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地上撿起，把割下來的肉裝在了玉盒里面。
少女接過玉盒，掃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那一片，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袍，很快收回目光，然後站起身來，快步的向門外走去。
他按住胸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道︰“百年後，你還會再來的。”
少女腳步驀然頓住，身體好似僵了僵，卻並未回頭，堅定得道︰“不……百年後我不會再來，永遠也不會再來，我們的因果已經斬斷了！”
她最後的那一句很輕，很固執，似乎是說給自己听的。
他沒有再言語，閉上了眸子。
神識卻已經隨著少女的腳步來到了門外。
門外，一黑袍少年等在原地，他眉宇略帶幾分青澀，年紀顯然也不大，超不過百歲。
看到她出來，他臉色有些不好看，“披風呢？”
少女朝他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太麻煩，收起來了。”
少年的臉更加不好看，一摸儲物戒指，一個披風又出現在手中，一面為她披上，一面說，“不許再收起來了，這個鬼地方這樣冷，會把你凍壞。”
少女打量了一眼四周，似乎在想，這漫天的冰雪，羲華聖尊在這里修行，倒不如說是受罪，這可不是凡間冰雪，乃是極寒之冰，哪怕是神仙也會被寒毒侵染。
少年已經為她系好了披風，兩人並肩踏在厚厚的積雪上，漫天的飛雪，只有兩人踏雪的咯吱咯吱聲，突然間，少年對她說，“丫頭，往後不要再來見他了。”
少女眉梢微微挑起，偏頭看他，“為何？”
少年臉色有些不好看，“我不喜歡你見他！”
少女瞅著他，大眼楮突然眨了眨，一抹狡黠一閃而逝，突然笑道︰“你不喜歡呀，可是人家可是佛界聖尊，我若同他請教佛道，必然精進更快，這麼好的事情，旁人求都求不來，我怎麼能錯過呢？”
說完，“嗖——”一下身形竄了出去，少年正要說什麼，她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內，他臉色一黑，“小丫頭，看我不抓住你！”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密林了，青青的草地，碧綠的溪水，繁花如錦繡，如火如荼盛開，和方才的極寒之地，完全是兩個季節。
少年一把抓向她的肩膀，揪住她的衣衫，然後往懷里一帶，將她緊緊箍住，“我看你還往哪兒跑！”
一面說還一面在她身上撓，少女被她抓的渾身發癢，咯咯直笑，“好了，我認輸，我認輸還不行麼？”
少年這才停止了動作，雙手箍住了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那你說，還要不要見他。”
少女卻是痴痴的望著她，仿佛已經迷醉，傻乎乎道︰“臭石頭，你真好看。”
“嗯？”看到這樣的她，少年一呆，好像把方才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少女這時候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哪里還有半分痴迷，膝蓋往少年腿上一頂，少年，“哎呀——”一聲吃痛，少女就趁著這個時機掙脫了。
“嗖——”又竄了出去，她的身形宛如蝴蝶般穿梭在花草之間，咯咯笑道︰“哈哈……笨石頭！”
“好哇，小丫頭，你騙我！”少年反應過來，“嗖——”一下追了上去，片刻就接近了她，少女感覺到他追上，身形要閃，少年卻一下朝她撲了上去，吃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肢，怎麼也不肯放開。
兩人的身體本就距地面不遠，咕嚕嚕滾到了草地上，本來停下來是少女在上，少年卻一下將她壓在身下，“小丫頭，你敢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話落，伸出舌尖，在她頸部一陣舔弄，癢的少女直躲，可怎麼躲得開？雙手不停地推他的頭也推不動，咯咯笑的喘不過氣兒來，笑得口水嗆到嗓子眼兒直咳嗽，求饒道︰“好癢，癢死了……好石頭，我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見她咳得臉頰都憋紅了，他才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問她，“那你還要不要見他？”
少女身上的癢還未消，笑的岔氣兒，卻不說話，笑眼彎彎的看著他。
“你說啊！”少年催促她。
少女卻依舊不說話，眼楮看向了別處，似是怎麼也不要回答這個問題，少年氣笑了，“你不說是吧？”
話落，埋下頭，唇貼上了她的頸部，少女一癢，立即求饒，“好，我說，石頭，我說……”
少年抬頭看她，少女的手臂沒有亂動，這次從他的後背滑向她的脖頸，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少年偏頭看她的動作，也沒有阻止，少女一瞬不瞬的望著他的面龐，眼神漸漸變得痴迷，“石頭，你吃醋的樣子真好看。”讓她好喜歡。
她一邊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已經落到他的唇上，逐漸變得灼熱，摟住他脖子的手臂也近一步收緊，頭微微向上抬起，漂亮的眼楮也闔上了，慢慢的向他靠近，似是要吻他的樣子。
少年見她這般，眼神也變得痴迷，閉上眼楮迎上她的吻，她的唇一落下就用力的吻著他，似是愛他到了極致，雙臂也死死的摟緊他的脖子，仿佛怎麼用力都不夠。
少年感覺到她的熱情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也用力的回吻，兩人一年一女，年輕的身體交纏在碧綠的草地上，情濃得難以化開，纏綿不已。
良久，兩人才氣喘吁吁的停止，雙眸凝望著彼此，眼神卻痴纏在一起，又情動吻到了一起，好像要親吻到地老天荒，身體都不知道滾到了什麼地方。
很久後，少年才氣喘吁吁得道︰“丫頭，我們似乎還在羲華聖尊的修行之地。”
少女眉眼一笑，“那又如何？”
第933章 前塵記憶碎片
少年笑︰“你這樣污了人家佛門清淨地兒往後請教人家，人家可不會教習你。”
少女撇撇嘴，“誰要他教？”
少年眼楮大亮，“那你往後不來了？”
少女摟緊他的脖子，仰頭在他唇角“吧唧——”一聲親了一下，笑眼彎彎道︰“石頭，老實說，我好喜歡你吃醋的樣子。”
少年被她親了一下正心波蕩漾也要親她，听到她這話臉都綠了，一把捧住了她的俏臉，認真問道︰“丫頭，你說我穿黑袍的樣子最好看，我便每日都穿黑袍，穿的我自己都要覺得這令我討厭的黑色順眼了，你現在又說喜歡我吃醋的樣子，莫不是你往後每日都要來見他？”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瞅著她，似乎在思索剛剛她之所以親他，是不是要他心軟、妥協的。
少女見他這般，“噗嗤——”一笑，臉上滿是俏皮，“石頭，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吃他的醋？他可是佛門中人。”
少年眼睫卻突然垂下，好似在遮掩什麼，並沒有立即回答，少女伸手戳了一把他的臉，“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你打不過他，所以怕了他？”
“才不是！”少年撇撇嘴，當即否定道︰“倘若我比他早生，他必然不是我的對手！不！倘若我早生百年，他也必不是我的對手。”
少女笑道︰“哦，那也就是說，再過百年你的修為一定能夠超過羲華聖尊嘍？”
少年認真看著她問︰“丫頭，你覺得我不能麼？”
“能的，我的石頭一定能！”她又揪住了他的一塊衣襟玩兒，“既然不是為了這個，可你為何吃醋？他那麼老，難不成我還會看上他不成？”
少年失笑，“羲華聖尊哪里老，他才幾千歲而已，乃是佛界的青年才俊。”仙者十萬歲還是年輕人呢。
少女不以為然，撇嘴道︰“就因為這個？”
少年認真道︰“不只是這個。”
少女眉毛揚起，“還有什麼？”
“我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危機感。”少年捧起了她的臉，將她的烏發掖到了耳後，“所以，小禾，不要再見他，好麼？”
听到他之言，少女的心仿佛驀然一顫，隨後認真點頭道︰“好，我不再見他。”
少年狂喜，“你答應了。”
少女點頭，“答應了。”
少年咧開嘴笑了起來，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隨後唇角勾起，黑眸中閃動著狡黠，“不若連婚事都答應了吧，三百歲的時候嫁給我如何？”似乎知道自己要求的太過，她未必會答應，他臉上的笑容很放松，仿佛只是開個玩笑。
少女的臉色卻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她的心好似也顫抖了一下，但卻快速摟住了他的脖子，頭埋在了他的肩頭，將臉部的表情隱藏︰“不，二百歲……陽，我二百歲的時候就嫁給你。”
大約，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內心想的是︰如果……如果她能夠活到二百歲……她今年其實不過十六歲而已。
少年渾身都顫抖起來，顯然是激動壞了，欣喜的摟緊了她，“小禾，原來你這麼愛我，迫不及待得要嫁給我。”
少女的眼中卻似有淚光閃爍，唇角卻彎起，仿佛十分歡喜，“是啊，我是那麼愛你，迫不及待得要嫁給你。”
他……對，就是他，也就是羲華聖尊，听到這里，眼楮微微睜開，雖然未能親眼看到，僅用耳朵听，他也能夠想象出她說話時候的表情。
她是那麼愛那個少年，以至于二百歲就要嫁給他，哪里有二百歲成婚的呢？萬歲之前都是修道最好的年紀，誰也不肯把妙齡之年浪費在談情說愛上，可她二百歲……就要嫁給他。
羲華聖尊眸色閃爍，而事實上，憑借他的修為哪怕是要看二人模樣，也能夠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並沒有那麼做，關閉了視听，她的身影也漸行漸遠。
再見她的時候，已經是一百年後了。
那一年，她也只有一百一十六歲而已，好像是一個輪回一般，她踏著外面厚厚的積雪而來。
進來的時候披風上落滿了雪，看她這樣，他就知道，那個少年並沒有一起來，不然一定不會讓她身上沾染一片雪花。
少女似並不在意，她解了披風，在門外抖落了雪，之後將披風收入儲物戒指，邁步進來。
和百年前相比，她變得沉靜了，穩重了，眉宇間完全褪去了青澀，她走到他的面前，向他施禮。
他靜靜的望著她，朝她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少女卻依舊拜了下去，之後才跪坐在他不遠處的蒲團上。
她穿的依舊是淡紫色的長裙，裙裾和那日一模一樣，鋪陳在淡金色的磚面上，一切都好似和百年前一般無二，只是她周身的氣質完全變了，是那麼的沉靜，這樣看著她，好像看著一面靜無波瀾的湖面。
他忽然想起關于她的傳言，“姜家沉禾湛然若靜，頗有長女之風。”她此時此刻正和傳言一般無二。
只是，她還未坐下多久，就劇烈的咳嗽起來，隨著她咳嗽，血線從嘴角蜿蜒而下，她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從衣袖中掏出一張帕子擦了，又收入袖中。
他眼中閃過痛色，自然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她雖然能夠順利出生，終究不能活得太長，她擁有先天二十一個心竅，必遭天道反噬。
但他終究壓下了心底的痛，問她，“听聞每隔十年你必要閉關一次，哪怕是恰逢你祖母大壽也是如此，任何事都不能阻擋你閉關，所以，你並非是閉關吧？”
少女對于他的問話似乎並不意外，平靜道︰“不錯，每隔十年我都要沉睡一次，起初是幾日，後來是幾年，而十年前陷入沉睡後，沉睡了整整十年。”
這也是天道對她的反噬，她很有可能這樣沉睡下去，永遠無法醒來。
他靜靜的看著她，有些失神，其實不用她說，他也能猜得到她這百年來都經歷了什麼。
除了天道的反噬，還有她的家族，她身為姜氏長女，必擔了大任，僅僅百年，她就從青澀的少女蛻變成了一族頂梁。
良久，直到他听她說︰“我還差最後一步。”
他才驀然驚醒，目光在她身上打量，震驚的發現她僅用了百年的時間就達到了和他比肩的境界，只差最後一步達到傳說中的境界。
不！除去她沉睡的時間，連百年都不到。
可以想見，擁有二十一個先天心竅的人是多麼的恐怖。
而只要達到那個境界，她就不會再受天道的反噬，所以，她這一步能夠邁出擺脫桎梏，進入一個全新的境界，如果這一步邁不出，她就會被天道反噬而死。
“可是……你的時日不多了。”他看了她半晌，最後終究說出了實情。
那個境界看似只是一步，但是多少仙者至死未能達到，曾經有人達到過麼？好似沒有……
所以哪怕是知道她會深受打擊，他也要和她講明白實情。
然而，少女平靜無波的臉上卻現出一抹笑，“看來聖尊對于我姜氏辛秘了解的還真是多啊！”隨即又繼續說道︰“不錯，在姜氏的歷史上，曾有先天十個心竅者出現，只是沒有活過二百歲就夭折了，而我卻擁有了先天二十一個心竅，必然活不過二百歲，就會被天道反噬而隕滅。”
他震驚的看著她，看著她從容的笑，好像最燦爛的陽光，明明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明明知道必死的局面，她卻沒有半分的憂傷、失落，只有從容、自信，堅定。
但他的心更痛，“可是以你現在的狀況，你恐怕連一百五十歲都活不過，所以，你也許只有五十年，而五十年真的太短，太短了，再除去你沉睡的時日，你幾乎沒有多少時日了，小禾，為什麼直到這一刻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