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小孩帶著大黃狗,如同之前的每一天,順著回家的岔道,失落地慢慢向前。
    很快就過年了,爺孫倆听著電視里的歡聲笑語,就著一桌子的菜,端起酒杯踫了踫。
    祝爺爺身體健康,非常非常健康,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健康。盧茸端起梅子酒嘬了一口。
    財爺笑得眯了眼︰好好好,就算為了我茸茸,爺爺身體也一定會健康。
    盧茸盯著杯里那泓淺褐色液體,在心里默念︰祝哥哥開開心心,非常非常開心,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開心。
    默念完後,又嘬了一口。
    你可別喝多了,等醉了就像小狗兒一樣耍橫。財爺提醒道。
    盧茸趕緊護住酒杯︰就這一杯,就這一杯。
    小狗趴在旁邊,很懶地啃著一塊肉骨頭,啃兩口又用爪子撥一撥。
    窗戶上貼著紅窗花,可以看到天上有煙花炸開。屋外冷風陣陣,屋子里卻暖洋洋的。
    又是新的一年來臨了。
    數年後。
    夏日的中午,樹葉都曬得發蔫,只有蟬撕心裂肺地鳴叫。
    拉著窗簾的屋內,電風扇對著床一直吹。床上的少年揉揉眼楮,頂著睡得蓬松的頭發坐起了身。頭發偏長了,末端稍有些卷曲,擋住了一點眼楮。
    他穿著寬大的白色舊t恤,松松垮垮掛在肩上,被夜風吹出波浪的紋路。露出的修長脖頸和肩膀,皮膚白得發光。下面卻只穿著一條短褲,兩條細白的腿又長又直。
    他穿上床邊的拖鞋,拉開了窗簾,對著突然刺目的陽光眯了眯眼,長而密的睫毛,拉成了一道弧線。
    唰地拉緊窗簾,他關掉風扇推門下樓,拖鞋在水泥地面上敲得啪啪作響。到了樓下,打開冰箱,取出根冰棍咬下一大口,嘴里嚼得嘎吱嘎吱的往外走。
    大黃狗懶洋洋地伏在屋檐下,看見他後也沒動,只若有似無地甩了甩尾巴。
    院子里,財爺蹲在一株花枝旁,用手攏著下面的土,頭也不抬地說︰茸茸,把那把剪枝的大剪刀給我拿來。
    少年又啪嗒啪嗒地回了屋,片刻後,清亮悅耳的聲音響起,尾音還有些軟︰爺爺,剪刀放哪兒了?櫃子里沒有。
    就在窗台上擱著的。
    唔,找著了。
    盧茸將剪刀遞給財爺,又蹲在旁邊看他剪枝,不時咬一口冰棍。
    走遠點吃,這聲音听得我牙酸。財爺說。
    盧茸蹲著往後退了兩步,繼續 嚓 嚓。
    財爺將一根曳出的花枝剪掉︰我牙齒酸呢,別在這兒,自己回屋看電視去。
    又開始嫌棄我了。盧茸嘟囔著站起身。
    財爺眼底帶著笑︰你才知道啊?可嫌棄你了,見不得整天在眼皮子下晃。
    就要晃,一直在這兒晃。盧茸走到旁邊的凳子坐下,只是不再嚼冰棍,只用嘴吮著。
    一陣風吹過,小院里那棵銀杏樹葉子簌簌作響。
    盧茸拍了拍碗口粗的樹干問︰爺爺,你說我長得好,還是這棵樹長得好?
    你長得好。財爺說︰你大學都畢業了,這樹連小學都沒念過。
    盧茸仰頭看著樹葉,光線從縫隙灑落到臉上,映得一張臉唇紅齒白眉目漆黑,非常漂亮。
    財爺問︰听說你以前鎮中學的那幾個娃娃要出門旅游,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不要。盧茸懨懨地說︰這麼熱的天,我才不想出門。
    財爺抬頭看他︰看你那懶樣子,就和小狗成天趴在屋檐下行不行?
    屋檐下的小狗听到自己名字,倏地抬起頭。
    馬上就要去城里找工作了,我想多陪陪爺爺。盧茸一臉討好,話比冰棍水還要甜,還要熨貼。
    財爺心底受用,嘴上卻嘆道︰快點走快點走,早走我早清閑。
    盧茸說︰爺爺想把我攆走,到時候可不要想我想得抹眼淚。
    財爺笑著揮手趕他︰去去去,現在就攆走,這院里多熱,去屋里看電視去。
    盧茸回屋打開電視,端過桌子上的一盆空心菜,邊看邊擇,褲兜里的手機在不停顫動,是之前的班級群在響。
    他放下竹籃,將手機掏出來想擱在桌上,順便點開掃了眼。
    班級群里的消息在滾動著,是班上最活躍的幾名女同學。
    【an太帥了,他演的那部獲獎電影馬上也會在國內上映。】
    【這是東方面孔啊,中國人?華裔?】
    【是中國人,一直在國外生活,剛拿了國際大獎,新出爐的影帝】
    【難怪以前都沒听說過,但他起點好高啊,現在網上都是他的宣傳。】
    【我剛關注了他的微博。】
    影帝an
    盧茸捕捉到這兩詞,還瞥到聊天信息里的一張圖片。
    一名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一手環胸,一手虛抵著下巴,頂上的襯衣扣開著。
    他的手機是很陳舊的低端智能機,屏幕分辨率也低,沒有下載的小圖很是模糊,看不清楚臉。
    這應該就是an,但他懶得去點開仔細看,只覺得這人個子很高,也很帥,便放下手機,繼續看著電視擇菜。
    剛畢業的這段時間愜意而放松,盧茸不像其他同學趕著找工作,每天就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看看電視和財爺逗嘴。
    只有在傍晚時分,爺孫倆會帶著小狗去河邊散步,等到周圍暗下,月亮升起,才慢悠悠地回到那座小院。
    爺爺,您降壓藥好像要吃完了。盧茸翻著電視櫃上的那一堆日常用藥。
    啊,我上次去縣城的時候,不是買了五瓶嗎?財爺看著電視回道。
    盧茸說︰明明只買了三瓶。
    哦。
    盧茸放下空瓶子,說︰我明天去一趟縣城,給您買藥。
    縣城啊財爺想了想︰行,你也別老關在屋子里,順便出去走走。
    第二天,盧茸拎著一個碎花兒布袋,乘上鎮子里一小時發一班的面包車去了縣城。
    在車上搖搖晃晃一個小時後,他在終點站下了車,去不遠處的一家連鎖藥店買了降壓藥。一看時間還早,想去商場給財爺買雙皮鞋。
    他在市里念大學時,遇到不回家的周末,就會去一些店里打工,也攢了一點零花錢。難得來一次縣城,想提前給財爺買好秋天穿的鞋。
    最近的商場離這也有幾條街,恰好不遠處一輛公車到站,他便上了公車。
    公車駛過長街,盧茸側頭看著窗外的行人。
    一名學走步的男孩在人行道上踉踉蹌蹌地往前沖,他的爺爺就雙手張開,和只老母雞似的護在身後。
    盧茸面帶微笑地看著,直到再也看不見。
    就在他轉回頭的瞬間,目光掠過路旁的燈箱,看見上面的海報。
    那是一名身著西裝的男人,看上去年輕而鋒利。他一手環胸,一手虛抵著下巴,襯衣頂上兩顆沒扣,露出淺棕色的皮膚,平添了幾分性感。
    他的頭發看似凌亂卻很有型,有幾縷擋在額前,卻沒有擋住深邃的眉眼。
    很帥,很帥,是個大帥哥。
    這是盧茸看到海報的第一感受。
    接著就升起股異樣的感覺,覺得這年輕男人的五官很熟悉,感覺似乎在哪里見過。
    不過還沒來得及細看,燈箱就被落在車後。盧茸轉回頭,思索片刻後,突然想起班級群里之前的那些消息,當時就有這張圖片。
    難怪會眼熟啊
    盧茸釋然。
    好像是在國外剛剛拿獎的影帝,是叫什麼來著?anthony?ada?
    公車到了站,幾十米遠就是商場,盧茸跨上小布袋走了進去。
    他直接上了賣皮具的三樓,進了家不算太貴的鞋店,給爺爺挑選皮鞋。
    因為要輕便柔軟,還要透氣舒適,他選出幾雙備選鞋後,就向店員仔細詢問,還親自試穿感受。
    他反復對比挑來選去,好在嘴甜,笑起來一雙酒窩時隱時現,所以店員也沒有不耐煩,認真地給他介紹著。
    最後在店員的推薦下,選了一款正在做活動的鞋,打折下來四百多。
    盧茸用手機付了賬,提著鞋盒出商場。
    走到不遠處的公交站台,公車還沒有來,盧茸盯著對面牆上的一面led大屏出神。
    那里面似乎是在采訪誰,一名胖胖的光頭男人在比劃著說什麼,盧茸沒有听,眼楮雖然看著,心里卻在想別的事。
    是an,看,是an,那個國際獎的新晉影帝。
    我知道我知道,真的好帥啊
    那部獲獎電影馬上在國內上映,他以後也在國內發展了。
    肯定的,你看這幾天的宣傳攻勢,到處都是an。
    身旁人的大聲交談,打斷了盧茸的思緒,他這才發現大屏上那胖胖的光頭男人已經不見了,變成個極英俊的年輕男人。大約也就20來歲,既有著青春朝氣,又有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盧茸瞥了一眼就不經心地調開視線,但隨即想到了什麼,又慢慢轉回頭,緊盯著那張大屏上的人。注視片刻後,他呼吸開始急促,眼楮睜得大大的,雙手緊攥著自己的碎花小布袋。
    年輕男人穿著裁剪合身的深色西裝,雙腿交疊靠坐在單人沙發上,面帶微笑,正在接受一個訪談節目。
    他寬肩窄腰雙腿修長,坐姿隨意閑散卻不松垮。戴著昂貴腕表的左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右手輕輕叩著,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采訪者的這個問題。
    我很慶幸能遇到這部電影,出演了跋涉者這一角色。當然,這個人物內心很復雜,不好把控
    他的聲音很好听,低沉柔和,帶著很有質感的磁性。
    听說an在里面演的不只跋涉者,還有跋涉者的前世今生,等于分飾了兩角。
    哇,他的聲音也好好听啊。
    站台上的人也看著大屏,依舊在大聲議論。
    盧茸並沒注意這些人都說了什麼,只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屏,腦里一片空白,心髒像是有把鼓槌在一下下敲擊。
    砰砰,砰砰。
    和稍瞥而過的海報不同,大屏里的男人放大數倍,就像坐在面前。高清顯示屏里,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次側頭,微皺眉頭和輕挑唇角都落入盧茸眼中。
    包括他手腕上那粒非常清晰的紅痣。
    時間像是凝固了,男人英俊的五官和記憶中的那名少年重疊,再完美融合,那些經年的回憶撲面而來。
    茸茸,過來。
    叫聲哥哥我听听。
    我既是你的哥哥,也是你的老公
    茸茸,哥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盧茸嘴唇輕輕翕動,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喚了聲︰哥哥
    第35章
    公車開來又開走, 站台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這段采訪視頻和其他幾則廣告在循環播放,盧茸就那麼提著鞋盒,立在站台上怔怔看著, 直到被擁擠著上車的乘客撞了個趔趄,這才醒悟到該回去了。
    他沒有搭乘公車,而是順著大街往回走。
    剛才在大屏里已經反復確認,那個男人, an, 國際影帝, 就是他的哥哥沈季澤。
    盧茸打開手機開始搜索。
    最低端的智能機好半天才顯示出an的資料名片,可是什麼個人信息都沒有,只有一部作品名和獲獎情況。
    他點進微博, 也只找到一群嗷嗷嗷嗷的尖叫或者舔屏, 剩下的都是海報高清大圖, 沒有an的任何有效信息。
    盧茸將那幾張圖片點了保存, 智能機很卡,也不知道到底保存下來沒, 他就一連點了好幾次。
    繼續往回走, 他的眼眸發亮, 臉色泛著因激動而起的暈紅。天上閃過幾道閃電, 天色暗沉下來, 眼看就要下雨。路上的行人都在奔走,只有他依舊保持著原步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大風刮過, 帶著清涼, 卻吹不走他心頭的熱度。那細軟的頭發在風中亂糟糟一團, 就如同此時紛亂的心情。
    到了停車點登上回鎮子的班車, 大雨也隨之傾盆而下。他注視著車窗上流淌的雨水,在那反而讓人安靜下來的雨噪聲中,反復回憶著剛才在大屏上看到的那張面孔。
    回到家,他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平常地吃了晚飯,又坐在屋檐下陪小狗玩了會兒皮球,這才給財爺說回屋休息了。
    這麼早?財爺正在看手機推送新聞,眼楮從老花鏡上方看著盧茸。
    今天有點累,想早點睡覺。盧茸說。
    去把那安神補腦液喝一支。
    盧茸懨懨地說︰爺爺,我都畢業了,不用再喝那個了吧。
    還剩半盒沒喝完,總要喝掉嘛,也沒過失效期。
    盧茸去藥盒里取了支安神補腦液,擰開玻璃蓋,邊喝邊往樓上走,進屋前將空瓶子扔在垃圾桶里。
    關上門,拉上窗簾,他重重仰倒在床上,扯過一旁的毛巾被蓋住了臉。
    樓下傳來電視的聲音,財爺在看一部抗戰電視劇,男女主鏗鏘的對白時不時飄進屋。
    片刻後,盧茸倏地扯下毛巾被,翻身下床,去衣櫃深處掏出一個鐵餅干盒,打開蓋子,從里面取出了一張硬硬的紙。
    因為年月太久,紙張已經泛黃,撕碎過又被重新粘好,上面有著一溜溜的凹凸不平。
    他用手指摩挲著那上面的一個個字,那些凹凸便輕輕擦過他的指腹。
    盧茸盯著那張匯款單發了會兒呆,又放回餅干盒,重新塞進衣櫃深處。靠坐在床沿,掏出手機點開微博。
    他通過查找,找到了an的微博號。這個微博號半個月前才開通,目前粉絲數量已經激增到了一千多萬,還在持續增長中。
    他的上一條微博還是開通時發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大家好,我是an。
    盧茸將這段話看了好多遍,似乎想從中間看出一點不同尋常出來。直到樓下傳來財爺關院門的聲音,才準備關掉手機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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