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涵情急之下倒騰出心底里藏的那點真實想法,可她稍微冷靜一點,又暗自後悔起來,她好像不該說得那麼篤定。她貿然答應了晏澄,黎清凡那邊根本沒法處理。她有好幾次欲言又止,晏澄一個眼神掃過來,她不得不噤聲。
兩人同處一室,彼此之間仿佛隔了條楚河漢界,各不相干。阮知涵是一個很難安靜下來的人,左顧右盼,腦袋扭過來扭過去,絞盡腦汁想話題。晏澄交迭雙腿,安靜處理著筆記本電腦上的事項,毫無開口的意思。在漫長的沉默中,她的視野里填滿他的側影。然後,等來了阮知洲。
阮知洲早前找不到阮知涵,差點沒急瘋,听晏澄說阮知涵偷跑到他家,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他沒見到妹妹前,一顆心都懸到嗓子眼了,進來見到妹妹安然無恙地坐在客廳里,才把心吞回肚子里。
他跟晏澄單獨聊上幾句,預備帶走阮知涵,她誓死不從,非得賴在晏澄家。阮知洲無可奈何,架著她的胳膊把她拖出去,她雙腿蹬來蹬去,阮知洲控制不住她。晏澄見狀,跟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出去,推進車里,強行系上安全帶。
阮知涵和阮知洲雙雙傻眼,他的臂力未免太強了。阮知涵坐在副駕駛上動彈不得,滿臉不服地瞪著晏澄,憋上許久,怒道,“我回去要吃三碗米飯。”
晏澄果斷關上車門,掩飾輕輕扯動的唇角。他轉而對身後的阮知洲說︰“看住她,她還會跑出來的。”
阮知洲一愣,按照妹妹的性格,的確不會善罷甘休,可晏澄這麼一說,倒顯得他這個親哥哥都跟阮知涵有了幾分距離感。他說︰“晚點聊。”
晏澄不知可否。送走兄妹二人,他獨自走進家門。她的出現純屬意外,但少了這麼一個意外,空蕩蕩的客廳顯得格外冷清,嗅不到一絲煙火氣。
晏澄路過沙發,留意到她靠過的抱枕歪歪斜斜地躺著,彎下腰,手指觸及那略顯粗糙的布料,仿佛還能感受到她身體留下的溫度。他的睫毛閃動,沉思數秒,將它扶正。
沒有阮知涵,他的生活變得單調枯燥。為了抵御心中的寂寞感,他早已學會跟自己小酌幾杯。而情緒不佳的時候,飲酒會引起燥熱,他也不得不在微醺狀態下站到露台上吹冷風。一來二去,他毫不意外地生病了。
病情來勢洶洶,晏澄清晨醒來原想打電話叫來家庭醫生,但他渾身酸痛,提不起力氣,便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中午時分,他的耳畔響起提示音,迷蒙之中,他誤認為是家庭醫生。不過,他靜靜反應了一下,便想起他沒來得及通知醫生的事。
他已經隱隱有預感,接通後,那道清脆活力的女聲更證實了他的猜測。他拖著沉重的病體下樓,嗓子干癢難忍,時不時咳嗽兩聲,走多兩步,還得靠扶手緩一會兒。
清晨,阮知涵鬼鬼祟祟地摸出房間,確認阮知洲沒醒,躡手躡腳地出了門。一回生,二回熟,她初步摸清了倫敦的生存法則,二次“出走”比第一次順利,很快摸到晏澄的倫敦住所來。她到達後,按門鈴沒人接,就繞著房子轉一圈,圖中遇到一位住附近的白人美女,禮貌打過招呼,她立刻故技重施,互換社交賬號,發現對方是名人,順便多聊了幾句。
她的日常社交任務完成,才重回晏澄家門前,隔一會兒按門鈴,隔一會兒打電話,耐心地蹲守著。她知道晏澄對她很心軟,不會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亂溜達,所以久久等不到他來開門,她也感到疑惑,生怕他因為不想見她,連夜趕回劍橋。
阮知涵百無聊賴地蹲了近十分鐘,終于等來為她敞開的大門。她昨晚回去再次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檢討,決定制定周全的計劃,安撫好晏澄的情緒,並跟黎清凡和平分手。她今天過來的目的就是要完成前者。
她猜,晏澄肯定還生她的氣,既然如此,她必須主動出擊。
她做好心理準備,只待門完全打開。但是,當她真正看見晏澄時,那點子雀躍的心思蕩然無存,他的面色不好,唇色發白,一看就是強撐著精神下樓的。
阮知涵向來會關心人,急忙問︰“你生病了?”
晏澄頭痛欲裂,今天不想跟她掰扯感情的事,點點頭,開口道,“你來做什麼?”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沒有嚇到阮知涵,倒是他沙啞粗糲的嗓音嚇到了她。她定楮細看,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面色卻是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她踮起腳尖,用手心試他額頭的溫度。
晏澄想阻止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站著,腰卻微微彎下,方便她來回比較。
他渾身無力,神智飄去了九霄雲外,整個人都迷糊著,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軟,不由心馳神往,清醒時刻無法啟齒和表現的欲望盡數沖破桎梏,涌上他發熱的大腦和心髒。
阮知涵比對過後,肯定他發燒了,拽著他的手,叫他進屋。他的反應遲鈍,紋絲不動。她納悶地看向他的臉,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一道黑影已經壓了下來。
他的外表仍保留著少年的清俊,可身體已是成年男性。他的大部分身體都靠著她,她沒能站住,踉蹌了一步。
阮知涵想要他堅持一下,他那雙有力的手臂則先一步摟住她的腰,臉得寸進尺地埋在她脖頸處。
他的呼吸是灼熱的,在她頸間流竄。
她試探道,“晏澄哥哥?”
晏澄低聲應一句,隨後,鼻尖親昵地蹭她的發尾,如小狗在討好主人,發出類似于呢喃的聲音,“知涵,不要拋下我。”
/
晏澄︰突然悟了,要用她的方式打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