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刀哥哥不會放棄的，與其讓他亂撞，不如讓他知道真相。真相殘忍，但有時為了隱瞞真相，會造成更多的悲劇。”
見葉明菲如此激動，狄如燕有些吃驚道︰“明菲？”
“我只是想到了琦菲姐姐。”葉明菲低聲道，“因霸刀與藏劍恩怨，相愛的三伯和三伯娘卻因身邊人執著于仇恨，被逼得陰陽相隔，琦菲姐姐幼失其母。如燕姑姑，你知道最親的人逼死另外的親人是什麼感覺嗎？有些悲劇已經發生，但是我們不應該讓它衍生出更多的悲劇。”
“好！”狄如燕摸了摸葉明菲的頭發道，“我們去見一刀哥哥的娘親，或許看到這把匕首，她會願意說出真相。”
當葉明菲將匕首捧到面前，一刀的母親沉默了片刻，終究選擇說出了真相。原來，十二年前，一刀的父親歸海百煉修煉刀法入魔，六親不認。
歸海百煉的三個結義兄弟了空、麒麟子和劍驚風相約為他驅魔，想要他放棄修煉魔刀。不想歸海百煉失去常性，狠下殺手。歸海百煉失去了常性，了空三人卻理智尚在，不肯下殺手，以至于三對一竟落了下風。
最後三人都重傷于歸海百煉倒下，麒麟子更是被斬去了雙臂。眼看三人都要死在歸海百煉魔刀之下，因兒子發燒，丈夫久久不歸的露華濃尋至。露華濃無法喚醒入魔的丈夫，為了救人，用丈夫親手打造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後心。
第332章 妻殺其夫
露華濃親手殺死愛人，愧疚難當，將歸海一刀送去了護龍山莊，自己困居水月庵帶發修行。了空三人傷痛此事，不再過問江湖事，亦不願歸海一刀面對母殺父的真相，寧願背負懷疑也對當年真相閉口不言。
“歸海百煉是練了雄霸天下三刀入魔，那——”葉明菲一下子跳了起來，“昨晚，一刀哥哥說找到了刀譜，然後就不見了。如果他修煉了魔刀——”
“劫數，一切都是劫數！”露華濃哀然道，“我勸了他多少回，那是魔刀，不能練，不能練！”
“你既知是魔刀，當初就該將歸海百煉的遺物付之一炬，也不會留下這等後患。天下刀法千千萬，何必要練著一門魔刀。”狄如燕厲聲道。
“姑姑，我們還是快去找一刀哥哥吧，希望他沒練成。”
葉明菲和狄如燕將水月庵附近都找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歸海一刀的蹤跡。
“明菲，你看！”狄如燕高聲叫道。
葉明菲快步走到狄如燕所指之處，蹲下身仔細地看了看被砍倒的竹子︰“好霸道好詭異的刀法！”
“難道歸海一刀這麼快就練成了雄霸天下？”
“一刀哥哥的刀法本來就不差，雄霸天下只有三招，一夜夠了。”葉明菲臉色凝重了幾分，“如雄霸天下真像露華濃說的那麼魔性，他現在一定很危險。”
這個危險是歸海一刀相對于別人，也是他自己。
“他練成了雄霸天下，一定會去找了空他們追問當年的真相。”狄如燕立即道。
“離這里最近的是麒麟門，我們必須在他走火入魔之前找到他。”
狄如燕點了點頭，兩人騎上快馬，直奔麒麟門。
“來者何人，為何擅長麒麟門？”才奔到麒麟門，葉明菲和狄如燕就被麒麟門弟子攔住了。
“歸海一刀是不是來找麒麟子前輩了？”
“是找歸海一刀的？”麒麟門弟子對視一眼道，“師父請了歸海一刀進去說話，兩位稍候，容我通稟一聲。”
“不用通稟，我有急事！”葉明菲足下一點，已經自馬背上飄下，向里面沖去。
麒麟門的弟子想要上前攔截，狄如燕抽出雙刀擋住了他們。
葉明菲遠遠沖到門外，就看到一個老者和歸海一刀不知道在說什麼。老者說完忽然舉劍刺向了自己的頸項。葉明菲拔出輕劍，想也沒想，就飛擲了出去。
老者沒有雙臂，用的是假手，本不靈活。葉明菲飛劍斬斷了他的假手，那把用于自刎的劍也隨著假肢落地，千葉長生則插在了牆壁上。葉明菲掠過眾人，迅速拔下佩劍握在手中。
若非為了救人，她的佩劍是絕不會輕易離手的。
“師父，你怎麼樣？”老者自刎動作極快，歸海一刀和幾個麒麟門弟子看到卻已來不及阻止。
葉明菲雖斷了老者假肢，卻救了他的性命。
“我是凶手，為什麼不讓我死！這件事與了空大師和劍驚風都沒有關系！”老者嘶聲喊道。
“師父！”兩個麒麟門弟子扶住老者，“師父，早斷了雙臂，如何能殺了歸海百煉前輩。”
“不是你，那就是劍驚風和了空了！”歸海一刀淒聲道。
“不是，歸海百煉是我殺的。”
“老爺爺，不是你殺的，你認了豈不是害了一刀哥哥。”葉明菲嘆氣道，“不要讓悲劇衍生出另一個悲劇，你們當初肯舍身助歸海百煉，難道如今要置他唯一的兒子于不義嗎？”
“你說什麼？”歸海一刀激動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已經查到凶手了！”葉明菲看著歸海一刀道，“你父親死的那天，了空、麒麟子和劍驚風確實與你父親一起，可是他們不是去殺你父親的。”
“不要說，不要說！”麒麟子突然叫道。
“為什麼不能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歸海一刀急聲道。
“一刀哥哥，你知道為什麼雄霸天下那麼厲害，你娘卻不讓你練嗎？”葉明菲道，“當年，你父親歸海百煉修煉雄霸天下走火入魔，眼看就要失控，他的三個結義兄弟便約他見面，想要助他除魔。可是他們失敗了，不僅如此還差點丟了性命。麒麟子前輩的手就是那時候被你父親的魔刀斬下的，劍驚風和了空也受了重傷。”
“不是劍驚風、不是了空，也不是麒麟子，那到底是誰殺了我父親？”
“入魔的歸海百煉殺了你的父親歸海百煉，而你的母親為了阻止一個失去常性的魔頭殺死三個無辜的好人，殺了這個入魔之人。”葉明菲將匕首遞給歸海一刀，“這是我在你父親的尸體上發現的。”
“我記得它，這把匕首是爹鑄刀之後用多余的精鐵打造，送給娘親的。娘親，殺死爹的是娘親——”歸海一刀後退了兩步，“不，不會，為什麼！”
“啊——”歸海一刀忽然舉起刀，砍在了牆上，雙目一點點變得赤紅。
“一刀，一刀怎麼會這樣？”麒麟子失聲道。
“他修煉了雄霸天下！”葉明菲見歸海一刀神色有異，忙道，“大家快退開！”
麒麟子的兩個弟子立即駕著麒麟子向門外退去。
歸海一刀舉起刀，向他們走了過來。
“一刀哥哥，刀道也好劍道也罷，是人控制刀掌控劍，而不是刀劍控制人。不要讓刀控制你的神智！”
歸海一刀身體晃了晃，停頓了片刻，又向他們走了過來。
“一刀——為什麼會這樣，大哥！”麒麟子悲戚地叫道，“為什麼，為什麼雄霸天下還會出現！”
十多年前的那一役，對于麒麟子來說，一直都是最深的噩夢。他難過不為自己在那一晚失去的雙臂，只為三人竭盡全力也不能阻止入魔的歸海百煉，造成了妻殺夫的悲劇。
歸海百煉之死無論是是對于麒麟子、劍驚風、了空還是露華濃都是一場悲劇。他們每個人對恨不得代歸海百煉去死，可惜造化弄人。
“呀——”歸海一刀已經舉起刀沖了過來。
葉明菲手下一轉，換了重劍迎了上去。她不能讓歸海一刀沖出去傷害無辜的人，殺戒一開，就是一條不歸路。葉明菲也曾殺過人，可是殺死一個十惡不赦得惡徒與殺死一個無辜之人是截然不同的兩條道。
麒麟子只能遠遠觀望，卻無法上前。眼淚從他蒼老的臉上流下，眼前的一幕仿佛是十二年前的悲劇在重演。
“師父，我們上去幫忙！”麒麟子的兩個弟子，看著激戰中的歸海一刀和葉明菲道。
“不，你們不要上去！”狄如燕說著已經沖到了面前，“誰也不能上去。”
麒麟子沒了雙手，武功早就不如往昔。他門下的弟子沒有哪個及得上歸海一刀、葉明菲的境界，便是狄如燕也沒有把握沖上去後能全身而退。
如燕明白葉明菲的心思，她是想要阻止歸海一刀失去常性後大開殺戒。
論武功，歸海一刀比當初的柳生但馬守還要略差幾分火候。可是面對柳生但馬守，葉明菲可以全力以赴，但面對歸海一刀，她要顧忌的太多。
歸海一刀已經被他的刀所控制，葉明菲暗暗有些後悔。若是她能說的委婉一點，歸海一刀或許不會心房失守，讓心魔有機可趁。走火入魔的人根本不知道疲倦，他們可以一直打到脫力為止。
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不是歸海一刀脫力而死，就是自己被拖垮。一招峰插雲景與歸海一刀拉開距離，葉明菲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清明。
“去雜念，抱元守一！”
歸海一刀一愣，下一刻葉明菲已經沖到他面前，點向了他周身幾處大穴。歸海一刀身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明菲，你有沒有受傷？”狄如燕沖上前問道。
葉明菲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江湖代有人才出，姑娘這般年紀竟有如此劍法造詣。劍驚風的天下第一劍之名只怕是守不住了。”見歸海一刀無事，麒麟子嘆息道。
“麒麟子前輩，當年你們為歸海百煉除魔，雖然失敗，可有想過什麼有效的法子？”
麒麟子嘆息道︰“原以為雄霸天下的刀法已經隨著大哥的死煙消雲散了，沒想到一刀竟然會找到刀譜走上了大哥的老路。”
“我知前輩當初隱瞞真相是為了保護一刀哥哥和他的母親。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過于執著掩蓋真相，只會造成另一個悲劇。今日前輩想自刎了斷此事，可你若死了，一刀哥哥豈非要背負一條本不該由他背負的罪孽嗎？”
麒麟子默然不語。
歸海一刀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麒麟門了。
“這是哪里？”
“我們在去少林寺的路上。”葉明菲道，“麒麟子前輩說少林寺了空大師或許能夠為你除魔。”
“我不去少林寺，我要去水月庵。”
“水月庵在哪里不會跑，你現在回水月庵，要是心魔發作，六親不認亂殺人怎麼辦？”狄如燕瞪了他一眼道。
“你們給我吃了什麼，為什麼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是軟筋散，我可不想再和你打一架了。”葉明菲道，“在你能夠控制你的刀之前，還是這樣比較好。”
第333章 了空枉死
歸海一刀沉默片刻方道︰“你之前說我爹他、他是被娘親殺死的。”
“當年，你父親練刀走火入魔，麒麟子、劍驚風和了空三人為義去阻止。期間，你父親狂性大發，重傷了空與劍驚風，斷去麒麟子雙臂。千鈞一發之際，你母親趕到，為了救人，刺中了你父親。”
葉明菲溫聲道︰“劍驚風三人幾乎死在你父親的魔刀之下，麒麟子因此殘廢，可那麼多年他們一點沒有怨恨過你父親，還時常愧疚不能救你父親而自苦。為了保護你們母子，寧願背負弒兄之名，也要保守真相。不管麒麟子他們還是你娘都是好人，你娘殺了你爹不是她的選擇，是你爹的選擇。”
“我爹的選擇？”歸海一刀激動道，“難道我爹的選擇是讓我娘殺了他嗎？”
“你爹與麒麟子三人既結義，他若沒有失去神志，待三位義弟之心當猶如麒麟子前輩他們待他一般。麒麟子前輩可以為你爹舍生，你爹亦然。我且問你，若你走火入魔，要在護龍山莊大開殺戒，你是願意死在海棠劍下還是讓海棠看著你大開殺戒直到力竭身亡？”
歸海一刀沒有說話。
“親手殺死你父親，對于你母親而言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你爹死了，她還活著，這件事她承受的遠勝于常人。”
“有時寬恕才是結束一個悲劇最好的選擇，太執著于無法改變的東西，只會制造更多的悲劇。”葉明菲望著他的眼楮道，“人應該控制刀，而不是被刀控制。如果你無法控制自己的刀，還是盡快放棄雄霸天下吧！”
“放棄？”
“天底下的武功，哪一種不是人所創？與其糾結一門你無法掌控的武功，不如自己去創造一門屬于自己的武功。”葉明菲道，“你練刀是為了什麼，變強還是守護？變強應該是你自己，而不是你的刀，守護應該你掌控刀去守護心愛之人，而不是被刀控制去傷害身邊之人。”
“我練刀是為了報仇。”
“報仇？你要報仇根本不需要練什麼雄霸天下。對于你母親而言，活著本就是一場折磨。你要殺她，她怕是把刀子遞給你。若你遷怒麒麟子他們，只怕劍驚風和了空都會與麒麟子一樣引頸就戮，以期平息你的怒火和不平。”
“那我練刀是為了什麼？”歸海一刀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