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衛宴搭在衛姚胳膊上的手輕輕一動,衛姚是知道內情的,忽而明白過來,對衛淵清道︰“如今畢竟是蕭韶掌權,輕易得罪不得,還是請她進來吧。”
    蕭瓔剛走進房中便聞見一股濃郁的藥味,她不自覺地想掩住口鼻,可又想到蕭韶的囑托,只能硬著頭皮進來,同衛淵清行禮之後,問道︰“太傅的病可好些了?”
    衛淵清冷著臉道︰“有丞相的惦記,家母的病自然會好。”
    蕭瓔訕訕地笑了笑,衛姚喂完藥便扶著衛宴躺下,而整個過程中,衛宴毫無知覺,蕭瓔放下心來,方才入府時听見府中下人說了幾句,衛宴的病怕是撐不了幾日了,府中連壽衣都已經備下。
    蕭瓔見衛家姐弟二人並不怎麼待見她,便沒再久留,等蕭瓔走了,衛淵清才道︰“蕭韶如今還擔心什麼?她已經重新掌權,母親若是真有萬一,她怕是要開始對付我們衛家了。”
    衛淵清侍疾這幾日瘦了許多,他擔心衛宴的安危,又掛念著長寧,昨日想回宮看一眼,可剛出了府門,衛姚便追了出來,說是母親突然喘不上氣來,他連忙回府,郎中一番救治,這才從閻王那里搶得一條命回來。
    而宮中的事,長寧已經有意隱瞞了他,他也絲毫不知,這只是長寧與自己母親聯手做的一場戲。為的是讓蕭韶掉以輕心,如今也為了阻他回宮。
    暮時,西面天際陰雲密布,昨日已下過大雨,可此刻外面電閃雷鳴,不知是不是今夜仍會暴雨傾盆。冷風灌了進來,將殿內燭火吹得明明滅滅,佩蘭連忙將殿門合上,可殿前卻走過幾個人影,天邊一道閃電,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日,血跡自守衛脖頸前噴出,外面已被帶兵圍住,佩蘭眼楮睜大,壓住心頭驚恐,連忙回到內殿中。
    長寧靠坐在榻上,見她慌忙走了進來,已是猜到些什麼,佩蘭壓低聲音道︰“陛下,她們來了……”可聲音里藏不住急切,更帶著擔憂。
    長寧握緊手指,指著殿中書架之後,對佩蘭吩咐道︰“你即刻從這後面的密道中出去,該做什麼想必你已經明白。”
    那些事長寧的確已經交代囑咐無數遍,可了要緊關頭,佩蘭還是忍不住道︰“可我留陛下一人在這兒,我心中實在難安,萬一計策不成,陛下,您還是先同我一起離開吧!”
    長寧剛要說什麼,腿上卻一陣抽痛,她眉心蹙起,“現在不是優柔寡斷之時,你只需按朕說的去做。朕是帝王,身上流的是李氏的鮮血,萬萬沒有落荒而逃的道理。”
    外殿的大門忽地被打開,聲音傳到里面,長寧道︰“快去!”
    佩蘭咬牙將書架後的機關打開,在蕭韶帶人來之前,便已經消失在密道中。
    外殿的宮人已經被制住,嚇得不敢作聲,蕭韶輕輕揮手,她身邊那人便點了點頭,帶著人沖進了內殿。
    蕭韶進殿之時,只見長寧依舊躺在榻上,臉上無一絲慌張之色,可她額上滲出薄汗,蕭韶往錦被中看了一眼,“陛下似乎忍痛忍得厲害,可要傳太醫?”
    長寧唇色蒼白,冷笑一聲,“不敢勞煩蕭丞相。”
    長寧方才只是腿上抽痛,現在已經過去,可方才忍得辛苦,這才看起來有些虛弱,倒是讓蕭韶放松了警惕。
    蕭韶看了一眼殿中陳設,對長寧道︰“怎麼算是勞煩呢,陛下腹中懷著的,可是明日的帝王。可她現在還不出來,陛下不急,臣倒是有些急了。”
    長寧伸出手來,護住腹部,側眸看著蕭韶,“帶兵逼宮,丞相可真是不讓人失望。”
    長寧有意拖延時間,但蕭韶卻不給她太多機會,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同身邊人道︰“將鄭院判,許太醫帶來,就說陛下臨產再即,身下已經見了紅。”
    那人連忙領命而去,而趁著這個功夫,蕭韶也毫不閑著,讓人將錦帛取來,“陛下的手既然還能動彈,就請寫下遺詔吧。”
    長寧聞言一怔,而後卻笑了起來,“蕭丞相準備得如此周全,可你憑什麼認為,朕會听你的?若沒有玉璽或是朕親筆所書,這遺詔無人會承認。縱然你今日殺了朕,可你冒險逼宮便是因為無法控制天下人,長平還在雲州,朕活著一日,她便顧忌一日,可朕若死了,她定會出兵清君側,到時候你又能撐多久?”
    蕭韶臉色一變,這才察覺一直侍奉著長寧的佩蘭不在殿中,她吩咐道︰“在殿中仔細搜尋,務必找到玉璽。”
    “不必麻煩了。”長寧篤定道︰“你不會找到玉璽的。”
    蕭韶陰沉了臉色,“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長寧往殿中看了一眼,“這些都是你帶來的人,可以大搖大擺地來到宮中,必定是禁衛軍中有人放你們進來。朕想知道,你究竟是用何種手段籠絡了禁衛?”
    蕭韶笑了笑,“告訴你倒也無妨,你的禁衛軍已經被我調的分散,其中一些便圍在衛府,薛府,阮府,只要是你能倚靠的人,我都已經控制住。”
    “你收買了俞延淨,是嗎?”長寧卻沒有絲毫疑問的語氣,顯然已經斷定了此事。
    禁衛統領,俞延淨為正,沈檀為副,今日非沈檀當值,宮中禁衛便由俞延淨調遣。
    蕭韶往殿外看了一眼,“俞統領,既然陛下已經知道了,你又何必一直不肯進來呢?”
    腳步聲漸漸響起,俞延淨不敢去看長寧臉色,她緊緊握住拳頭,蕭韶瞥她一眼,道︰“俞統領,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如今已經沒有回頭之路了,做事還需果斷一些。”
    蕭韶身邊人走近稟道︰“主上,沒有找到玉璽。”
    此時鄭院判等人被帶了進來,鄭院判見殿中劍拔弩張的氛圍,和那些听命于蕭韶的兵士,立刻明白過來,她快走幾步護在長寧身前,“你們若敢害陛下,我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護陛下周全。”
    蕭韶冷呵一聲,“倒還真是忠心耿耿的一條狗。”而後便有人將鄭院判拖在地上,狠踹一記,她悶痛一聲,蕭韶道︰“不用著急,有你殉葬之時。”
    一旁的許太醫肩頭輕顫,顯然也是怕蕭韶斬草除根。
    蕭韶已經沒了耐性,吩咐身邊人,可話卻是說給長寧听的,“去甘露殿,將榮君請來。陛下生產之時,想必最惦念的便是榮君了。”
    蕭韶這是要用薛跡的性命來威脅長寧,長寧的手握緊衾被,冷聲道︰“卑鄙!”
    蕭韶根本不在乎她如何斥罵,甘露殿離紫宸殿很近,蕭韶派去的人很快回來,可卻是無功而返,“主上,榮君不在宮中,殿中宮人也都暈了過去,將人潑醒之後,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蕭韶猛地回過頭來,緊緊盯著長寧,問道︰“你又在做什麼把戲?”
    長寧只淡淡一笑,讓她自己去猜想,蕭韶最是多疑,“你是讓你身邊那個近臣佩蘭將他救走了?”
    長寧雖然沒有回她,可卻也沒有否認,蕭韶怒極反笑,“還真是情深義重,這時候居然先想到的是那個男人的性命。兒平日里對你的情意,怕是一文不值吧。”
    蕭韶故意激怒她,便是想尋得她的軟肋,可長寧平日里便是這副淡然模樣,此刻任憑她怎麼說都不動怒,蕭韶道︰“逃了一個薛跡,還有阮衡,再不然就將阮家的人帶來,我倒要看看你的心究竟有多冷硬?”
    長寧輕掀唇角,“你大可以將他們帶過來,只要朕皺一下眉頭,都算你贏了,如何?”
    蕭韶的指骨捏得泛出青痕,正在這時,殿外人慌張來報︰“丞相,宮中幾處無人居住的宮殿走水,火光沖天,許多宮人起來救火,我們的人怕是不好分散開將後宮控制住。”
    蕭韶從身邊人腰間抽出劍來,指著長寧道︰“這火也是你讓人放的吧?說,你究竟還做了什麼?”
    長寧漠然道︰“丞相足智多謀,自然應該懂得未雨綢繆的道理,如今問我,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立政殿中,蕭本就未歇下,听見外面的慌亂之聲,他喚了玉林進來,“究竟發生了何事?”
    玉林道︰“方才奴才已經問過,說是宮中幾處宮殿走水,不過幸好是偏僻處所,已經有宮人過去了,想必過不了多久便可將火撲滅。”
    蕭卻覺得心中極不安穩,他披了外袍起身,往殿外走去,玉林追上去勸道︰“殿下難道要親自過去查看,您身份尊貴,不可冒險,不如奴才讓人將安卿找來,他如今既然協理後宮之事,此事他去處置更為妥帖。”
    可蕭卻執意要親自過去,只是令他們兩人沒有想到的是,立政殿外有十幾名護衛將宮門圍住,不許他們出去。
    蕭怔了怔,那守衛連忙同蕭行禮,“君後見諒,卑職是受陛下之命保護君後,君後還請回吧,無論發生什麼,君後都不可離開立政殿。”
    蕭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你是受陛下之命來保護我?”
    “是。”
    蕭心頭一凜,追問道︰“陛下現在怎麼了?”
    那守衛不知如何回稟,眼神躲閃,蕭斥道︰“快說!”
    “陛下她,陛下無事,是佩蘭女史拿了陛下的令牌,傳了陛下旨意命卑職守護在此,說是……說是蕭丞相帶兵逼宮……”
    玉林驚呼一聲,而蕭卻看著天邊火光,怎麼會這般巧合,昨夜才下了雨,若非人為,宮中怎會走水?
    他心頭擔憂長寧安危,不顧一切往外走,可守衛卻得了命令,即便身死都不可放君後離開。
    蕭被她們阻攔,根本出不去,他心急如焚,趁那人不備,將她的劍奪了過來,那人驚愕之下不知如何反應,蕭自知論起武藝絕不敵這些守衛,他也根本沒有想過與之糾纏,將劍抵在自己脖頸上,那些人包括玉林在內,都驚慌地看著他,蕭沉下臉來,“誰若敢再阻本宮,本宮便……”
    那劍已經在他脖頸上劃出血痕,雖淺淡,但卻也足以將人震懾住,那些人雖受命于長寧,可卻不知他以死相挾之時該如何處置。只能讓出路來,任蕭離了立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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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真以為沒有遺詔我便無法行事了嗎?還有你腹中這孩子,我本就沒有想要你們兩人活著。”
    長寧嗤笑一聲,“那丞相還愣著做什麼?”
    蕭韶將另一份遺詔從袖中取出,“我早已斷定你不會乖乖听話,既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矯詔?”
    “何止啊!”蕭韶讓人將那剛出生不久的女嬰抱來,襁褓之中,那嬰孩啼哭不止。
    許太醫端了藥湯過來,可剛一抬頭觸及長寧的眼神,她的手便忍不住發抖。
    蕭韶看著她道︰“這是催產的藥湯,藥性極強,不消半個時辰,你腹中胎兒便可產下,只是這藥卻也有另一層功效,可使你血崩而亡。”
    鄭院判掙扎著道︰“奸佞反賊,不得好死!”又罵許太醫道︰“還有你,背叛陛下,難道你覺得你會活著領賞嗎?”
    蕭韶皺起眉頭,便有人將鄭院判的嘴堵住,“慌什麼,鄭太醫醫術不精,未能照料陛下順利生產,致使陛下駕崩,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長寧看著那些人一步步走近,她按住了榻前一處凸∥起,可突然有人闖了進來,持劍擋在她身前,“誰敢!”
    第93章 落幕
    蕭笑得蒼涼,“母親的大事,……
    蕭韶如何也沒能想到, 他竟會將劍指向自己,她怒斥一聲,“你瘋了不成, 竟拿劍指著自己的母親!”
    蕭的眼眶瞬間濕潤,道︰“母親現在才知我瘋了, 我早就被你們逼瘋了。”
    蕭韶道︰“我早就猜到, 你用情過深會壞了大事。”
    蕭笑得蒼涼, “母親的大事, 便是要害死我至愛之人嗎?”
    在蕭家人面前他從來都是遮掩自己真實的欲∥望,藏起對長寧的情意,可唯有到了窮處, 他再也不想掩飾。
    蕭擋在長寧前面,也遮住了殿中燭光,暗影散在她身上, 她雖看不清蕭此刻神情, 卻依舊能體察到他心中悲苦。這床榻之下另有乾坤,只要她輕輕按下, 便有一線生機,而殿中機關亦會被觸及, 箭矢橫飛,血流滿地。可現在她卻猶豫了,只因為眼前這個蕭家人。
    蕭韶的心思全被蕭牽起,“你至愛之人的腹中懷的卻是別的男人的孩子!”
    而後她趁著蕭恍惚之時, 對身邊人示意, 立刻有人上前,試圖將蕭制住,可他卻察覺了這些人的動機, 將劍橫在脖頸上,那些兵士熟知蕭身份,怕他真的會一時沖動傷及自身,連忙後退。
    蕭韶的心猛然揪起,指著蕭道︰“你是在拿你自己的性命威脅母親嗎?蕭,我告訴你,你的身上既然流著蕭家的血,就不要想著和李長寧相攜到老,要麼是我殺了她,要麼便是她滅了蕭家滿門!我已經沒了退路,縱然你百般阻攔,我也不會改變心意,更不會將蕭家這麼多條性命棄之不顧。你大可以試試,你這般自盡在我面前,我究竟會不會心軟!”
    蕭眼中的淚倏地滑落,“母親錯了,我從未想過要威脅母親。”他看著許太醫手中的藥碗,“既然母親容不下她,那我便先去黃泉路等她。”
    蕭的肩頭輕顫,他很想回頭再看長寧一眼,可卻不敢,他怕他恍惚一瞬,這劍便會被打落,而他便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寧……
    蕭韶終究不是鐵石心腸,她更是清楚蕭的性情,怕他沖動之下真的會赴死,更不必說此刻劍下已有血痕。她只得先穩住蕭,哄騙他道︰“你先把劍放下,我可以答應你不殺李長寧。”
    蕭何其聰明,怎麼會看不出這是她的緩兵之計,“母親不必再說了,這帝位之下從來都是白骨累累,母親登極之時也不要忘了,你走過的路上,曾踏過你親生兒子的鮮血!”
    蕭此刻悔恨多矣,若是早知仍有今日,他不願蹉跎這五載歲月。
    蕭閉上雙眼,握劍的手收緊,可忽而听到身後冷冷一聲,“君後這戲做得委實認真了些,你們母子二人真的把別人當作傻子嗎?”
    蕭猛然回頭,卻觸到長寧冷冷的眼神,長寧勾唇一笑,“君後為何這般驚訝,難道朕說的不對?”
    蕭韶見勢道︰“我早就同你說過,她李長寧心機深沉,心中哪有什麼兒女情長?”
    長寧撐著身子,嘲諷道︰“你蕭韶的城府又淺到哪里?”她抬起眼眸看著蕭,“不過無須你為我陪葬,沈檀已經帶人圍了蕭府,只要我有不測,她必會依令行事。到時候整個蕭府血流成河,豈不更好!”
    蕭眸中閃過驚愕,手中的劍落了地,蕭韶攥緊拳頭,“我竟真的低估了你,不過今日沈檀並未當值,你說這些話自己信嗎?”
    長寧道︰“丞相不妨派人出宮去打探一番,是真是假,驗過方知。”
    蕭韶身邊人勸道︰“主上莫要听她蠱惑人心,皇帝分明是想拖延時間。”
    長寧冷冷一笑,“你大可以賭一把,朕一人性命,換你蕭氏滿門。只不過等你坐上皇帝之位時,早已經成了孤家寡人。”她側眸看向蕭,“不對,你還有兒子,自可以傳位給他,也不枉你們母子這麼多年的算計!”
    蕭定定地看著她,他想看穿長寧的心底的打算,可長寧卻根本不回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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