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魔鬼上

    即便都選擇了一意孤行,聖人有聖人的活法,魔鬼有魔鬼的活法。銀霽親眼見證了姥姥飛蛾撲火式的自保能力,姥姥也唾棄……或者擔心著銀霽沒有珍愛生命的能力,她老了,而她還年輕;她們二人這一生的課題都是掙脫“中間”的向心力,揮舞著蠟做的翅膀,尸體表征只有摔得很慘與摔得更慘的區別——碑林聳立,磷火不是驅逐手段,它們都在無聲宣告︰人固有一死。
    被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役耗盡了心神,甚至連管後勤的胰島素都參戰了,走出醫院,銀霽忽然想吃點甜的東西。
    一站路外有一家新晉網紅餐車,專賣可麗餅與炒酸奶,休息日的下午需要排長隊。喬小龍也看出女兒急于獨自散散心,在車上和她揮手告別︰“晚上早點回來,我蒸鱸魚你吃!”
    半小時過去了,遠看店員的手臂都揮出了殘影,銀霽前面仍舊排著整整一條街。在這個昏昏欲睡的下午,只剩電子財神劉德華在商場的音響里保持著高漲的情緒,就連身後那兩位結伴而行的女青年都聊不動天了,要是剛才她倆把辯論“肥貓到底去沒去世”的時間花在直接x度上,說不定還能保留一絲體力。
    沒過一會,其中一位女青年又挑起了話頭︰“……比如那邊的弟弟,我真的可以,臉頰很軟很好親的樣子哎。”
    另一個人回答她︰“我不太可……看他那張拽臉,性格肯定很臭屁。”
    銀霽听聲辨位,沿著她們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馬路對面的玩具店門口有一個元皓,獨自靠在欄桿上,不知在那待了多久,正無聊地朝天呼著白氣。
    二位姐還在討論︰“也是,剛才我看到有個路人想買棉花糖給他吃,讓他給拒絕了。”
    “嗨,別想了,現在的小孩心里都不健康,事多又難搞,玩玩可以,賴上你了怎麼辦?”
    哈哈哈哈天道好輪回啊,終于有人敢說元皓難搞啦!
    嘴上這麼說,女青年們權衡之下,放棄了半個小時的排隊成果,脫了隊,朝過于顯眼的那棵小白楊走去。現在的人還真是心口不一,白高興了,悠悠天地間,仍然只有銀霽一個難搞的人。
    兩個人摸出香煙叼在嘴上,在元皓背後石頭剪刀布,由輸的那位打頭陣︰“你好,借個火?”
    ——可能沒這麼講禮貌,隔著馬路呢,根本听不清。
    很快,燧人氏們得到了短暫的一瞥和一支打火機。這時,綠燈放行了一串車流,等她們在下一個紅燈中訕訕地回到馬路這邊,銀霽看到元皓一抬手,那支打火機便落入了附近的垃圾箱。
    兩個女青年承擔了風險,自覺往隊伍後面走,路過銀霽時,她們的語氣中充滿了遺憾︰“我們說的不是玩玩的事嘛,何必去……”
    “不過,你剛才說得對……”
    排隊時間太久,把銀霽的食欲都等沒了。又過了一會兒,拽臉小屁孩忽覺背後有一股力道擦過,詫異地一回頭,先沒見到人影,又听得地面傳來“噗通”一聲,跟著是一句“我去”,才看到了偷襲不成反被結冰滑倒、仍保持著推人姿勢的銀霽。
    “給、給你拜個早年?”
    元皓哈哈大笑著拉她起來,幫她把摔掉的鼻子裝回去︰“你怎麼跑這來了?姥姥沒有大礙啦?”
    “我還想問你呢,叫你自己玩一會,你怎麼在這兒罰站?”還杵在街邊散發這該死的魅力,害得別人半天吃不上可麗餅。
    面前是全區最大的玩具店,銀霽看一眼飽和度高到傷眼的大門,便猜到了七八成。
    但元皓的怨夫情緒是限量供應的,被幸福快樂的一家三口丟在門外,本來還繃著一張人淡如菊臉,只有見到銀霽之後,才鼓著兩團據說很好親的臉頰抱怨起來︰“我們倆是不是疏遠了?見面主要靠偶遇。”
    “我這不是一看到你就飛奔過來了嗎!”
    “才不是,明明都在對岸看到我被調戲了,還站那看戲。”
    銀霽害怕地撥開他後腦勺上的毛茬——這也沒長眼楮啊!
    做個網友可能限制他發揮了,好不容易在線下見到真人,元皓的怨言簡直不帶停的︰“還有!自己說了不公開,轉個身就透給韓笑了,大漏勺就是你!”
    “我那是實在找不到交換條件——”
    “交換什麼?你說啊!”
    銀霽心虛地移開視線。想想還是保持沉默吧,交換情報的代價這麼大,她才不要隨隨便便把韓笑給賣了,再說那些事元皓恐怕比她更了解……好了,說實話,出發點其實沒那麼美好,她主要是想隱瞞親自上門跟余弦干了一架這件事。
    元皓看了她一會,徐徐嘆出一陣白煙︰“我們之間還是不夠敞開心扉啊……”
    “這還不夠敞開嗎?”說完,銀霽有點逆反地想著,不如叫他聊聊(1)班那位家里開大G的大佬、他跟敖鷺知的神秘共友、從姓氏上看不出身份的高人吧?
    算了,掰那麼清楚干什麼,又不會跟他相處一輩子,難得糊涂才是正道。銀霽轉了情緒,指著玩具店大門,像個多管閑事的阿姨似地問他︰“你怎麼不跟爸爸媽媽一起進去啊?”
    元皓也像個被阿姨管了閑事的小孩,配合地回答︰“因為我是大孩子了,我不需要玩具。”
    銀霽控制不住地翻白眼︰“哦,然後他們就丟你在外面吹冷風。”
    “不不,我是在里面悶得慌,自己要跑出來透氣的。”
    就算他這麼說,那一家子也逛得實在夠久了,怎麼,當家里第四個人不存在是吧?如果這家的女主人是樓冠京,她生了二胎……名字可能會叫元廣廈、元戎北什麼的吧,銀霽沒有樓爺爺的境界,只能從語文書上現扒……當爸的神經大條,領著老二照直走進玩具店,老大受了冷落,還要嘴硬︰“我都這麼大了,要什麼玩具,好丟臉呀!”樓冠京會怎麼做呢?銀霽覺得,她肯定會當場來一套抓馬表演,涕泗橫流地說︰“求求你了,媽媽一定要給你買玩具,不買的話你媽這個年都過不好,你想讓你媽過不好年?啊!不孝子!”先把路人都看懵了,再把拽臉小屁孩生拉硬拽進去,為了安撫他受損的自尊心,出來還給他買棉花糖吃。
    眼下,棉花糖已經強行塞他嘴里了,銀霽還覺得不夠。樓冠京少說也有一米七五,體力上,她沒法替對方的親生母親完成生拉硬拽的勞動,好在她還有個腦殼,還能靠智取。
    “元皓,這里面賣不賣娃娃屋用品啊?”
    “啊?不知道,應該有的吧。”
    “走,我們去給樓阿姨留下的房產添點東西。”
    為難的神色浮現在嚼吧嚼吧的腮幫子上。其實,銀霽比他更不想面對鄒春婷母子,問題是,大過年的,樓冠京本人又不能在大街上顯靈,只剩這個色厲內荏的大活人來替她表達偏心了,沒得挑。
    走進玩具店,銀霽頭一件事就是詢問導購小姐娃娃屋在哪,這樣就大幅降低了遇見殖民者的可能性,免得讓他們掃了興致。然而,當一套做工粗糙的青花瓷小沙發擺上櫃台,問過價格後,銀霽合計一下自己的小金庫,發現她才是那個要掃興的人。
    “請問……我能只買個坐墊嗎?”
    櫃員嘴角一抽︰“不好意思,成套家具不能拆開賣。”
    工業流水線產品賣手作的價錢,還真好意思說,如果不是元皓在這,銀霽就要拍著桌子講價了。
    不過,人都走到這來了,只要能讓元皓高興起來,一切都是值得的。銀霽咬咬牙,正要掏手機付款,可吹夠了冷風的小可憐按住她,率先發出嘲諷︰“你們Y市人是不是有點想太多?騙騙網上的傻白甜差不多得了,跑到我們A市人的地盤賣假貨,還標這麼高的價?如果你們想在倒閉之前血賺一波,勸你早點放棄,不要等櫃台租金全賠光了才後悔。”
    銀霽有些恍惚地看著他︰這、這還是那個跑到xx中心原價搬回文具山的地主家的傻兒子嗎?可她又發現,元皓不光是言辭刻薄,臉上還表現出了憤怒。
    “這套青花瓷完全是抄襲——”他說了一個銀霽沒記住的牌子,“這家店全是品牌專櫃,他們敢公然做這種事,不就是欺負我們小眾愛好者人微言輕嗎?要是我拍個視頻發給原版的品牌方,你猜他們的生意還做不做得下去?”
    銀霽干巴巴地向櫃員翻譯︰“他說你應該誠信經營。”
    氣氛完全沒緩和,她也想不到元皓刻薄起來竟是如此不留情面︰“怎麼,你老家的江南皮革廠倒閉了,換張地圖接著中國人騙中國人是吧?”
    這就涉嫌地域歧視了,銀霽趕忙拖走了元皓,來到一個由波子汽水瓶堆成的牆角,又見他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無奈道︰“發個火心情好多了是吧?”
    “哪有發火,我早就想批判這群不尊重原創的人了!”
    是啊,他早就想找個地方發泄發泄情緒了,跟家里人鬧了矛盾,只能逮著毫不相干的外人撒氣,這也是“小棉襖”人設的一大特點,被媽媽盯太緊就去給自習室老板添堵的銀霽深表理解,摸著他的肚子安撫了一陣,想想什麼都沒買,不死心地問︰“原版沙發多少錢啊?”
    “一萬多吧,一個部件的話。”元皓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根據人民幣的通脹速度,你再多攢幾年吧,我們不用急于一時。”
    銀霽捏著鼻梁骨︰“有這幾年的功夫我自己都能學會手作小家具了……”
    “那樣不是更好嗎?”
    “哎?你不批判我剽竊別人的原創啦?”
    “兩碼事,你是給我做的,又不會拿出來賣錢。”邏輯閉環淺淺地發生了,“好了好了,我不需要這些假冒偽劣產品,你剛才不是已經請我吃過棉花糖了嗎,我現在心情特別好。”
    “咦,這麼善解人意的嗎!你可真是人類的好朋友哇。”
    “彼此彼此哇。”
    牆角沒有第三個人在,氣氛好得離譜。元勛踉踉蹌蹌趕到時,銀霽的下嘴唇差點就磕到了元皓的牙齒上。
    “找你半天了,你跑到——咦,小銀霽怎麼也在?快,姥姥進icu搶救了,阿姨腿軟走不了路,咱們趕緊扶她起來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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