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鈞接道︰“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謝文瓊笑著嗔了一句“羞也不羞”,手?上又?摸了一下,卻覺得有些古怪,這不似一般的痣。謝文瓊遲疑道︰“這……”
岳昔鈞道︰“懷玉好生敏銳,這其實並非血痣,而是一處刺青。”
謝文瓊問道︰“為何要刺在此處?”
“我第一次上戰場時,怕得很,給了敵人可乘之機,敵人一矛就捅在了此處。”岳昔鈞道,“萬幸有甲冑擋住,但甲冑也因此而碎。”
岳昔鈞平靜地道︰“我下了戰場,愈想愈後怕,因此紋了個血痣來警醒自己。”
“懷玉,”岳昔鈞道,“這是我夢魘的開始。”
謝文瓊怔然,手?下那?點血紅的紋身似乎發了燙,叫她?無比心?疼。
謝文瓊收了手?,將岳昔鈞擁入懷中,撫著她?的背道︰“我說錯啦,往日才是夢幻泡影,來日實實在在、平平安安。”
岳昔鈞應道︰“嗯。”
她?回抱住謝文瓊的手?,在謝文瓊背後捻了一捻掌中的紙丸。
謝文瓊並不知?曉,那?紙丸中寫了四個字——
京中得信。
——英都的手?下告知?岳昔鈞,謝文瓊在岳城的消息,已然傳到了京城。
第69章 勞離燕別而歸柳門
岳昔鈞與謝文瓊二人正于馬車之中相擁, 忽然听得車外伴月道︰“小姐,到了。”
謝文瓊松開了抱著岳昔鈞的手,為她理了理衣襟, 道︰“下車罷。”
而車外, 伴月和安隱近日?聊得熟了, 伴月正叫安隱用過晚膳之後來自己房中,想要送些自己繡的帕子給她。
安隱剛應聲“好”,便見謝文瓊攙了岳昔鈞出來,連忙上前扶住岳昔鈞, 道︰“謝小姐交給我便好。”
謝文瓊道︰“無妨, 我也能攙。”
岳昔鈞也道︰“叫懷玉攙一攙罷,不妨事的。”
安隱心中疑惑, 卻也不便開口。她一直全神駕車,間或和伴月說兩句話?, 因此?不知?道車中發生何事。
謝文瓊扶著岳昔鈞, 只覺二人好似尋常人家偕老白頭的伉儷,一路相扶走過幾十載春秋——但實際上這?不過是幻想而已。
娘親們已然做好了晚膳,謝文瓊將帶回的糕點打開分?了, 言語間依舊親親熱熱,全然不見前段時間的齟齬。
席間, 岳昔鈞道︰“娘,我往日?于情愛一途遲鈍不堪,不知?早已心悅懷玉,今日?我已同懷玉互訴衷腸,往後就?叫懷玉長久住下, 好不好?”
謝文瓊不料岳昔鈞竟然如此?直白相告,又驚又喜地道︰“若輕!”
岳昔鈞朝謝文瓊笑了一笑, 半是對她說,半是對娘親們道︰“娘親們知?情達理,斷然做不出棒打鴛鴦之事,你且寬心。”
幾位娘親眼神流轉,彼此?意會。大娘道︰“鈞兒,你已然意定否?”
岳昔鈞點頭道︰“是。”
大娘淡淡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等?不會干涉。只是能否長久,也要日?後再看?了。”
謝文瓊道︰“多謝娘親們體諒,我省得的,絕不會叫苦叫屈。”
岳昔鈞道︰“哪里?舍得你再受苦受累,之前不過是不明你心、不明我心時試探罷了。”
謝文瓊笑道︰“娘親們做活,我卻坐享其成,這?也不是尊長的做法。”
“先不講這?些了,”岳昔鈞道,“待我的腿好了,我也能出一份力?氣。”
岳昔鈞說著,給謝文瓊夾了一塊肉。謝文瓊也給岳昔鈞夾了一筷子她喜愛的菜肴,二人相視而笑。
用罷膳,謝文瓊自去梳洗,而七娘叫住了岳昔鈞道︰“鈞兒,你來和娘說說體己話?兒。”
岳昔鈞留了下來,而其余八位娘親也並未離席。
七娘笑道︰“你這?小滑頭,又在打甚麼算盤?”
岳昔鈞也笑道︰“我哪里?會打甚麼算盤?八娘教?我時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七娘你都忘啦?”
“那都是你小時的事了,提它作甚,”七娘道,“莫跟娘拐彎抹角,是不是有甚麼消息?”
岳昔鈞從袖中取出那團紙丸,攤開來給娘親們瞧了,便將紙團點了。
岳昔鈞道︰“公主既然說她的行蹤一路上是嚴防死守,不曾透露半點,但終究叫京城得了訊,這?並非好兆頭。”
大娘一邊擦手,一邊分?析道︰“不錯,要麼是公主誆騙你我,引她父皇母後來此?;要麼是她治下不嚴,抑或部下出了鬼;要麼便是有人順著她出城用的假身份順藤摸瓜查到此?處。”
“無論如何,”三娘道,“此?地終究不安全了,大姊,怎辦?要逃麼?”
大娘轉而問岳昔鈞道︰“鈞兒是甚麼主意?”
三娘恍然道︰“是了,鈞兒今日?待那公主判若兩人,是有甚麼好主意了麼?”
岳昔鈞卻搖搖頭道︰“我哪里?有甚麼好主意,不過是有些僥幸罷了。”
岳昔鈞細細道來︰“若是公主誆騙我等?,她千金之軀直入‘龍潭虎穴’,豈不忒冒險?想來帝後斷然不肯。那多半便真是她偷偷跑出了。她跑出來尋我,口中說是一片真心驅使,但我和她才?結識不過幾月,又明里?暗里?針鋒相對,她哪里?就?會矢志不渝了?她來此?窮鄉僻壤時日?也短,正是新奇的時候,才?會覺得來日?方長,真等?她多住些日?子,無絲綢綺羅或許尚且還好,日?日?粗茶淡飯,她真能忍受?我想恐怕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