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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386節

    謝清呈目光狠戾︰“你們究竟打算對他做什麼?”
    “我覺得你應該都已經猜到了吧。”段聞慢條斯理地說,“我在這個節骨眼上抓走他,當然是因為他可以做成抵御破夢者進攻的武器——你放心,他是死不了的,只是經過我們的處理,他就會徹頭徹尾地接受我們的思想和觀念……他還會記得你,也記得你們的過去,不過他會認為那是錯誤的,我們把這稱之為……”
    段聞頓了頓,道︰“觀念改造。”
    “所以不用覺得難過,謝清呈,他只是觀念轉變了,只要你願意投靠我們,你就又和他是一個戰線了,我相信他還會想從前一樣對你好。”段聞說著,淺勾起唇角,“不過當然了,如果你堅持著你現在的陣營,我想他是會對你不屑一顧的。”
    “……”
    “其實人都只是被自己的視野局限著,為自己所認為的正義而戰斗。可你眼中的正確未嘗不是別人眼里的錯誤。”段聞在兩個保鏢的護佑下,十分悠然地對謝清呈說道,“你不用急著拒絕我,可以再好好地考慮考慮。現在——”
    他偏了下臉,兩個保鏢立刻上前,一個按住謝清呈,一個則開始在謝清呈身上進行地毯式的搜尋。
    段聞淡道︰“我們還是先把你的風伯系統給找出來再說。”
    “段總!找到了一個可疑的!”
    不出一會兒,一個保鏢從謝清呈的衣服里尋著了手環皮繩。
    段聞接過了,拿在手中,仔細盤看。
    “做的可真精致……”他慢吞吞地道,“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飾品……沒有接口,沒有電子反應……不過……”
    手上力道陡增,皮繩斷裂,露出了下面細如牛毛的線纜。
    段聞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抬眼看向謝清呈︰“我很高興你只來得及把它摘了藏在口袋里,用不著我讓人扒了你的衣服,或者剖開你的血肉去尋找。說句實話,我不是很想傷害你。”
    謝清呈被那健碩如牛的保鏢按著,臉上是極度冰冷的神色。
    “你是想說你身上還有人性嗎,陳黎生。”
    段聞把破損了的手環丟給身後的另一個保鏢,說道︰“是啊。我放過了陳慢,也希望能放過你。”
    “你放過了陳慢?”謝清呈臉上猶沾血污,他盯著在自己面前怡然自得的段聞,嗓音嘶啞低渾,“如果我沒有弄錯,當初為了除掉黃志龍的勢力,是你給陳慢寄了那一卷錄像帶吧?你為了讓他相信,甚至不惜做出自己還沒死的樣子,結果他為了你不顧一切地要把那案子查下去,差點搭上了性命,你管這個,叫做放過了他,是嗎?!”
    段聞不以為意,淡淡然地听謝清呈把話講完。
    然後他道︰“我原本確實沒有在乎他的死活,只把他當一個玩具,一枚棋子。”
    “不過……他讓我有些意外。我沒想到他把所謂的兄弟感情看得這麼深,在看到一線希望之後,很久都走不出我還活著的幻想之中。當所有人都放棄了,他還懷著這一點奢望。我承認我原本是有玩弄他的意思在里面,我好奇于所謂兄弟情深到底有多深。”
    他停了幾秒後,說︰“最後他的表現在我這里,拿了高分。”
    “所以盡管我依舊沒太重視他,不過既然有個機會可以放他一條生路,那就放他一次吧。權當是他哥哥給他的獎勵了。”
    “所以那一卷錄像果然是你寄的……”謝清呈咬牙道。
    “對,廢物利用。”段聞冷笑著一攤手,“陳慢在我眼里就是個廢物。”
    “那現在你又想在我身上利用些什麼。”
    段聞那種堪稱是恣意的笑容斂住了。
    他盯著謝清呈,過了一會兒,別過頭去,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來,點上了。他抽著那支煙,始終也沒有回答謝清呈的話。
    直到煙燃盡了。
    段聞將那煙蒂棄了,在未散的青靄濃霧中,他重新開了口——
    “我不殺你,並非出于利用的目的。而是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
    男人說著,眼睫微微地垂下來了一些,這讓他本來就很難琢磨的眼神變得更晦暗難明了。他接著把話道了下去︰“我答應過他,我會盡量不殺你。”
    “……我父親?”
    段聞沒答。
    過了一會兒,他錯開話題,微微笑道︰“謝教授,我們還是公平點,我都說了這麼多了,可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先告訴我吧,你是怎麼猜到我是陳黎生的。”
    “……很多。你選擇放了陳慢。李芸的忽然出現。賀予的血蠱對李芸無效,還有就是……”
    “嗯?”
    “你那天晚上和我見面時,對我說的話。”
    段聞微皺黑眉,十指交疊︰“我對你說了什麼……?”
    “你說畢竟警察兩個字,不是身上的衣服肩上的餃,不是威勢和權力,而是沉重的責任和枷鎖。”
    段聞的臉色倏地一變,意識到問題了。
    謝清呈道︰“這是我父親的原話。他經常和我說,也經常和他的徒弟說。而他帶過的徒弟只有你和李芸。”
    “……”段聞嘴唇一抖,失笑道,“真是失策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把你父親的話記得這麼深。”
    謝清呈卻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把你師父的話記得這麼深。”
    段聞︰“……”
    “我听到這句話之後,還提到鄭敬風和我父母自實習時就是隊友這件事。鄭隊嘴嚴,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連我都是上島前才知曉的,但你听到了卻一點意外也沒有。我父母和鄭隊都不會和旁人多說任何東西,能得知這些細節的,恐怕也只有他們的徒弟。”
    “其實我那天晚上和你談完之後,更懷疑的人是李芸。”謝清呈說,“可是後來李芸出現了,那麼剩下來的就只有你。”
    “至于那個李芸,恐怕也不是真的。他應該是個改造人,因為賀予的血蠱通常只會在兩種情況下毫無效果,一種是對方佩戴了澈心戒,還有一種情況,則是對方是個由芯片控制大腦的活死人。我更傾向于後者,因為他給我的感覺不對勁,不像個正常人。”
    段聞點了支煙︰“是我小看你了,謝清呈。既然都到了這份上,你不如再猜一猜,到底是誰求我不要殺了你?我覺得那個答案你也快知道了。”
    謝清呈在這沉寂中,慢慢抬起眼來︰“不是我父親的話,是——李芸嗎?”
    段聞側眸望他︰“謝清呈,你確實…非常非常適合當一個警察。”
    他說完,又淡淡道︰“沒錯,是因為他。”
    直覺讓謝清呈不要在這個時候說任何話,他看得出段聞心里壓著很多事,那些事已經壓了太多年,從段聞此刻的神情來看,他並非是不想傾訴,而是因為島上這些人,沒有一個是他可以真正交心的。
    他們就想丹爐里的蠱蟲,因心狠手辣而聚在一起,是一個團伙卻不是一個團體,甚至一不留神就會被別的蠱蟲給吞吃下腹。
    也許在謝清呈面前卸下面具來的這一刻,反而是段聞這二十年來最輕松的時候。
    果不其然,在好幾分鐘之後,段聞慢慢地開口了。
    他用的不再是談論大事的語氣,而是很平和的,甚至像是多少年前,他還是陳黎生的時候,來謝清呈家里做客閑聊時的樣子。
    “我和李芸兩個人,最開始都是你父親的學生……”
    “師父對我很好。”段聞看著窗外的天空,淡道,“他對我要比對李芸好得多,當他分身乏術,只能帶一個徒弟的時候,他選擇了我,而建議李芸轉去跟著另一個老經偵學習,甚至直言不諱地告訴過李芸,他這樣的性格,不適合在一線工作。”
    這並不奇怪,謝平是個有一說一的人,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他會和李芸講這樣得罪人的話再正常不過。
    “在所有人印象中,他對李芸一直是有意見的,恐怕你也這麼認為。”
    謝清呈︰“不是嗎。”
    “原本確實如此。”段聞說道,“原本師父是真的看不慣他,覺得他陰狠,善于偽裝,兩面三刀,但後來他的想法轉變了。”
    謝清呈帶著戒備︰“他從未和我說過。”
    “因為這件事發生的很遲,幾乎是在他和師母遇難前不久。”段聞道,“其實本來他們之間的誤解可以化得更早一些的。然而李芸很不喜歡提及自己的家庭,甚至可以說,他有在刻意隱瞞一些自己的過往。”
    謝清呈皺起眉,警校招生時是需要政審的,像無間道里那種父母是青幫大佬,自己卻瞞天過海當上警察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
    段聞看出了他的想法,又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道︰“不是不良背景,所以警校不會詳細記錄檔案,師父他自然也就不清楚。說句實話,換成其他人,都不一定會隱藏,甚至會巴不得共事的戰友們知道。”
    “什麼背景。”謝清呈問。
    “線人。”段聞說,“他父親是緝毒干警的線人。干了十多年。但他交的所有材料上,填父親那一欄的時候,填的都是蔬果商。”
    “……警校沒有核實出來?”
    “他沒有撒謊。”段聞撢了撢煙灰,呼出一口煙靄,“他父親是蔬果商——他從小學起就跟著這個賣蔬菜水果的繼父生活了,他母親離了婚,他被判給了母親。親生父親看起來就和個無業游民一樣,沒誰受得了,可他其實是個線人。”
    煙灰簌簌落下,猶如過去的幽靈飄落在黑暗里。
    “李芸是高中的時候才知道他親生父親的真實身份的,那時候他生父死了。是在和警察接頭的時候被毒販發現,發生了槍戰。那個警察為了救戰友,只能兩者選其一,等再想回頭救線人的時候……他爸爸已經沒有氣息了。”
    謝清呈听得手腳微微地泛涼。
    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時看到的那一幕,李芸在還沒有取得警官證之前,以非正常的審訊手段逼供販毒分子,手段狠辣,眼神森冷。
    原來……
    “他爸之所以妻離子散也要做這線人,是因為他爸是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作為金三角本地人,他爸爸看過了太多被毒品毀掉的家庭和人生,他曾經是想當警察的,可惜身體素質不那麼好,體檢被篩了下來,但他一直也沒有放棄,當不了警察他就當線人,李芸和他母親是在警方移交給他們的遺物中,看到了一本日記,才知道了這些真相。”
    段聞頓了頓,繼續道︰“你可以想象李芸讀那本日記時的心情有多復雜。”
    段聞一邊說著,一邊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抽著煙。
    他的語氣很淡然,血雨腥風在他嘴里,就像以前他給謝清呈講故事一樣平靜。
    但謝清呈始終看不透他眼里的色彩。
    “李芸對生父無比怨恨,為了一個理想,他父親把他和他母親都拋下了,在家和義之間,他父親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他感到極度的憤怒,不甘,痛苦。然而……”
    又抽了一口煙,段聞說︰“那一年的高考,李芸卻放棄了自己原本的藝校考試,轉而填報了警校。”
    謝清呈︰“……”
    “我和他大學四年同寢室,他性格比較孤傲,我算是和他最合得來的那一個,但是四年之中,他從來沒有和我提及過這些往事。所以後來我們進了公安系統,你父親作為我們倆的第一位師父,也對他的這種家庭背景毫無了解,認為他未免急功近利,可謂不擇手段。我想你父親知道了真相之後一定很後悔,他和李芸私下里談過一次,我認為他們之間的那次對話,說及的就是這件事。”
    “……為什麼這樣猜測。”
    “因為不久後師父就被曼德拉組織設計謀殺了。而當時堅持調查師父死因的人,有兩個,一個鬧得鑼鼓喧囂,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我。另一個很謹慎,他覺察到局內似乎有內鬼存在,他認為自己和謝平關系不好反而是最佳的掩護——那個人就是李芸。”
    “!!”
    “是的,謝清呈,李芸不是為了查我的案子而出事的,他早在查我的案子之前,就已經踏入了這個死亡領域之中。”段聞道,“其實他才是那個堅持著為了你父母的清白,付出了生命的警官。”
    謝清呈原本認為繼賀予的事情後,不會再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心緒受到巨大的刺激了,而這一刻,他知道自己預判失誤,不得不盡量地讓自己呼吸平緩下來。
    整件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任何的一步棋都不能錯了。
    “他當時裝的很像那麼回事,沒人知道他已經和謝平冰釋前嫌,甚至成為了忘年摯友。他騙過了所有人,包括當時的我。”
    一支煙又快燃盡了。
    段聞沒有再抽,將煙夾在手里,看著那濾紙在星火中慢慢地蜷縮,化作黑色的灰︰“謝平是個很優秀的警察,但他生平做了兩件最錯的事,一是誤會了李芸,李芸縱然有錯,也並非是因為天性歹毒,好在這個錯誤他臨死前糾正了過來。而第二件錯事……”
    段聞道︰“是他信錯了我。”
    謝清呈似連血都是冰冷的,他木然看著段聞︰“你從一開始進警局,就是段璀珍安排好的?”
    “我自己也有興趣,不能算完全的安排。”段聞道,“不過我確實從一開始就是曼德拉的人。從小就是。”
    他注視著謝清呈的眼楮,那雙眼楮很冷,卻已然沒有了什麼驚訝。
    “看樣子你也很清楚這一點了。”段聞說,“我是段璀珍的後輩,我在非常年少的時候,就全盤接受了她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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