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劉珩驚得張大了嘴巴,她、她……中邪了?
    顧長安很自然地收回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明日叫人給你加餐,過兩日還得打錦州去,仗沒打贏,人先倒下了算怎麼回事。就這樣,我先回房去歇著了。”
    說完,顧小將軍甩甩手走了,留下先前還怒火滔天,轉瞬間就熄火的端王爺在原地呆若木雞。
    顧長安沿著回廊往回走,涼風吹干了她額頭的薄汗,一直攥著的左手卻忘了松開,就連一向沉穩的步伐都有些錯亂。
    陌紅樓教的這法子簡直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什麼叫用點女人的手段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看劉珩那一臉見鬼的樣子,根本就是火上澆油。
    看來以後還是按她自個兒的法子來——說不和就打一架,把氣撒出來什麼都解決了。
    第五十五章 錦州
    劉珩翌日晨起的時候覺得他前一晚的表現太差勁了,一副被調戲的良家婦女的樣子算怎麼回事。所以他一大早就跑去找顧長安,滿懷信心要扳回一局,卻沒想到顧長安正和林騁同桌吃飯,談笑風生。
    “王爺,”林騁還是規規矩矩地見禮,然後示意了下桌上的肉包子,道,“一塊吃點?”
    劉珩點點頭,掃一眼旁邊只顧著吃的顧長安,氣又不打一處來了。
    誰知道就在他要發難的時候,顧長安忽然抬頭,舉著筷子笑眯眯跟他咕噥了一聲,“早啊。”
    顧長安一臉睡眼惺忪的迷糊樣,身上的戾氣也跟著淡了不少,竟讓人看出幾分女人該有的柔和來。
    劉珩把溜到嘴邊準備挖苦她的話給吞了回去,坐下來拿了個包子,偏頭看看她,“你昨個兒沒睡?”
    顧長安眯縫著眼楮點頭,“躺著怎麼也睡不著,後來干脆起來研究錦州的打法。”
    林騁在旁邊接口道︰“長安跟咱們想的一樣,這陳燭跑到升州來,無非是為了您。眼下升州之困已解,城外的南燕軍大多都跑回了老虎灘,錦州和舜城那邊應該還是正常兵力防守。南燕大軍被牽制在老虎灘,他們再派人回防二城的可能性不大。”
    劉珩一听林騁說的是正事,也就把找顧長安的茬這種無聊事先撂到了一邊,思量一瞬道︰“按常理是如此,但為求謹慎,還是派人先去錦州探探虛實。另外咱們跟老虎灘那邊也斷了幾日消息,在升州再等兩日,等老虎灘的消息回來,咱們就動身,兵發錦州。”
    林騁听罷,點頭贊同,回首看看顧長安,卻見她上下眼皮直打架,也不知道方才劉珩的話到底听進去了幾個字。
    “顧長安,吃完早飯滾回去睡覺去,就見不得你這沒精打采的樣子,讓底下的兵看見像話麼。”劉珩還是沒忍住斥了她一句,卻不知道她為了盡快解決升州城的困局,已經連續幾日都沒合眼了,而昨夜本來能睡的安穩覺,也莫名其妙地跟她失之交臂。
    顧長安一臉遲鈍地看看他,拖著鼻音長長的“哦……”了一聲,然後就扔下筷子,叼著她沒吃完的半個包子,游魂似的飄走了。
    劉珩瞪著她的背影,臉都快青了,卻忍著沒多說什麼。林騁在一旁忍俊不禁,原先還以為能看見什麼久別重逢的“郎情妾意”,看來的確是他想多了,不曉得以後顧長安嫁給劉珩,成了眾星捧月的王妃,該是個什麼情形。
    林騁略一想象,不禁打了個寒顫。
    顧長安少有的疲憊成這個熊樣,好像周遭的一切對她來說都變得緩慢起來,眼皮也重得根本抬不起來,等她回到房里,看見床就迎面撲倒下去,睡得昏天暗地。
    劉珩和林騁用完早膳就去了校場,林騁對眾將簡述了他們的安排,然後就帶著將士們演練進攻陣法。
    劉珩看著下面解困之後一個個意氣風發的面龐,忽然又想起了顧長安。
    見著她,看她活蹦亂跳的樣子,險些忘了這兩年她受過多重的傷。算算時間,她一準是前腳到老虎灘,後腳就馬不停蹄地跑來升州了吧。才大傷初愈的人,一路奔襲一定辛苦得不得了,卻還得端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給下面人看。害怕、辛苦、疲憊,這些話,她從來不會說。他氣她不愛惜自己,斥責她,她就把那些話嚼嚼咽進肚子里。
    是啊,顧長安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早就知道的,怎麼還能去怪她?
    只要她活著,就是上天眷顧,這就足夠了。
    顧長安一直睡了兩天兩夜,中間嚇得劉珩把所有軍醫都找來,挨個給她切脈,確定是勞累過度後,才松了口氣。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安心,干脆讓決明搬了床枕頭棉被過來,湊合著在顧長安房里的榻上睡了一宿,生怕她夜里出什麼變故,讓閻王給收回去。
    顧長安睡到了第三日天蒙蒙亮的時候總算睜了眼,誰知道她一醒,就看見趴在旁邊瞪著倆大眼看她的劉珩。
    顧將軍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從床上一個翻身躍起,順手一拳向著劉珩快準狠地揮過去,好在劉珩反應足夠快,干脆向後一仰倒在地上,看著胡亂披起外袍的顧長安道︰“怎麼一睜眼就打人啊,什麼毛病?”
    顧長安居高臨下瞥他一眼,“你在我房里鬼鬼祟祟干什麼?”
    劉珩從地上爬起來,拍著衣裳上的土道︰“還不是怕你睡到半夜突然咽氣了,好心當成驢肝肺。”
    顧長安愣了一瞬,轉而有點別扭地垂下眼,“哦……我沒事了,你出去吧。”
    “桌上是童生才熱的粥,你喝點,有力氣了就來軍營一趟。”劉珩說罷,理理衣裳就出去了,難得沒再跟她爭辯幾句。
    顧長安吃飽喝足,連睡兩天睡得她精神矍鑠,出了知府衙門就直奔軍營去了。
    劉珩和林騁已做了初步部署,在顧長安睡大頭覺這兩日,老虎灘那邊的戰報也傳了過來,說大齊軍連連打了勝仗,現在南燕要求休戰談判,從形勢上看是有議和的意向。另外,錦州那邊情況也與顧長安他們估計的不差,的確是正常兵力防守,並未多派遣。
    “既然南燕要求休戰,那咱們的行動是否也要緩一緩?”林騁面對顧長安和劉珩坐著,與二人商量道。
    “不能緩。”倆人異口同聲,彼此看了一眼後,顧長安默契地閉了嘴,等著劉珩開口。
    劉珩道︰“戰爭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沒什麼禮讓可言。他們南燕攻我大齊的時候,可沒等著咱們防守齊備才打來。眼下他們士氣大減,將士們都生了敗心,乘勝追擊正是好時候。拿下錦州和舜城,南燕就算想在老虎灘出爾反爾,也沒什麼倚仗了。”
    林騁神色赧然地摸摸鼻子,心中暗罵自己還是迂腐,時不時就要把書生那套沒用的東西搬出來。
    劉珩對林騁的表現倒是沒怎麼在意,當下拍板決定,“那就這麼定了,明日一早出發,爭取三日內奪下錦州。”
    大方針定下,余下就是誰留守誰進攻這種具體事宜。眼下他們這個才三萬人的“大軍”有三位將軍坐鎮,從人數上真是多了點。
    好在林騁不是個沒眼力界的,還沒等劉珩硬給各人分配任務,就自告奮勇要留在升州,因此他在劉珩心中的形象又立馬高大了幾分。
    諸事定下,眾人各自收拾行囊。葉九和葉十二因傷勢未愈,被顧長安留在了升州,一來是讓他們靜養內傷,二來是怕萬一有什麼變故,至少還能給林騁這條命多一重保障。
    第二日天剛亮不久,大軍就從升州出發了。
    除去給林騁留下的五千人,顧長安和劉珩只帶著不到兩萬五千人奔向錦州。
    “听決明說來的時候還有決微和杜成跟著,怎麼沒瞧見他倆?”顧長安和劉珩並騎行在隊伍前,顧長安偏頭看看他問道。
    劉珩目不斜視,看著前面有一塊沒一塊的草叢,道︰“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我叫他們倆回去了。”
    顧長安又看看他,不說話了。雖然沒人提過,但她也知道劉珩從京城跑到南境來,根本就是跟皇帝對著干,說不好就要跟儲君那個位置失之交臂。
    她想起劉珩前幾天說的,難得地就著他的話陷入了深思。
    劉珩見她問完一句話就不吭聲了,以為她又瞎琢磨起京城的事,便道︰“京城那些事就甭琢磨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出來時候就想明白了。”
    顧長安轉過頭,很認真地望著他,“你離開京城的時候,是不是壓根就沒想過後果?”
    劉珩一愣,繼而失笑道︰“南境都傳回消息說你死了,我還有什麼可考慮的。你啊,還是不懂,人這輩子,總有那麼點東西是不能舍棄的。”
    顧長安微微皺眉,他要的,不是那個能睥睨天下的位置麼?
    劉珩接著道︰“有時候盼著你能明白,有時候又覺得你糊里糊涂也挺好。”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顧長安轉頭對他粲然一笑,道︰“我以後不會那麼視死如歸了。”
    “行,你能有這個覺悟,就算進步了。”劉珩說話的口氣跟夸獎他家廚子也差不多,顧長安瞥他一眼,懶得跟他說話了。
    大軍三日後的傍晚到達錦州城外的荒郊。
    顧長安遠眺著緊閉的城門,問旁邊劉珩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
    劉珩點點頭,眉心緊鎖地盯著錦州城,說︰“我也覺得不對勁。”
    “說不出來的古怪,這城看去死氣沉沉的。”顧長安說著,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童生,負手看了會兒,又道,“我想夜里去探探。”
    劉珩張口就把她的計劃給否定了,“讓決明和白辛去,他們倆腳程快,功夫也比你強。”
    “……”顧長安看看他,還真沒法反駁了,句句都在理,駁個什麼勁兒呢。
    決明和白辛當夜便靠近了錦州城,可兩人並未進城便撤了回來,且帶回來一個既驚又奇的消息。
    第五十六章 奪城
    南燕打來時,錦州城全靠著知府趙鐸撐起了城防,後來趙鐸被守備陳大千勸走,一塊退到了古蘭江畔,錦州這才被南燕奪下。
    錦州城的百姓跟著趙鐸逃了一些,但大部分都還在留在城里,著實過了幾個月戰戰兢兢的日子。
    南燕皇帝姜權雖然年少繼位,但也懂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簡單的道理,因此在奪下大齊的南境三城後,他便言令禁止搶奪百姓財物,要求當地南燕駐軍務必保證百姓生活如常。所以只要留在城里的百姓不是熱血反抗的,一時都還性命無憂。
    決明和白辛不到一個時辰就在軍營和錦州之間打了個來回,顧長安在營帳外踫見他們時,還以為這倆人被什麼鬼神附了身。
    營帳內,決明皺著眉向劉珩和顧長安兩人匯報,“那錦州的城門並未下鑰,還留了條半人寬的縫,城樓上戍守的士兵也沒幾個。屬下和白辛不敢貿然進入,怕是敵人的圈套,便先行回來向您二位請示,是否要下一步行動?”
    戴天磊站在一旁听罷,露出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嘖了聲道︰“莫不是傳說中的請君入甕。”
    顧長安橫他一眼,“你是來說書的?”
    戴天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一不小心,就把顧長安最煩他的紈褲子弟那套給搬出來了。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劉珩看向顧長安和宋明遠,“你們怎麼看?”
    宋明遠點頭,“如果城內俱是埋伏,那貿然進入必是有去無回。”
    “這事有點蹊蹺,”顧長安道,“如此明顯的圈套,除非攻城的人傻了才會往里跳。他們這麼干,一旦被識破,也撈不著什麼好處。”
    一邊的戴天磊轉頭就忘了剛剛才被顧長安數落過,接口道︰“現在是戰時,整個錦州被關的跟個鐵桶似的,就算想進城查探也進不去,難不成變個鳥飛進去?”
    顧長安暗自嘆了口氣,把這家伙帶上到底是干嘛來的?當下也不理會他,轉頭看著決明問道︰“可有辦法能進城去?”
    決明頷首道︰“雖然冒險點,但辦法還是有的。”
    劉珩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沉吟了一瞬問宋明遠道︰“明遠,你上回說錦州的趙知府撤走後,是南燕的吳長春暫時接管錦州?”
    宋明遠道︰“當初的確是吳長春從攻城的大將接管了錦州。他是南燕兵部的人,在對戰立場上是主和一派,不知道為何被派到錦州來。一般情況下,城防還是由軍隊管理,直到戰事平息,才會重新委派地方官員。”
    “既然如此,咱們就來賭一把。決明和白辛也不必去探了,明早吃飽喝足了就攻城去。”劉珩說罷,很自然地活動了下筋骨,然後看著幾人道,“都去歇著吧,要是饞了就去附近打幾只山雞,今兒個準你們放松放松。”
    在場的,除了顧長安,個個都寫了一臉的懵字。
    劉珩一擺手,“都杵著干嘛,去吧。”
    眾人這才跟被解了封印一般,魚貫出去了。
    顧長安挺自覺地在營帳里留下來,還順手給劉珩和自己把茶添上,這才道︰“你懷疑那個吳長春是要故意放水?”
    劉珩喝了口茶,道︰“這種狡猾的老家伙,八成是。”
    “既不想打,又不能跟上頭沒交代,還不能跟敵方通信,他也是在賭啊,賭端王爺能不能看懂留下的暗號。”顧長安忽然想起什麼,嘿笑一聲,“你就不怕是會錯意,自作多情了?”
    劉珩一挑眉,“那怕什麼,反正這錦州早晚都得拿下,不管他吳長春是做樣子還是另有高招,咱們是得往死里打的。”
    顧長安捧著茶杯想了片刻,道︰“前鋒的位置就讓給明遠和天磊吧,省得倆人一把子力氣沒處撒。”
    “難得啊。”劉珩睨她一眼,惜字如金地蹦出仨字來埋汰她。
    顧長安 地站起來,打發事似的行了一禮,“時候不早了,王爺歇著吧。”
    說完就邁開長腿往外走,卻被劉珩一伸手給攔住了。他笑呵呵地看著她,沒點正經地問道︰“到底嫁不嫁,給個準話,不嫁我就當和尚去了。”
    顧長安全不當回事地看他一眼,“听說大覺寺伙食不賴。”
    “顧長安!”劉珩磨磨牙,真想揪住她揍一頓,揍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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