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姜沉禾連連嘆氣,而蓮藕和蓮葉越發的狐疑,怎麼小姐不答話,反而看向外面呢?不禁問道︰“小姐為何嘆氣呢?”
姜沉禾撂下車簾,其實,貴女在街上撩簾子乃是失儀,只不過,她從小性格開朗不羈,自然不將這些俗禮看在眼中,因而兩個丫頭並無半分的詫異之色。
姜沉禾卻是微微笑道︰“想必天晟知道這個好消息,定然會十分欣喜吧,你們說,他會不會感激我這個長姐,讓他抱得美人歸呢?”
蓮藕和蓮葉的面上訝然,不禁道︰“小姐,您竟然還想著世子爺!”莫非小姐是因為世子爺才不忍心動陸成 的麼?這可……
蓮藕一下子急了道︰“小姐,奴婢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姜沉禾挑眉,一副好奇的表情,“你說。”
蓮藕卻是一臉的猶豫,突然不說話了。
姜沉禾微微一笑,“怎麼,你不是一向直言不諱,怎麼今日反倒是犯難了?”
蓮藕道︰“那……那奴婢說了,您可不要怪罪奴婢啊!”
姜沉禾自然知道她要說什麼,笑道︰“本小姐恕你無罪就是。”
蓮藕才一臉惶恐,還低了頭,才道︰“小姐,此言雖然不中听,但是奴婢實在是忍很久了,您如此憂心世子爺,可是世子爺心中可一點兒沒有小姐,那日小姐死里逃生,世子爺還巴望著小姐死,奴婢說句不中听的話,往後小姐縱然貴為皇後,倘若要世子爺掌管姜家,恐怕也會多有窒礙猜忌,而再加上個陸成 ,往後小姐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啊!”
她說完,面帶惶然的看著姜沉禾,生怕對方動怒一般,姜沉禾卻是嘆了一口氣道︰“那麼,你覺得我當如何呢?”
第187章 再奪功勞
這可難為蓮藕了,她總不能說讓小姐殺了世子爺吧!那可是小姐的親弟弟啊!小姐乃是重情之人,她說了那樣的話,小姐都可能不喜,倘若敢出此言,豈不是被小姐厭惡,不禁低下頭去道︰“這個……奴婢不知……”
姜沉禾便望向蓮葉道︰“那麼,你可知曉?”
蓮藕都不敢說,她哪里敢說呢?蓮葉也連忙惶恐的低下頭去,縱然小姐再護著他們,她卻不能夠恃寵而驕,不禁也是低頭道︰“奴婢……也不知。”
姜沉禾微笑,自知這兩個丫頭對她有畏懼之心,她的目光望向簾外,只見馬車已經行到街上,百姓熙熙攘攘,更有快馬縱過,姜沉禾看著那遠去的馬,突然問道︰“你們可知,烈馬無法馴服,該當如何?”
兩個丫頭訝然,剛剛不是說世子爺麼?怎麼說起馬來?這兩件事沒有絲毫聯系啊!但是小姐問話,他們怎麼敢不答,蓮葉道︰“這恐怕,只能放在馬肆中只供觀賞了!”
姜沉禾微微一笑又看向蓮藕,只見對方撓了撓頭,仿佛覺得十分費腦筋一般,好半晌才道︰
“奴婢听聞公孫家的二小姐公孫傾國曾得一匹寶馬,久訓不服,于是那公孫二小姐便拔出匕首,直插馬脖子,將其殺之;而听聞拂染皇後當年也曾得過一匹烈馬,乃是千里明駒,用盡了辦法,也是如何都無法馴服,拂染皇後憐其大才,心生不忍,便親自將其放回草原,令其歡暢奔跑。听聞那馬跑了一圈兒折了回來,竟然從此臣服于拂染皇後了。而後來,拂染皇後入月射宮後更是帶著此馬,十年前,此馬死去,拂染皇後更是親自為其超度,哀傷不勝……”
她說到這里又小心的望向姜沉禾道︰“小姐,不知奴婢的回答可是妥當?”
姜沉禾微笑著點頭,道︰“拂染皇後悲天憫人,令一匹馬都為之所動,可是天下並非都是有心之馬,至于殺之,也著實浪費了啊!”
蓮葉和蓮藕同時點點頭,一匹千里明駒那是多麼難得,殺了自然是可惜啊!
但是,他們仍然好奇,“不知小姐遇到難馴之馬當如何呢?”
姜沉禾微微一笑,卻是看向簾外,道︰“下智者殺之;中智者,折其心,傷其志,令其服,不服則廢;而上智者,則是隨其意,任其性,用之。”
蓮藕和蓮葉听得雲里霧里,不禁問道︰“不服如何用之?”
姜沉禾笑道︰“天道法則有言,世間萬物,自有其用,即便是不服,亦可用也,用其長,用其短,凡事其有,皆可用也。”說白了就是掌握一個人的脾性,隨意而用,這也是控心的基本原理。
蓮葉和蓮藕依舊是听不明白,不禁搖頭,道︰“那麼小姐,是上智者麼?”既然小姐能夠提出,自然是上智了?
姜沉禾笑道︰“這三者皆不是。”
蓮葉和蓮藕訝然,“那……小姐是……”
姜沉禾笑道︰“自然是隨性而為了。”
“這是何意?”
姜沉禾笑道︰“意思就是想殺便殺,想辱便辱,想用便用了!”當然,她縱然如此說,其實對于姜天晟,她還是動不了殺手,即便是對方前世那般待她,她終究跨不過親情這道坎兒,這便是一個人的天性,所謂本性難移,她天生心軟,縱然經歷過生死,最終無法狠心,倘若不是這樣,前世也不會被陸成 騙的團團轉,說到底,自己是太過心軟了。
不過……她不殺對方,可不代表不讓他長長記性啊!
蓮藕和蓮葉大驚,不過細細一想,這倒是小姐的性格,不禁道︰“嘿嘿,小姐作為,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姜沉禾對這種恭維之言報以微微一笑,而這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主僕三人便立即停止了談話,姜沉禾撩簾子外望,只見熱鬧的街頭,京衛已經將一家店面團團圍住,上面是朔金大字的牌匾,曰︰治虐閣。
姜沉禾愕然,這條街,這不是京都最貴的地段,不是號稱天朝一條街,皆是來自天朝的富商,就是京都世族想要佔一塊店面都千難萬難,可是公孫玉……在這麼短的時日內,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店面的門大敞著,已然是一個藥鋪的模樣,有問診之地,亦有開藥、詢問之地,所有姜沉禾能夠想到的,竟然一樣不差,而至于後院,這麼多貴女,想必也準備妥當了吧?
公孫玉辦事,豈能有差呢?
不過,這時候,她才下馬車,便听遠遠站在外圈兒,伸著脖子張望的百姓們道︰“好多貴女啊,難道這些小姐們都是陛下派來治虐的麼?”
“可不是,他們個個兒都是縴腰如柳的,一陣風都能吹走,也能治虐呢?”一個百姓長得高壯,正愁眉苦臉的看著眾位貴女圍著帷帽,那腰細的,還沒有他的大腿粗呢!
“哎呀,听口音,你不是京都人士吧,還是沒有看皇榜?三日前,陛下發下皇榜說宰相大人率眾貴女太醫治京都瘧疾患者,凡是身患瘧疾者皆可來此醫治,一切藥食,皆由朝廷出,陛下許下重諾,又有宰相大人在,怎麼會出岔子呢!”自然是說能治虐就能治虐了!難道醫術高還看長得粗壯不?也不是干粗活兒!
那人說完,瞪了那漢子一眼,而周圍的百姓听言,也是瞪那漢子,那漢子心上就是一突,就听身旁的一屠夫道︰“俺瞧著你不是大齊人士吧,咱們宰相做事,豈能有個差池的?自然是說午時三刻,絕對不會到午時四刻啊!說能治虐,那麼這些貴女就是定然能夠治虐了!”
“就是!你怎麼能夠懷疑宰相大人呢!”人群中無數的聲討之聲,看那漢子,仿佛要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那漢子被眾人凌厲的眼神看的越發不安,更是面色漲紅道︰“這個……諸位饒恕,俺來北疆,這個還真不曉得。”
眾人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而姜沉禾走了一路,將這些議論聲听的真切,不由得望向獨孤衍,對方的臉色明顯不大好,顯然,他同公孫玉一同下馬,百姓沒有看到他一國皇子,卻是只看到公孫玉,這種被比下去的感覺,怎麼能好?
而至于公孫玉這般的受到百姓的擁護和愛戴,姜沉禾並不奇怪,對于一個弄權者,自然早就深諳討好天下人之道了,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而蓮藕和蓮葉等人听聞,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但是,隨著他們往前走,接下來的議論聲可是不大好听了。
只听一個百姓道︰“你們說這些貴女都蒙著面紗,哪個是陸姑娘呢?听聞她憑借按摩之術,治愈了王小姐的瘧疾呢!因而能請命去閔縣治虐,此次自然也是落不下她的!”
“嘿嘿,王小姐總是來我們店裁衣裳,我識得她的丫鬟允兒,你們瞧,那便是允兒了!”
“可不是!”識得允兒的都傳來一身驚呼,又有人道︰“我在瓷肌坊買過香胰子,識得陸姑娘身邊的丫鬟竹墨,你們瞧,竹墨姑娘和允兒姑娘各自攙扶一位小姐,想來就是王小姐和陸姑娘了!”
“是啊,是啊!”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喜的聲音,“方才我正瞧見他們從同一輛馬車下來,可見那傳言是真的,正是陸姑娘的按摩之術治好了王小姐的瘧疾!”
“按摩之術也能夠治虐麼?”一個百姓奇怪的問,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啊!
“怎麼不能呢?陛下已經下旨令陸姑娘前往閔縣治虐,這是人盡皆知,倘若陸姑娘的按摩之術不能夠治虐,陛下怎麼可能派遣她去呢?”
“就是,就是!”人群中一陣附和之聲,“可不是誰想去閔縣便能去的,這可要層層選拔呢!可見陸姑娘了得,比那些朝廷官員厲害多了!”
姜沉禾一行人正走到這邊,每個字都听得清楚,蓮藕和蓮葉的一張小臉兒登時垮了下來,此時眾位貴女已經紛紛下馬,相距較近,蓮藕仍是忍不住低聲道︰“我倒是為何呢!她陸成 能那麼好心讓王小姐同她擠下一輛馬車,原來是如此用心啊!”她一邊說,一邊憤恨的瞪著走在前面的陸成 。
蓮葉也是一臉的憤怒,道︰“小姐,這個人簡直是太可氣了,您一心想要她得一份功勞,好消了陛下對她的不喜,她可倒好,直接把小姐的功勞都搶去了,不僅宮中人說是她的按摩手法治了王小姐的瘧疾,如今百姓也是如此說,這也太奇怪了吧!分明是小姐的藥方治愈了王小姐的瘧疾啊,難道這些百姓不知道麼?”
百姓知道什麼?自然是外面傳什麼就听什麼了,他們哪里會去追根溯源,辨別真假呢?
然而,姜沉禾卻微微一笑,道︰“興許是我太過惡名昭彰,想必即便傳出我為治虐立下大功,他們也未必相信,甚至覺得這是姜家為了洗去我的惡名而有意為之。”
蓮藕和蓮葉一驚,“那……那可如何是好?那不是說,小姐的一番努力豈不是白費了麼?”
姜沉禾長睫眨動,“自然不能夠白費的。”
蓮藕和蓮葉訝然,“那……小姐是說,您親自來此,破除陸成 的謊言,令其不攻自破麼?”
姜沉禾搖頭不語,卻是目光已然望向那緞袍白衣的公子,眸中狡黠一閃而過,“你們說,宰相大人對此會如何看呢?
第188章 宰相痴情
蓮藕和蓮葉听聞,便望向不遠處的公孫玉,從他們的角度看,正好能看著對方的側臉,而姜沉禾也朝對方看去,只見那公子玉質天成,面上帶著慣常的淺笑,自然是沒有絲毫的變化。
姜沉禾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即便是人群中有所驚人之言,但是,公孫玉是什麼人?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早就練就了那……陸成 說的那詞兒叫什麼……哦,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了!
于是,她沒有再過多的關注,很快收回目光,然後,就在這時候,公孫玉竟然轉過頭來,朝她這邊看過來,姜沉禾一驚,而公孫玉已然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便又轉過頭去,仿佛在同獨孤衍說些什麼,只是,姜沉禾卻听不真切。
這令蓮子和蓮藕都驚住,不禁道︰“小姐,宰相大人也听見那話兒,因而才轉頭看小姐的吧?”
姜沉禾方回過神來,道︰“他文武雙全,據說骨骼清奇,乃是習武奇才,你我都能听得著,他的目力和耳力自然勝過你我多咦,哪里會听不見呢?”
蓮藕和蓮葉一喜,“那麼宰相大人想必能夠看出陸成 的伎倆了吧?”
姜沉禾搖頭,“這還是未可知,畢竟陸成 在外的名聲實在是太好,在加上她十分善于偽裝,為人又謹慎,做戲還能夠做全套,如此心機深沉之人,就連姑母都被她騙了過去,而公孫玉同她接觸不多,又怎麼能猜出這件事乃是她故意為之呢?”
“這個……”蓮藕和蓮葉語塞,雖然他們不想承認,但是事實是如此,而要不是小姐偶然要去看藥膏,又怎麼知道對方用心險惡呢?曾經,就連他們都以為陸成 乃是天下最善良最和順的人了!
想到此處,兩個丫頭無奈的嘆氣,而這時候,姜沉禾又道︰“正是她如此善良,名聲如此之好,才放心大膽的做這種事情,恐怕就是姑母听見,也會覺得實在是我惡名昭彰,那些宮人以及百姓都無法相信我能夠治虐,因而自然說是陸成 了。”
蓮藕和蓮葉登時氣的臉色通紅,又是憂心道︰“可是小姐,這該如何是好呢?還是,小姐預備將此事告知宰相大人?貴妃娘娘儀仗陸成 ,興許不信小姐的話,可是宰相大人卻是不同了。”
姜沉禾搖頭,“這種事情沒有證據,即便是說了也是無用,況且,興許公孫玉還以為我同陸成 情同姐妹呢!”
蓮藕和蓮葉急了,“那……那小姐該當如何呢?”
姜沉禾未言,而是望向店內,道︰“小心腳下的門檻。”
蓮藕和蓮葉方才回過神來,原來眾位貴女和太醫已經到了店內,正打量里面的情況,獨孤衍也望著店內一應的陳設,雖然無不考究,但卻不奢華,大氣中帶著一種莊重厚重之感,一進來就給人一種這不是一名商人開的店鋪,而是朝廷為治虐準備。
沒錯,不管是從最簡單的香爐小幾還是藥鋪的櫥櫃皆是如此,可簡直是面面俱到啊!只不過是三日而已,竟然能夠準備到這種程度,就是他也不禁為其贊嘆,他也的確是如此做了,“僅僅三日,宰相不僅能令天朝富商肯讓出店鋪,甚至擴建了後院,如此倉促之間,竟然準備如此妥當,怪不得父皇總是對您贊不絕口呢!”
眾人听聞也是連連贊嘆,公孫玉淺笑,“殿下謬贊,玉愧不敢當,還請諸位貴女隨玉移步後院,看一看暫時居住之地,可還妥當?”
眾位貴女連連點頭,而他又身側一人道︰“如此,玉顏你引著眾太醫去隔壁院落,安身落腳吧。”
那人一張冷峻的臉,听聞立即道︰“是,公子!”然後便示意眾位太醫跟隨其後,而有未曾見過玉顏之人的貴女卻是不停地回頭瞧他,臉上皆是詫異之色,並小聲對身旁的人道︰“怎麼一個男兒竟取了這麼個名兒?”
她身旁的貴女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公孫玉和獨孤衍,小聲道︰“你們吳家進京晚,還不曉得這秘聞。”
“哦?什麼秘聞?”那吳小姐好奇的問。
“這玉顏啊,乃是宰相大人未婚妻丫鬟的名字,宰相大人為了紀念未婚妻,因而將其貼身護衛取名為玉顏,以示終生不忘之意。”
吳小姐听得訝然,“這個……這個宰相大人竟是如此痴情……也不知她未婚妻是何等人物,竟令他這般的人物也念念不忘呢?”
“是宋國公府上的二小姐,听聞生的天人之姿,更是彈的一首好琴,只可惜她自小就身子弱,還未等到及笄,人便去了,宰相大人悲痛欲絕,不僅將名字中的傾字去了,于其同名,還為其守孝,而本來孝期已滿,宰相大人已然可以說親,可是他又憐宋二小姐的外祖母孤苦,不但親自送葬,還要為其守孝三年。”
“什麼,還有這樣守孝的!”吳小姐驚呆了,又磕磕巴巴得道︰“那宋二小姐喚作宋玉了?”
“是啊,如此,兩人便同名了!而且,你瞧宰相大人就是上朝也是很一身的白衣,那是陛下特允的,而本來守孝要一身素衣,可是堂堂一朝宰相一身素衣,著實看不過去,因而只允許他著鍛。”
“那宰相大人可真是痴情啊!”吳小姐驚嘆不已,“不僅僅名字改成一樣,還要為其守孝!”
蓮藕和蓮葉听聞也是一臉的悲戚之色,看向公孫玉的目光,越發的敬重欽佩,姜沉禾的嘴角卻滑過一抹嘲諷。
痴情……
恐怕也只有這種未經情愛的小女子們相信,她是不信的,為未婚妻守孝已經是于理不合,又要為未婚妻的外祖母守孝,而其實,這位宋二小姐的外祖父也才過世,如此,公孫玉還要守下去,這麼一拖,便到了二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