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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臣 第155節

    “甦大人不在家?去哪兒了。”沈柒問。
    甦小北答︰“大人在家。閑著沒事,看雜書呢。”
    “那怎麼不讓我進去。你去稟報一聲,就說七郎來了。”
    甦小北略有些古怪地笑了笑,“大人事先吩咐了,若是沈同知登門,就告訴他,‘莫說七郎,便是二郎神來,也不讓進’。沈大人請自便。”
    他正要關門,沈柒伸出手臂擋住,“你家大人不查案了?”
    “查啊。查案,當然要去官署。大人還說了,倘若沈同知問起案子的事,就告訴他,回家睡兩天覺,等時機到了,這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甦小北說完,把沈柒的手臂推回去,關門落閂。
    沈柒吃了閉門羹,皺眉思忖片刻,慢慢走下台階。他騎著馬來到甦府後門的小巷,吹了聲短促的口哨。
    不多時,屋檐的陰暗處鑽出一個人影,從牆頭翻下來,抱拳行禮︰“大人。”
    正是錦衣衛探子高朔。
    沈柒下馬,問︰“昨日發生了什麼事,甦府有何異動?”
    高朔答︰“甦大人奉詔進宮面聖,申時初進宮,酉時末出宮,據說皇爺留他用晚膳了。”
    “這個我知道。除此以外呢?”
    “皇爺指派了四名御前侍衛,暫時充當他的護衛,就住在甦府前院。”
    “這個我也知道。”
    “其他的沒了。昨夜甦府安靜得很。因為大人交代了,只留意異動即可,不必時時監視,故而卑職沒敢盯著甦大人。”
    沈柒頷首,又開始琢磨甦小北方才說的幾句話。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高朔很少見上官露出這種棘手的神色,忍不住問。
    沈柒琢磨出了話中三味,微微冷笑︰“難怪不敢見我,這是要避嫌啊。”
    “避嫌?避什麼嫌?這昨天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嘛,大人連年夜飯都是在甦府——”
    沈柒抬手,阻止高朔繼續說下去。
    “他已經借小廝之口,告訴我原因了。”
    “什麼原因?卑職方才見大人叩門,便跳過牆頭旁听了,沒听到原因啊。”
    “‘莫說七郎,便是二郎神來,也不讓進’——二郎,神,不讓進。”沈柒面色冷峻,“還不夠清楚麼,這是皇爺在盯著我和他了。御前侍衛就在前院,他不能明擺著說出來,于是用這話來暗示我。”
    高朔這才意識到,在先帝的諸多兒子中,今上的確是行二。把天子說成是“神”,也不為過。
    自家大人與甦大人之間的私情,他自然是一清二楚,聞言驚道︰“皇爺知道了?”
    他想了想,恍然︰“也是,如今掌印指揮使之位空懸,大人手握北鎮撫司,可以說是錦衣衛里實權第一。甦大人又是皇爺偏愛的文臣。這文臣與錦衣衛走得太近,對于天子而言,的確是個大忌。”
    沈柒喃喃道︰“我擔心的,還不止如此……馮去惡當初與衛家走得近,照樣是犯忌,皇爺卻沒有這般緊張,派人日夜盯著。”
    “大概是因為,皇爺格外看重甦大人,日後想委以重任,擔心他走了偏路?故而要多花心思,時時矯正。”高朔想來想去,也只能猜到這一步。
    “不僅要阻止他走偏路,更要把人牢牢圈住。”沈柒的臉色似乎蒼白了幾分,更顯嘴唇透出殷紅的血腥氣,“看來豫王那時所言非虛。”
    “豫王?這又和豫王有何關系?”高朔不解。
    鴻門宴上,豫王的一腔怨憤,言猶在耳︰
    “所以你對我滿是敵意又如何?在皇兄看來,你我都是個笑話。他現在是剛得了手,就迫于形勢不得不把人貶官外放,還顧不上收拾我們。待到找回了人,再往京城一調,到那時就是餓虎護食,你還想有沾手的余地?醒醒吧,沈七郎,莫說獨佔了,將來你怕是連私底下見他一面都難上難!”
    “餓虎護食,真被他給說中了。”沈柒咬著牙,眉目間滿是陰戾,近來因為得償所願而蘊養出的平和之色,在這一刻如同披在妖身上的畫皮,煙消雲散。
    高朔不敢應聲,在心里努力理順這幾方之間的復雜形勢,最後越理越混亂,干脆放棄。
    沈柒深吸口氣,鎮壓住心底蠢蠢欲動的妖氣,說︰“但清河還是約了我見面的時間與地點。”
    啊,有嗎?高朔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兩天後,北鎮撫司。而且關于鴻臚寺這個案子,他還有了關鍵性的線索,到時便能見分曉。”
    沈柒說完,翻身上馬,吩咐道︰“你繼續潛伏在附近,但要小心,別被御前侍衛發現。有什麼異動,立刻稟報我。”
    “是,大人。”高朔再次抱拳,隨即縱身一躍,藏進了層層疊疊的屋宇間。
    沈柒出了小巷,穿過熱鬧的街市,總覺得背後有一雙雙眼楮在窺視。他沒有轉頭,騎著馬繼續往前走,回到家後,兩天沒有出門。
    而甦晏這兩日也不忙公事,除了睡覺,就是閑逛購物,吃吃喝喝。同僚們投遞的拜年名刺收了一沓,也逐一給回了名刺。
    還特地備了好幾份年禮,其中最為貴重的,當屬給名義上的“師祖”李乘風李閣老府上送去的。
    其他相熟的官員,像翰林院的崔狀元、都察院的賈御史、大理寺的田寺卿……人人有份。甚至名妓阮紅蕉,他也沒忘了半年交往的情分,讓小廝往胭脂胡同也送了一份年禮。
    阮紅蕉收多了達官貴人送的頭面、珠寶和銀子,這種正兒八經的年禮還是頭一份。
    她頗為意外地打開後,發現年禮是按大戶人家兄弟姐妹間的規格備的,還附了一份手書,說明自己這半年多外派去了陝西,並非因為當了官就自恃身份,不願來看她。如今回京過年,又忙著公事,等過些日子得了閑,再抽空來拜個年。
    字字真誠,毫無敷衍或調情之意,仿佛只當她是個談得來的親戚朋友。
    阮紅蕉抱著一盒不值錢的花生棗子桂圓干,淚濕眼眶,對甦小北說︰“你們家大人……真不像個大人。”
    甦小北會意,笑道︰“的確。我們兩個小廝在甦大人面前,也總沒個下人樣子,都是他給慣的。”
    阮紅蕉不好意思地用帕子印了印眼角,說︰“奴家還以為他一朝躍了龍門,就……咳,不說矯情話了。奴家是什麼身份,自個兒不知道麼,今日迎來送往子弟爭捧,明日人老珠黃門前冷落,還有什麼可奢望的。也就是甦大人一片忱心,始終待奴家為尋常人,從未有過輕薄之舉,也不會嘴里勾哄,內心鄙夷。”
    她親自走到後廚,揀了些香蕈、松子與海帶、紫菜之類山海干貨,並一些柑橘、橄欖與乳餅,用油紙包捆好,扎成兩提,讓甦小北帶回去給甦晏,作為回禮。
    “不怕小哥笑話,奴家送過男子簪過的花、喝過的酒盞,甚至是用過的肚兜,可從來沒送過如此市井氣的禮物,真像是好人家的媳婦子一般。”阮紅蕉臉頰微紅,對甦小北說,“告訴甦大人,若是不方便,就別再來這煙柳地了,對他名聲不好。他的好意,奴家一輩子記在心里。”
    甦小北拎著油紙包回到家里,往甦大人面前直通通一遞,說︰“喏,大人的風流債,小人給討回來了。”
    甦晏笑道︰“說的什麼怪話。讓你去送個拜年禮,你管人家是行首,還是魁首。”
    甦小北說︰“阮行首倒是個明白人,囑咐大人別再去她那里,大人畢竟是官,朝廷又有禁嫖令,去了對名聲不好。”
    甦晏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知道啦,小管家。好容易走了阿追那醋缸子,老爺我能快活幾日,你又來叨叨。”
    甦小北摸了摸額角,默默想︰管家就管家,非得加個“小”字,大人是嫌我少年氣?不行,我得再成熟穩重些,才能替大人管好這個家。
    -
    到了正月初六清晨,沈柒出了家門,騎馬直朝北鎮撫司而去。
    辰時,甦府的馬車停在北鎮撫司門口。甦晏下了車,在四名御前侍衛的護送下,走進大堂。
    他一團和氣地朝沈柒拱手︰“同知大人,拜年拜年。”
    沈柒也回了個抱拳禮︰“給甦大人拜年。”
    兩人分賓主落座,在堂上喝了兩盞茶。四名侍衛,兩個站在門外廊下,兩個站在甦晏身後,一律的面無表情,像鎮守南天門的四大天王。
    沈柒只當他們不存在,對甦晏道︰“鴻臚寺一案,凶手是誰至今全無頭緒,甦大人讓我等一個迎刃而解的時機,是否查到了什麼,心中已有定數?”
    甦晏從茶點盤子里拈了顆蜜餞吃,覺得酸甜脆口,又拈了一顆,邊咬邊說︰“這案子先放一邊。我今天來北鎮撫司,是想見一見詔獄里的兩名囚犯。”
    “誰?”
    “嚴城雪與霍 !br />     沈柒起身道︰“甦大人隨我來。”
    到了詔獄的甬.道口,四名護衛依然跟隨著甦晏,沈柒伸手攔住,說︰“詔獄重地,閑人免進。”
    其中一名護衛道︰“我們是御前侍衛,不是閑人。”
    沈柒道︰“詔獄關押的都是極緊要的犯人,聖上早就有諭令,非刑官與涉案人士,一律不得入內。”
    護衛毫不退讓︰“皇爺也有口諭,讓我們寸步不離地守護甦大人,絕不能讓大人有半點閃失。”
    沈柒冷著臉︰“意思是說,我北鎮撫司錦衣衛不可靠,不能保證甦大人的安全了?”
    甦晏哂笑︰“寸步不離未免夸張了,莫非本大人睡覺、沐浴、上茅廁,你們也要在一旁盯著?”
    護衛們忙對他抱拳︰“不敢!某等粗人,說話不妥當,請甦大人海涵。”
    甦晏道︰“既然到人家的地盤上,就別壞人家的規矩。你們就在詔獄入口等著吧,我向兩名犯人問完話,也便出來了,花不了多少工夫。”
    護衛們有些猶豫。畢竟皇爺在那句口諭後,又補了一句︰“若是甦少卿抵觸強烈,你們也不必強行跟隨,以免他著惱。先听他吩咐,回頭再來稟報朕。”
    于是為首那名護衛低頭道︰“一切听甦大人的,我等就候在這里。甦大人有任何吩咐,著人出來通傳一聲即可。”
    甦晏點點頭,說︰“辛苦了,回頭請弟兄們上酒樓。”便與沈柒一前一後進了詔獄。
    第166章 對他動沒動心
    詔獄的通道里,沈柒忽然停住腳步。
    甦晏正在打腹稿,琢磨該怎麼跟他說皇帝的事,一個沒留神,前額撞上了他的肩頭。
    隨即手腕被人攥住,甦晏抬頭看,沈柒面上似笑非笑︰“甦大人,你的手上沾了東西。”
    因為吃蜜餞,手指上沾染了糖霜,甦晏說了聲“哦”,正想拍掉。沈柒一低頭,含住了他的手指,將那些糖霜全都舔舐干淨。
    ……這下沾的東西更多了。甦晏看著濕噠噠的手指,哭笑不得。
    “卑職不慎弄髒了甦大人的身子,真是對不住。”
    甦晏覺得這句話耳熟,回想起來,心頭驀然一顫。
    “隔壁屋子有水,還請甦大人隨卑職前去清洗。”
    是了,曾經他去詔獄看望卓祭酒,第二次遇到沈柒。當時的錦衣衛千戶,正是說著這一番不懷好意的話,將他拖進了牢房。
    沈柒一把抄住甦晏的膝後彎,將他打橫抱起,抬腿踹開了通道側邊的房門,大步邁入。
    甦晏勾著他的脖頸以免掉下去,低聲叫道︰“做什麼!別鬧了七郎,快放我下來……”
    沈柒用腳尖帶上門,放是放下來了,卻直接將他後背抵在牢房的冷硬石壁上。
    甦晏被冰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往前傾,正投入了個熾熱的懷抱。沈柒用胳膊墊著他的後頸,壓著他瘋狂親吻。
    這個吻直接粗暴,帶著熱切的情.欲,也帶著苦苦壓抑後的爆發。
    甦晏被他咬疼了嘴唇,吮麻了舌頭,來不及吞咽的津唾沿著嘴角滑落。
    沈柒沿著這條旖旎的銀絲,從下頜、喉結一路吮向衣領下的鎖骨。
    甦晏倏然清醒,手按在對方肩膀,喘息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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