地說著話,閔琛非常認真地听著。
    當他知道在自己被無視的這兩周內,法勒大師和珍妮都有為他說好話——夸贊他“紳士溫柔、有才華而又值得托付”時,閔琛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兒,薄唇輕啟,道︰“我要好好感謝他們。”
    戚暮一愣︰“什麼?”
    閔琛眸中帶笑︰“感謝他們……讓你了解一個真正的我。”
    戚暮︰“……臉呢?”
    閔琛抿起薄唇,笑而不語。
    等兩人走到法勒大師樓下的時候,戚暮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不是說今晚要去拜訪法勒先生和愛托麗夫人的嗎?要一起上去嗎?”
    卻見閔琛忽然停住了腳步,微微搖首︰“我今天並沒有提前通知愛托麗夫人,等明天再登門拜訪吧。”
    “……”無語了片刻,戚暮佯怒地問道︰“你騙我?”
    閔琛卻挑起一眉,道︰“不,我是要帶著禮物,誠心誠意地拜訪。”
    戚暮微愣︰“……這是什麼意思?”
    戚暮知道閔琛與法勒先生已經認識十多年了,兩人關系很好,也非常的熟稔。甚至就在他居住在法勒先生家中的這半個月里,當愛托麗夫人知曉戚暮也認識閔琛後,還曾經這樣說過——
    “不知道奧斯頓什麼時候有時間再來玩一玩,他可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啊。”
    所以如果閔琛上樓造訪的話,即使兩手空空,想必法勒先生和愛托麗夫人都不會生氣,反而會十分的歡迎。
    閔琛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然後語氣嚴肅地說道︰“需要帶禮物,還要提前投遞我的名帖。因為……”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讓戚暮更加疑惑地看向他。
    只見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飛快地閃過一抹笑意,閔琛看著戚暮,鄭重地說道︰“因為,我要感謝法勒先生和愛托麗夫人,在這段時間里將我的愛人照顧得很好。”
    閔琛刻意加重了“我的愛人”四個字,讓青年白皙的臉頰一下子飄上了兩朵紅暈。戚暮臉龐發燙,為了不讓這個可惡的家伙看出他的反應,他干脆將臉撇到一邊,再也不看這個厚臉皮的家伙一眼。
    法勒先生的家就在易北河畔,微涼的夜風從湖畔上吹過,讓倒映在水中的銀月泛起粼粼波光。因為轉了半個身子,戚暮正巧逆風站著,于是但濕潤的晚風吹過他的頭發時,很容易地就讓他的頭發凌亂起來。
    但就是這樣,戚暮也堅決不願意回頭看某個男人一眼。
    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閔琛卻一點都沒有覺得尷尬,他就這麼看著那個固執地用後腦勺對著自己的青年,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一句話——
    這是害羞了?
    嗯,不過也沒害羞多少,至少……
    手還沒有甩開。
    沒讓閔琛等多久,青年低悅的聲音響起︰“對了,謝謝你剛才那麼尊重鄭哥,沒有因為他……咳,沒有因為他的誤會而生氣。”戚暮可記得,當他看到這個一向冷靜淡漠的男人饅頭都是百合花瓣時,連他自己都快笑出聲了。
    聞言,閔琛握著戚暮右手的手指緊了緊,低聲道︰“我很感謝他,因為他很照顧你,他是真心為你好的。”
    戚暮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應該把手從男人的掌心里抽出來,但是任憑他怎樣動作,閔琛的手指就仿佛是世界上最牢固的鎖銬,緊緊地握著他的。
    到最後戚暮干脆認命了,他轉過頭低哼了一聲,說道︰“你剛才在咖啡廳里和鄭哥說的話……說得挺不錯的嘛……”聲音慢慢地變小,到最後干脆變成了蚊子聲。
    這樣細微的聲音再混雜著夜風中,幾乎就要讓人听不見。但是,站在戚暮面前的這個人可是閔琛,他將青年的低聲細語收入了耳中,淡漠的面容也慢慢柔和許多。
    閔琛輕輕“嗯”了一聲,語氣平靜地說︰“我不止說得不錯,以後……也會做得不錯。”
    戚暮心口一熱,他恍然間明白自己和對方到底差得是什麼了——
    那絕對是比長城還要厚的臉皮啊!
    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聲,戚暮忽然想起來︰“對了,你今天怎麼知道我在那個小門的?我今天早上提前去森珀歌劇院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個地方,你怎麼走得比我還快?”
    听了這話,閔琛薄唇微勾,反問道︰“你來過森珀歌劇院幾次?”
    戚暮聞言一愣,然後回答︰“今天應該是……第二次了吧。昨天樂團一起在森珀歌劇院進行了一次預演,那是我第一次來。”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去年在港城和你說過的,我很少听歌劇。”
    閔琛微微頷首,他無奈得攤了手,低聲道︰“既然如此……那你怎麼會覺得,你比我更熟悉森珀呢?”
    戚暮︰“……”
    “歌劇結束的時候,我在大門口等了兩分鐘。但是我忽然意識到……一個能夠無視我半個多月的人,又怎麼會突然與我見面?所以,我又等了三分鐘後,法勒出來了。”
    歐式的黑色金屬路燈下,暈黃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照射在平滑的水泥地上,曖昧得糾纏在一起。戚暮抬頭,心里有了種不祥的預感︰“……所以,你竟然踫到了法勒先生?”
    閔琛神色淡定地頷首,道︰“嗯,我走上去還沒說話,他就很驚訝地問我——‘你還在等安吉爾嗎,奧斯頓?哦,你可要好好和安吉爾聊聊,不過今天晚上可不許拐賣我的小安吉爾,否則愛托麗都要找你談談呢!’”
    戚暮︰“……”
    “所以,既然法勒認定你今晚會和我聊一聊,而我下午才剛被掛斷一通電話。那麼我大概意識到了……你又要躲著我了。”
    听到這,戚暮倒是有些不服氣了︰“可是森珀歌劇院的偏門又不是只有那一個,你為什麼偏偏就在那扇門旁邊等著我呢?我或許直接從後門走了啊。”
    聞言,閔琛看似隨意得挑起一眉,反問︰“那你會從後門走嗎?”
    “……不會。”因為不夠隱蔽。
    看著青年一副蔫了的模樣,閔琛的眼中浮現起意思笑意,但是表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他輕輕點頭,聲音如同大提琴般優雅醇厚︰“嗯,所以我就去了更隱蔽的那個門,等了三分鐘……你就來了。”
    戚暮︰“……”什麼叫弄巧成拙,戚暮今天也是知道了。
    畢竟時間已經不晚了,戚暮再不上樓恐怕法勒先生也該等急了。因此當他們再說了幾句後,戚暮便打算趕緊回去,不要讓法勒先生和愛托麗夫人擔心。
    但是就在他真的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戚暮剛剛跨出去一步,便被那只緊緊拉著自己右手的男人給拽了回來。
    戚暮轉過身,哭笑不得得看著這個突然執著起來的家伙,說道︰“好吧,都快12點了,我再不回去愛托麗夫人肯定會很擔心的,閔琛。”
    听了這話,閔琛的手也漸漸松了一些。但是就在戚暮以為對方真的要放開自己的時候,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拉力,讓他毫無防備地就撞入了對方的胸膛里。
    戚暮倏地睜大了眸子,他還未反應過來,忽然便听到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別動,有蟲子。”
    戚暮下意識地就僵住了身子,不過半晌他忽然意識到︰“等會兒,你不是怕蟲……”
    聲音戛然而止,額頭上倏地傳來了一陣溫熱的觸感,讓戚暮驚訝地呆怔在原地。等到他意識到剛才那到底是什麼以後,他一抬起頭,視線便落入了一雙幽遠深邃的眸子里。
    只見閔琛目光綿長得望著眼前的青年,良久,才不動聲色地勾勒唇色,低聲道︰“嗯,是我看錯了。”
    戚暮︰“……”
    直到戚暮拎著自己的琴盒轉身上了樓以後,他並不知道,那個俊美淡漠的男人一直站在高高的路燈下,目送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過了一會兒,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還能感覺到剛才那個美好的觸感。
    ……嗯,下次,就不會是額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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