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穆卿動手的那位師兄低聲道了歉。
小姑娘就在這里，他們總不能讓她死了還不得安穩。
她向來喜歡穆卿師兄，穆卿對她溫柔，照顧的細致入微，做飯也好吃，很多師兄師姐還會吃穆卿的醋。
小師妹真的很喜歡她的穆卿師兄。
他們卻把她的死全都怪罪到穆卿身上，小姑娘如果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難過吧。
其實，也只是他們的一種發泄罷了。
他們理應知道，小師妹的死，怪不到穆卿身上，與穆卿沒有任何關系。
只是，事實擺在眼前，太讓人不可置信，無法接受，反倒怨上了穆卿。
但是，最痛苦的，難道不應該說是穆卿嗎？
親自去事發地點接了剛剛離世的小師妹回來，還要感受著她一點點的變的冰涼，曾經活潑好動的小丫頭，失去了靈魂，變成了冷冰冰的尸體。
他們痛苦，穆卿何嘗不痛苦。
穆卿並沒有在意那位師兄的動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重新坐下。
“她的頭發上沾了血，我為她處理過了，但是車上沒有水，擦洗的不干淨，還是有血腥味的。”
穆卿輕輕的摸了摸邢九安的頭發，“她在被車撞到之前，在和我打電話。”
“她說，想和我像從前一樣，可是，我還沒有回答她……”
“不知道她會不會很失望。”
穆卿的話有些多，完全沒有之前沉默寡言的樣子。
大家都沉默著，像是在听，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我听見有人說，她倒在地上的時候，手里還拿著手機，她大概是想听我說好的。”
“可是，到最後，我也沒說出那個字。”
穆卿聲音極啞，屋子里有低低的哽咽哭聲。
“九安，對不起，師兄那時沒有考慮到。”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你想一切重新開始，是我最大的期盼。”
“對不起，是師兄去晚了。”
“如果我早點到，早點接你回家，就不會這樣了。”
“對不起。”
邢九安紅著眼楮看著。
每一次夢到這些事情，夢到她死了之後的師父師兄師姐，她就覺得自己是個罪人，愧對于所有人。
听著穆卿哽咽的聲音，她也很想哭了。
師父這時候終于走了過去。
路明熙和歐琪讓開了位置。
仿佛已經疲憊至極，師父還未坐到床邊，就倒了下去。
他扶著床沿，瞪大眼楮看著，仿佛想把這一切當成一向頑劣的小徒弟和他開的玩笑。
可是，這不是假的。
面色慘白的小徒弟，沒有呼吸，也沒有脈搏。
她確實已經離開了。
那麼任性，仿佛沒有讓她留戀的。
師父有些怨，卻又偷偷的給小徒弟想解釋。
她縱然再厲害再優秀，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生死的。
她只是很不幸的，沒辦法再見師父了。
師父沉默的看著小徒弟，仿佛她只是在睡覺。
安安靜靜的模樣，如果不看臉，真的像是在睡了。
邢九安睡覺很乖。
樓下又傳來聲音，是其他人接連趕到了。
他們大多是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的，有些人還是把重要的事情推下，就是為了給小師妹過個生日。
樓底下熱熱鬧鬧的，喊著穆卿和邢九安。
路明熙看了看，“我去開門。”
他低聲說完就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圍在床前，仿佛被他們這樣盯著，死去的人就可以活過來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你食言了
樓下歡笑吵鬧的聲音仿佛是在瞬間停下。
像是突然被什麼打斷，靜的出奇。
很快，又傳來了 上樓的聲音。
門開著，很快進來了很多人。
他們為了參加小師妹的生日，從頭到腳都整理的很好看。
師姐們化著精致漂亮的妝容，一看就是認真打扮了許久的。
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一個生日宴，來到這里還是高高興興的，沒想到，這竟然變成了送別……
甚至，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只來得及看她一眼。
屋子里久久的沉默，隨後又傳出崩潰至極的哭聲。
邢澀三歲進入師門，師兄師姐最大的比她大了十幾歲，小的也比她大兩三歲。
他們按照的是進入師門的時間排序，師父這二十幾個徒弟，只有一個甦以澤比她年紀小，在甦以澤之前，縱然邢九安還有幾個師弟師妹，她也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
有幾位師姐，跪在邢九安的床前，哭的像個孩子。
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對待自己親生的孩子可能也就如此了。
甚至，因為邢九安出現的更早，從小就討人喜歡，比自己親生的孩子還要讓人重視。
大師兄站在師父身邊，垂眸看著再也不會睜開眼楮的小師妹，聲音很輕。
“你食言了。”
大師兄沒有過結婚生子的念頭，開玩笑一般的和邢九安提起過。
那時候，邢九安信誓旦旦，說會給大師兄養老。
他的聲音太輕，在此時的房間里不會讓人注意到。
只是，旁邊的邢九安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這句話。
就只是四個字，讓她瞬間想起來小時候說過的話。
她辜負了太多人，以為自己孤零零的死去，狼狽不堪，親情友情到最後全都沒有了。
實際上，她被大家愛著，擁有全世界最好的親人。
從來沒有過不要她。
夢境到這里就停止。
邢九安睜開眼楮，看了看手機，凌晨一點。
她去洗了把臉，回來後又躺下繼續睡。
剛剛入睡，又一次被拉入到夢境。
她的尸體在房間放了一晚，所有人一夜未睡。
第二天，就被送去火化了。
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送進焚化爐，她卻沒有什麼表情。
師父帶著師兄師姐還有師弟師妹全都在這里。
沒有少一個人。
有幾人哭的幾乎昏厥。
得到消息的季舒著急的趕過去，蕭子恪跟在她身邊。
剛到這里的季舒腿軟的差點直接摔下去。
她的不遠處是穆卿，穆卿沒有看她一眼。
“九安……”
听見季舒顫抖的聲音，穆卿才側目看了過去。
冷冷淡淡的，沒有什麼其它的情緒。
只那一眼，他又重新看過去。
這一次，就是徹底失去了。
他的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小師妹了。
不會再有人讓他縱容著任性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