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墅的院子里搭了木架,上面爬滿了葫蘆藤。
這是宿雅的新愛好。
一個一個大小不同的葫蘆從藤蔓上垂下來,青青綠綠的,肚子大大圓圓,十分可愛。
她還種了一些盆栽的手捻葫蘆,每一個都只有指頭大小,很適合拿在手里捏著玩。
等葫蘆長到合適的大小之後,將其摘下,稍微曬去一些水分,再用硬片將表皮刮去。
刮掉表皮的葫蘆要馬上浸入清水中,及時洗去外層粘液,否則表面的顏色容易變得斑駁不均。
之後曬干,就成了文玩葫蘆,可以拿在手上盤玩。
若是想讓它的皮色更深更紅,則需要日積月累的日曬。
平時拿在手里,用各種手勢隨喜好像盤核桃那般地盤,相當于給葫蘆進行千萬次的打磨,表皮將變得光滑,仿佛上了一層油澤。
葫蘆有不同的形狀,傳統的八寶形,粗腰的胖墩形,細長的螞蟻肚等等。除此之外,商人為了賣得更好的價錢,也會用一些手段,外力干擾天然葫蘆的生長,令它們長成不同的形狀。
諸如被繩子綁縛長成的金蟾葫蘆,又或是將兩個葫蘆削去部分平面,貼合兩者的創傷切口,束緊在一起,日後它們會長成一對連體葫蘆。
宿雅還是喜歡常見的亞腰葫蘆和像顆梨子一樣的胖墩葫蘆,偶爾買一個可愛的雞腿葫蘆,對其他異形形狀則不太感興趣。
家里的葫蘆越買越多,她平時出門也會挑上一兩個帶著玩。
今天天氣很好,宿雅待在家里給積攢下來的新鮮葫蘆打皮。
削好皮的小葫蘆被她扔進水盆中,濺起一點水花,葫蘆一個個浮在水面上,飄飄悠悠。
搖一搖葫蘆的肚子,還能听見里面葫蘆子響動的聲音。
兩兄弟也在幫忙,哥哥給葫蘆藤澆水,弟弟手拿硬片給葫蘆刮皮。
參胞胎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大部分的時間安靜陪伴。
花園里他們種的其他花卉長得茂密繁盛,色彩繽紛的鮮花帶給人好心情。
他們就好像隱身于秘密花園,享受寧靜的午後。
宿雅在很早的時候,就知曉自己愛上親生兄弟,但他們卻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走到一起。
倒不是說走到一起有多艱難。
是宿雅發覺,她其實十分享受他們從無到有的這段旅途。
她像是一個天然的捕獵者,十分享受狩獵的過程。
在盡情享用獵物前,更喜歡盡興玩弄,沉迷于和獵物來回拉扯的反復體驗。
她很喜歡這種將得到又未得到的微妙感受。
仿佛是去西餐廳,在正式享用大餐前,先陸陸續續上好幾道不同的前菜。
是一種儀式感,為隨後真正的大餐做一個耐心的等待。
也許他們也和自己一樣。
在偶爾的幾個瞬間里,她仿佛也看清雙子同在享受他們之間心照不宣、隱秘拉扯的預熱前奏。
即將拆開禮物的那個瞬間,是得到禮物的整個過程里快樂值最高的時候。
也許是天生的感應,或許在心底深處,參人早已堅信他們最終會走到一起。
那麼,拉長彼此在一起的過程,便成了一種漫長的愉悅享受。
那種不知何時自己會被真正抓住的心情,是一種持續不斷的深度戰栗和慢性刺激,像用山羊睫毛輕輕瘙癢心髒。
還真是相當適合她這個無道德的異類。
比較確信的是,宿雅在宿頌的眼中可以看出更多和她契合的相同感受。
他似乎也如她一般,很享受這個不確定何時被對方吃掉的狩獵游戲。
宿雅有時覺得,弟弟其實早就洞察了她那些有意無意、委婉勾引的小心思。
他包容地享受,秘密加入,一起完成了這個彼此推拉的誘捕行為。
他像是知道一切,又依舊願意裝作被她蠱惑,讓她牽著走,給她控制他的一切。
宿風倒是大約在心里有更多的糾結。
只不過,他藏在心底深處的欲望,也絕對不比姐弟更少。
所以她就幫他一把,給哥哥隱忍瘋狂的那一面倒上一把油,逼他把束縛內心的鎖鏈扯掉,要他從自我牢籠里把驚世駭俗的那只凶獸釋放出來。
剩下的她便只需要享受,享受他為她帶來的,在毀滅里重生的浴火快感。
仿佛是感受到宿雅的視線,宿風轉過身來,他放好噴水壺,走回妹妹身邊。
他剛剛從葫蘆藤架里挑了一個大小合適、形狀完美的葫蘆,拿到宿雅面前,對她說︰
“用這個給你做一個小酒壺玩怎麼樣?”
宿雅接過葫蘆,摸了摸葫蘆可愛的圓肚,幻想自己成了一名江湖俠女,隨身攜帶一個葫蘆酒壺,開心恣意的時候就拿出來喝上兩口,好不瀟灑。
“好啊!”她開心地答應。
面前的水盆裝滿了去皮的青葫蘆,涼風吹來,吹得水面粼粼,泛起漣漪。
宿雅在那些葫蘆的間隙里,看見他們參人倒映其中的零亂影子。
有那麼一瞬間,她害怕現在的這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點水葫蘆。
恍如夢境,翩若隔塵,
她陷入迷思,
但一陣新來的風兒吹過,
徹底將水面的倒影吹皺攪碎,
令宿雅從離失中清醒過來。
深呼吸一口,把花香和氧氣一同納入腹中,宿雅深刻感受到她真實地活著。
這一切都是清醒且實際發生的。
她的確得到了來自宇宙、來自世上最美好的禮物。
她更篤信,自己今後也會一如既往地愛著他們,
他們對她,也亦如此。
濃濃的愛意,從心底升騰而起,宿雅此刻的眼神,比天上明媚的日光更加耀眼透澈。
她轉頭在弟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水面的倒影映出宿頌微笑著勾起嘴角的模樣,
又摟住哥哥的脖子,親昵地在宿風額頭輕輕吻上一下。
隨後她從一堆去皮的葫蘆里,挑出參只大小差不多、形狀同樣飽滿可愛的小葫蘆,把它們捧在手上,依次擺開。
那參只小葫蘆就好像參胞胎,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邊上的兩只,個頭稍大一點,中間那只,玲瓏秀氣些。
宿雅沒有說什麼,但宿風和宿頌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不久之後,那參只被宿雅精心挑選出來的小葫蘆,曬好後精心纏了龍頭,並排擺在他們臥室的窗台上。
午後的太陽透過玻璃窗,投下溫暖的光芒,
照在參只小葫蘆上,
它們的影子緊緊挨著彼此,密不可分,仿佛一個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