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

    柳南本來只當施可和宋金章、肖全都一樣,就是想參加諾娜計劃,造個厲害的孩子而已,沒想她卻說,“要是我說我不想要孩子呢?對我來說,結婚和生孩子只會拖累我。”
    柳南想了想,“確實。”
    “但我也需要一個孩子。”
    “所以才來參加這個酒會?”
    “我對肖全的推銷可沒有興趣。”施可抿了口酒。
    “推銷?”
    “肖全在推一個項目,說技術革新,優化下一代,想拉我們投資,還說投資人可以讓孩子優先參加實驗。”她之前一直很平靜,說起宋金章、肖全只是鄙夷不屑,可說到這里,卻有隱隱的怒意。
    柳南有些訝異,諾娜計劃雖說每期都有投資人,可依然是嚴格按照學術研究的流程,就算是投資人的孩子,也要經過嚴格篩選,年紀、智商、身體條件,都得達標才能成為實驗體,投資人無法左右篩選的標準,更不可能決定誰可以優先參加實驗。
    “雖然我不喜歡孩子,可有些事,對小貓小狗都下不了手吧?更何況是自己的孩子。”她自言自語了一會,才想起柳南並不清楚肖全的項目還有諾娜計劃究竟在做什麼,而她也不好多說,“抱歉,扯遠了。”
    柳南有些動容,用酒杯踫了踫她的,像是想安慰她。
    ————————
    海風很大,柳南脫了外衣給梁一程批上,兩人將一束白花扔進海里,就匆匆回到車里。
    “時間真快,第六年了。”柳南說,握住梁一程的手,“手這麼涼?今天風實在太大了。”
    “謝謝你,每年今天都陪我來,還要請假。”梁一程看向窗外,風越來也大,天色逐漸陰沉,剛剛她和柳南站的懸崖,像被黑暗吞噬了般,再看不清了。
    六年前,梁一程的父親梁炎生就是在那里跳海自殺,鞋留在了懸崖上,車則停在他們現在待的停車場。遺書里,他說因為太過思念梁一程的母親,之前苟活只是為了將他們的女兒養大成人,如今再無遺憾。
    可梁一程總覺得那是個借口。她知道父親一直想念母親,母親在她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父親便一直想把她培養成像母親一般的人,他時常念叨她,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著她的照片一看就是幾小時,責怪梁一程不像她不如她。
    可父親自殺時,梁一程也成人好幾年了,如果只是為了養她到成年,也該是她十八歲或者二十歲自殺,怎麼又拖了幾年,又是怎麼忽然就沒有遺憾了呢。可人都走了,她這樣想實在太絕情,況且,她也再沒法和他分辯了。
    直到現在,梁一程都沒有父親去世的實感,許是因為遺體再也找不到了,即使見到了鞋、車、親筆遺書,即使幾個路人都說,見到梁炎生模樣的人去了懸崖,即使人們都說,那麼高的懸崖,踫到海面的一瞬間就死了,她還是沒法相信。
    “別難過,這次匆忙了些,等天好我們再來一次。”柳南輕輕揉搓著她的手。
    “如果我說,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他死了,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郁菲告訴過她,這都是正常的,她沒見到遺體,不願接受事實,大腦開啟保護機制,甚至刪除了過去的記憶,讓她不會被巨大的悲傷情緒所擊倒。
    可梁一程只覺得,如果真的是這樣,她的大腦還真是脆弱。
    “不會。”柳南說。他不能告訴梁一程,他也不信。
    被收養一年後,柳南見到了梁炎生,他有些駝背,戴著副厚厚的眼鏡,呆板地應付著柳南父母的寒暄,很快就不耐煩,說自己還有要事要忙,就丟下柳南一家和梁一程,準備進書房去,
    “你長得像我一個熟人的孩子,不過他,哎,不提也罷……”關門前,梁炎生對柳南說。
    “我們柳南應該是哥哥吧,”柳南母親笑著把梁一程和他的小手搭在一起,“柳南,這是一程妹妹,喊妹妹呀。”
    “一程妹妹。”柳南臉紅了,他慌張地低下頭,卻悄悄地抬眼瞄梁一程。
    這一年,他變了許多,養父母家條件好,待他也很好,他比流浪在外時長高了許多,皮膚白了,健壯了些。他剪了時尚的發型,還戴了眼鏡,連他自己看著鏡中的自己都認不出來,卻生怕她會記起他來。
    梁一程卻像見到陌生人,還是可怕的那種,收回手,就往沙發後面縮,可沒挪兩步,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重新雙腿並攏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那個姿勢看起來就很難受,她的膝蓋也是紅紅的,手攥著碎花裙子的邊,動作極輕微地揉搓。
    柳南不知所措地回頭看養父母。
    回到家,柳南母親便安慰柳南,“小女孩害羞,不是針對你的,她也經歷了很多,媽媽很早就去世了,也很可憐的,你想和她交朋友,要慢慢來,有耐心。”
    梁炎生性子桀驁,根本沒有朋友,柳南心里清楚,父母還勉強跟梁炎生來往,都是因為他想和梁一程玩的緣故。
    柳南很乖巧,被領養後不久,他就摸清了養父母的喜惡,待人接物,無不是投他們所好,卻從不提任何要求,而梁一程,就是他的唯一願望,父母便由著他,總帶著他去梁炎生家,或是把梁一程接出來,而梁炎生每次都會推脫事忙,並不參與。
    “怎麼了?”梁一程喚了好幾聲,柳南才從回憶里回過神來。
    “想起過去的事了。”
    “對不起。”梁一程忽然說。
    柳南不解。
    “只有我不記得,就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往前走了,而你還在……”
    大雨傾盆而下,世界頃刻間只剩下一片模糊,有什麼沾濕了柳南的眼,雨水砸在車上, 里啪啦,響得他听不清梁一程說了什麼。幸好,他想,幸好他听不清。
    情緒洶涌澎湃,將他拉進深海,他如溺在水中,無法呼吸,他按住自己的手,怕下一秒,就會想要向梁一程求助,求她記起一切,記起他,可他不能,只能任由身體不停下墜。


新書推薦: 弄壞那個特招生(NPH) 姐姐不說話[骨科] 離婚前變成了一只貓(1V1) D級向導也要被強制愛嗎(哨向 np) 鎮淵 提線木偶【NPH】 我向觸手怪許願後 首輔大人家的小妖怪 讓你殺反派師尊,你親他干嘛 沈川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