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勤停下來,規定︰“曾晚,現在開始你只準用正手打回來。”
曾晚咬咬唇,“我不行。”她直接承認。
梁勤皺眉︰“知道你不行,所以才讓你打給我看看。”
“哦……”曾晚應聲,她拉不下臉,覺得丟人。
曾晚發球,兩人對拉幾下,梁勤沒看出什麼,可梁勤一變化角度,曾晚正手拉球就出界了。
“行了,明白了。”幾球試下來,梁勤停了下來,走到藤椅,一屁股坐下來,“曾晚,你給我分析分析你自己的技術。”
曾晚撓頭︰“我自己分析啊……”她思索,“嗯……我反手還不錯,然後……沒了。”
梁勤躺靠下來,說︰“嗯,反手是不錯,所以反手你接著練。”
曾晚的反應力,柔韌度,手感,都是極好的,從她反手精確的回擊就能看出來。
“正手的話……”梁勤竹條一下下輕拍自己的手掌,思忖著,“曾晚,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曾晚搖頭,她哪能知道。
“你那個正手,大街上隨便拉個娃都打的比你好!”梁勤訓了兩聲。
曾晚扁嘴,她正手是很爛。
梁勤瞥了曾晚,說︰“所以正手你練直拍。”
“喔。”曾晚隨口應了下,後一秒詫異,“啊?!直拍?!”
“怎麼,不行啊。”梁勤拿起身旁的一個乒乓球砸過去,曾晚一閃。
曾晚煩悶︰“對啊,不行,我直板真不行。”
“早晨你不還滿口答應呢嗎?”
曾晚︰“我……”
今早練直拍,她以為是梁勤讓她換個思路,打著玩的,壓根兒沒想過實打實練。
梁勤又砸了兩個球,“你早上對牆打,不是打挺好的嘛,怎麼就不行。”
“打牆是打牆,那不一樣。”曾晚站著不動,一手接一個梁勤扔過來的球,“我那是死撐的,我手腕靈活度不夠。”
曾晚言明自己的弱點。打直拍手腕壓力太大,她承受不了。
“沒得商量,必須打直板。”梁勤堅持。
曾晚扔了手里兩個乒乓球,原地轉圈撓頭,看得出心情很煩躁,“哪行啊,哪能這麼打啊,這樣不就是不倫不類了嘛,誰會像我,反手橫拍,正手直拍。”
梁勤︰“那你就給我當第一個!”
“我沒信心!也沒時間!”
一朝一夕,根本不可能練成。
曾晚有些賭氣,梁勤這個提議,她無法接受。
梁勤拿著竹條指陸程和,問︰“小伙子,你的意見呢?”
曾晚頂嘴,“問他干嘛,他的意見不做數!”
梁勤嚴厲︰“讓你說話了嘛!”
曾晚憋屈,“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沒關系!”
陸程和瞧著曾晚,回答梁勤︰“我覺得那主意挺好。”
曾晚回頭看他,眼楮瞪老大,生氣,“陸程和,你懂個屁!”
“曾晚!”梁勤叫她。
“干嘛!”曾晚也吼。
梁勤拿竹條就站起來準備抽她。
曾晚繞桌跑,“我不練,練不成!誰會像我那樣練啊!”
“你出息呢!”
“我就是不行!”
梁勤追不上,停下來,威嚴說︰“我,在你面前這個老頭子,就這麼練過!”
曾晚倏地頓住,“真的?”
梁勤眉毛都豎起來了︰“打一局,我變給你看!”
“好啊!”曾晚還杠上了。
說打就打,兩人站好位置發球,連陸程和都聚精會神,盯著梁勤的球拍看,他雖不是乒乓球迷,但多少還是懂些的。
兩人對拉,角度變化大,好幾個力量球,曾晚沒敢松懈,反手加大力,打了梁勤的反手。
就這一瞬,梁勤直拍立刻變橫拍,反手回擊。
曾晚這球沒接,站在原地愣神,腦海里想著梁勤剛才的動作。
直拍快攻打法反手弱,若是直拍橫打,可是克服這個問題,但梁勤沒有選擇這麼做,反倒直接變化成橫握,反手擊球。
“直拍變橫拍,反手打?”
“嗯,見過吧,梁博這麼打過,但打的少。”
曾晚垂眸,眉頭緊鎖,“我得橫拍變直拍,打正手……能行麼……”
“曾晚,你給我有點信心!”
“一年時間夠麼……”曾晚嘀咕,“梁博可是練了二十年。”
梁勤負手,沉聲道︰“你橫拍正手爛到家,精進也沒用,你不是知道嗎?不按我說的練,那你就完蛋!不會正手的廢物,只會被淘汰!”
曾晚心頭一梗,這話戳到她痛處,她手不自覺攥拳。
梁勤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表情收了些,坐回藤椅上,嘆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曾晚低頭杵在原地,陸程和靜靜看著她,他跟著心焦。他想著,是不是每一次,曾晚都獨自站在選擇的邊緣。
須臾,陸程和站起來,走到曾晚身邊,拉起她的左手。
曾晚用力甩兩下,沒甩開,她抬頭瞪他,嘴里髒話都準備好罵了,可對上陸程和眼底的憐憫與心疼,她咬唇,氣得話也說不出了。
曾晚︰“你走開!我不要你可憐……”
“曾晚,我問你,你花了多久練成了右撇子。”陸程和聲音薄涼,可是極有耐心。
曾晚不說話。
陸程和加重語氣,逼她說︰“多久?”
曾晚耷下眼簾,聲音微弱,“一年。”
“然後你又花了兩年時間,學會了右手打球,是嗎?”
“是……”曾晚喉嚨干澀。
接下來這一句,陸程和把每個字都說得清晰明白︰“曾晚,三年時間,你做完了別人十幾年的事情,現在就練個直拍,你還覺得你自己不行嗎?”
曾晚听後,越來越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陸程和不放,她臉都給憋紅了,陸程和依舊不為所動,她忍無可忍大吼︰“對!不行!我就是不行!”
讓一個練了二十多年橫拍的人練直拍,等于要了她的命,那是根深蒂固的東西。
她真的沒信心。
吼完,發泄完,曾晚冷靜下來。
梁勤沒想到曾晚會這麼抗拒,他黑著臉走過來,幾腳踢翻了五框球,乒乓球散了一地,說︰“曾晚,撿球,撿完給我答復,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
梁勤瞥了眼曾晚,轉身離開,走前還不忘提醒陸程和一句,“不準幫她,讓她自己撿!”
梁勤走後,後院只剩陸程和與曾晚,寂靜非常。曾晚短發遮面,陸程和瞧不見她的神情。
“松手……”曾晚對陸程和說。
陸程和收手,曾晚拿起筐子,彎腰撿球。
五框球,撿完做決定,從撿球速度可以看出曾晚內心的矛盾,因為曾晚壓根兒沒怎麼動。
花了一小時曾晚才撿完四框,她直起腰,捶了幾下,睨了眼陸程和,又繼續第五框。
無風,樹影斑駁,光點由亮白變橙黃。
陸程和一人靜立,視線落在那個彎腰撿球的瘦弱身影上。
四周靜悄悄。
“陸程和,我真的行嗎?”
曾晚干澀困惑的聲音響起,手上動作停下,頭低著。
“嗯。”沒有猶豫的答復。
瞬間,風刮過,吹起了曾晚的黑發,她嘴角彎起,笑了。
曾晚撿球速度突然變快,陸程和察覺,立刻彎腰幫她一起。
曾晚扭頭問︰“你干嘛?”
“你不是做決定了嗎?”
曾晚笑︰“你是蛔蟲哦。”
陸程和沉默,眉眼溫和。
陸程和撿起最後一個球,遞給曾晚,曾晚去拿,陸程和又不松手。
曾晚疑惑︰“你又干嘛?”
陸程和一臉嚴肅,問︰“結婚嗎?”
“啊?”
“我們。”
曾晚怔愣,劈手奪回球,慌亂吼他︰“神經病啊你!”
她擱下籃子,溜得賊快,臉燒起來,連著耳朵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