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他隨意應了一聲,管事便走了進來。
“相爺,下人來報門外有一個書生求見。”
玉通海一愣,他每年到菩提寺都是暗地里來的,知道的人不多,這人是如何得知的?
管家問道︰“是否需要把他趕走?另外相爺畢竟身份貴重,還是應該加強防衛。”
因為玉通海怕驚擾佛門清淨,每次過來帶的人都很少,這也是賀十安能夠這麼輕易就靠近小院的原因。
“打發他走吧。”玉通海略一思索,還是決定不見此人,想來也不過是個運氣好的學子,恰好知道了他的行程。
管家本要離開,又突然說道︰“這人還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說他是來赴和相爺的十年之約的。”
“什麼?”棋譜從玉通海手中跌落,恰好砸翻了桌上的棋盒,棋子 里啪啦灑落一地。
管家一驚問道︰“相爺這是怎麼了?”
“快,帶他進來。”玉通海聲音急促。
很快,賀十安就被帶了進來。
“相爺。”賀十安躬身行禮。
玉通海嚴肅道︰“抬起頭來。”
賀十安慢慢抬頭,兩人四目相對。玉通海仔細觀察來人,蹙眉問道︰“你是何人?你怎麼會知道十年之約的?”
十年之約其實是他年輕時和一友人的約定,他的這位友人志不在仕途,早早就離了京城,游歷天下。兩人分別時曾約好十年後到菩提寺一聚。
這件事他很少跟人提及,所以當他听到有年輕學子知道十年之約時還以為是故人之後,可現在一見,卻又覺得不像。
“相爺還是沒有等到嗎?您的那位友人。”賀十安沒有回他,只是平靜反問。
玉通海一瞬間就想到十年前,也是在這樣一個月夜,年僅八歲的太子稚聲稚氣的問他,“外祖父,您還是沒有等到您的那位友人嗎?”
那日太子突發高熱,還嘔吐不止,雖然太醫說是吃壞了東西,但他的女兒,當時的皇後娘娘還是心急如焚,慌忙把他招進宮里。他找人詢問,發現太子當日吃了一個嬪妃送過來的糕點,他懷疑糕點有問題,但因為事關重大,所以只私下找了相熟的太醫過來查驗。
查驗結果卻是無毒。好在太子也很快退了燒,不再嘔吐,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太子畢竟年幼,身體雖然已經好轉但還是喜歡粘著人不放,連聖上都留下陪了他小半日。最後實在無法,玉通海答應晚上留下來陪他用膳。
飯後,太子問他,“外祖父又去菩提寺了嗎?”
玉通海笑道︰“對,老臣月初剛去過。”
這已成為他的習慣。
太子牽住他的手,仰頭問他,“外祖父,您還是沒有等到您的那位友人嗎?”
他當時怎麼回答的呢?
“故人已逝。”
對,他說故人已逝。
等等,眼前這人怎麼知道的?
玉通海呼吸一滯,似是不敢相信,顫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賀十安緩緩閉上眼楮,再睜開時眼中滿是悲痛,聲音苦澀,“外祖父,我是樓炎,我沒有死。”
短短三句話讓玉通海瞬間瞪大雙眼,不敢置信道︰“你是……太子殿下?”
賀十安點點頭,伸出手臂,在他的右手肘彎處有一個米粒大的紅色胎記。
玉通海一把拉住仔細撫摸查看,眼神也終于變了,口中喃喃道︰“沒錯,沒錯,是我的炎兒,是太子殿下。”
“老臣,拜見……太子殿下。”玉通海撲通一聲雙膝下跪,頭重重磕到地上,痛哭失聲。
賀十安立馬將他扶起,“外祖父,樓炎如今已不是太子,你不必行此大禮。”
“不,既然殿下還活著,屬于你的儲君之位,老臣一定會替你奪回來。”
“外祖父……”
“殿下既叫我一聲外祖父,我定當護你周全。”玉通海老淚縱橫,拉著賀十安的手,細細打量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容貌。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殿下為什麼會流落在外,如今還容貌大改?”玉通海不愧是縱橫官場數十載的人,很快就調整好情緒,追問道。
賀十安沉思片刻,回道︰“那晚外祖父離開後,我便喝藥歇下了。後來起火我也不知道,因為有人在我的藥里下了迷藥,至于容貌……是因為那場大火燒毀了我的臉,所以師父直接幫我換了。”
“放火的人早在當年已經被抓,是靜北王的人。當時整個東宮被燒得干干淨淨,雖沒看見殿下的尸體,但所有人都覺得凶多吉少。只是沒想到當年殿下竟然還被人下了迷藥。”玉通海凝眉,“看來當年之事並不簡單。還有,殿下提到的師父又是何人?”
“不知外祖父是否還記得,我幼年時曾和您一起逛街游玩。”
“記得,那年殿下剛滿五歲,出宮到練武場挑選侍衛,回宮時卻鬧起了脾氣,急壞了隨行的宮人。那里正好離相府近,他們就求到了老臣那兒。”玉通海面色溫柔,像是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吵著不肯回宮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嘆道︰“一晃眼殿下竟已長大成人。”
賀十安憶起當日的情形也嘴角微勾,“後來還是外祖父陪著我一起逛了小半個時辰。”
那日,賀十安曾把一個蹲坐在街邊的老者當做乞丐,還好心施舍了一塊兒碎銀。哪知那老者並不領情,還很生氣,說自己可不是要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