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甦來了興趣︰“我們刻一個。”想想也不對，“我們不需要，一世就是永恆了。”
“永恆”對于球球來說很遙遠，無法理解那樣的存在。
倆人正說著話，球球又听到另一個男聲在喊︰“請問是郁神嗎？”
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個死寂的地方分外清楚。
他睜開眼，朝著聲源望去。
岸邊站了兩個穿古裝的青年，一個年紀小，眉清目秀，一個稍長，溫潤如玉，說話的正是那年紀稍長的青年，還朝郁子甦揮揮手︰“這兒——”
彼岸花幻化的小人都偎依在他身邊。
郁子甦走過去，兩三步便到了他面前︰“你是？”
他走的時候路上的小人們都回到原形，血紅的花在他腳下收縮又綻放，球球腦中突然冒出一個詞︰步步生蓮。
這麼形容自己的男朋友雖然不好，可是真的好想笑啊！
那青年笑道︰“我察覺到有上神進來，一看沒有見過，而且抱著熊貓，就猜想會是郁神了。”
郁子甦微微驚訝︰“你認識我？”
青年點頭︰“是啊，我們地府通網很多年了。”
郁子甦︰“……”他這才看到除了花與河之外的東西——一片廢墟。
可以看出之前都是華麗壯觀的古建築，此時全都毀于一旦。
他微微皺眉︰“這是？”
青年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便是同郁神所見的那樣，地府經歷了一番大戰，幾乎全都毀了。”他做了個邀請的姿勢，“不如我們便走邊談，還是有地方可以招待郁神的。”
郁子甦走在他身邊，問︰“你知道小——緋骨有來過這兒嗎？”
“她在的。”青年道，“我麻煩她在幫我管十八層地獄，您找她的話我去喊？”
郁子甦的目光停在他臉上︰“還沒有問，你是？”
青年道︰“我是冥帝代理。”
“什麼？”郁子甦還以為自己沒听清，“什麼代理？”
“就是冥帝代理。”青年解釋道，“冥帝就是東岳大帝，地府的主宰者，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我們一般稱呼他為冥帝，現在他不在了，我暫時充當代理，替他管理地府事務。”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在下名為溫謹。”
郁子甦沉默，繼而道︰“你先把情況說一下吧，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他們沿著岸走，正好不遠處有一座橋，橋上有個十七八歲的美貌古裝小姑娘朝他們招手，手里還拿了個葫蘆瓢，聲音也是嬌嬌嫩嫩︰“冥帝——我煮了湯，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呀？”
溫謹也朝她招招手︰“不了，我還有客人。”
小美人失望，又堅持不懈地招手︰“叫客人一起來玩嘛~”
他身邊一直沒說話的青年似乎憋不住，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忍了回去。
溫謹無奈︰“真不用了，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他加快了步伐，郁子甦也跟緊了他，球球卻突然開口，小聲問︰“那個，剛才的是孟婆嗎？怎麼那麼年輕？”他瞥到橋前樹了塊碑，寫著三個紅色繁體字，大致能認出來是“奈何橋”。
溫謹一愣，然後發現了聲源是郁子甦懷里的小東西，笑容更深了︰“是啊，那是孟婆，給鬼魂熬湯的，喝了她的孟婆湯便會忘記前世的一切。”又道，“女性比較愛美，她有時候是年輕體，心情不好就會變成老人模樣。”
球球扭頭去看橋，果然看到一個老婆婆落寞地蹲在橋尾望著他們，一臉哀怨。
看來是心情不好了……
他們間的談話也被打斷，等奈何橋再也看不見，溫謹便繼續道︰“郁神在人間，不知道我們地府的事，前不久我們這兒打了一場大戰，對手不清楚，不過冥帝說像是饕杌……”
“饕杌？”郁子甦眉頭擰了起來，“他果然還沒死？”
“這個我也不清楚。”溫謹遺憾道，“反正來了個怪物，冥帝鬼帝們都出動跟他打了起來，統統打不過，然後……”
“被吃掉了？”郁子甦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這地府的鬼魂，領導，都被吃掉了？”
“是啊。”溫謹微微驚訝，“應該是都被吃掉了，不然能去哪里，我現在只能祈禱他吃太多消化不了，趕緊把人換回來。”
郁子甦盯著他︰“那你呢？”
溫謹一愣，笑了起來︰“郁神是在懷疑我嗎？那怪物沒有把我當回事，因為我是諦听，沒有什麼用。”他也不介意郁子甦的懷疑，“我現在只能把各方鬼魂歸類，冥帝被吃掉前關閉了地府的通道，目前進不來也出不去，倒是省心，只是人間可能會亂些。”
郁子甦問︰“鬼差都沒放過嗎？”
溫謹身邊的青年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對，現在的鬼差就剩我一個啦，我還是他剛招的。”
郁子頷首︰“我現在想見見緋骨。”
第76章 地府
一張石桌, 四個石凳，四人一熊對坐，剛剛好。
溫謹的小鬼差沏了五杯茶放在眾人面前，然後自己坐下來，溫謹笑道︰“來嘗嘗, 這是我們地府特色的彼岸花茶。”
緋骨一臉疲憊，然而風采不減︰“就是這樣，一來就當苦力, 地府這下是完全封閉了, 我也出不去。”
球球端端正正坐在郁子甦懷里，用兩只爪子捧著茶杯，正好奇為什麼茶水是血紅色的，雖然聞上去很香，但怎麼都不敢喝，一听是彼岸花茶, 想起那些瞪他的紅衣小人，更不敢喝了。
那個鬼差一直盯著他，眼中的神采怎麼都擋不住，見他猶豫, 便安撫他︰“不要看它長得不好看, 很好喝的，還能美容養顏，增強記憶，功效很多。”
球球︰“……”他架不住對方的盛情相勸, 還是小小舔了一下，很熱但不燙口，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但入口香醇，下肚後舌尖余留一絲甘甜。
球球嘗了一小口，再一小口，再一小口……
鬼差開心地又給他倒了一杯，那三人在說正事，他便跟球球小聲拉家常︰“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實體熊貓，活著的時候沒見過，死了倒遇見了，哈哈哈哈哈！你會說話啊？好神奇！你是這個大神的靈寵嗎？”
第一次被當成靈寵，球球臉都熱了，可惜原形看不出來︰“不是的，我是妖怪。”他為了糾正強調跟郁子甦的關系，特意放大了聲音，“我不是酥酥的靈寵，我是他男朋友，我們是情侶關系。”
鬼差整個鬼都傻了，正在談話的三人也噤了聲，緋骨一臉“臥槽”，溫謹也有些尷尬︰“咳……我這鬼差剛剛上任，還不懂規矩，郁神千萬不要跟他計較……”
緋骨︰“臥槽，你們兩個還真的是！我還以為！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唾棄郁子甦，“你這個禽獸！他還是個孩子啊！你怎麼都不等他成年！”
球球也後知後覺突然公開了，放下杯子就往郁子甦懷里拱，埋臉恥于見人。
現在公開酥酥一定會被罵的，他只好乞求緋骨︰“小紅姐姐，你現在不要說出去……”
郁子甦淡定抱著他順毛︰“嗯，是這樣，我是他男朋友，我們是道侶。”
緋骨還是一臉“臥槽”，這口氣她咽不下，震驚了片刻後，又“嘿嘿嘿”笑了起來︰“我不說，郁子甦，你可算讓我逮到把柄了，快把無究放出來哈哈哈哈！”她又語重心長地問球球，“他有沒有對你做奇怪的事情啊？”
“沒有沒有。”球球忙澄清，聲音悶悶的，“我們什麼事都沒做。”
緋骨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就好。”
鬼差尷尬地“哈哈”了兩聲︰“對不起，對不起，祝二位百年好合，哈哈哈……”
球球不自在地扭扭圓滾滾的身子，頭也放了出來︰“一百年眨眼就過去了。”
“是嗎哈哈哈哈……”鬼差更尷尬了，“祝二位永遠好合，哈哈哈哈……”
球球還是很郁悶，他被簡逸帶得有點小迷信，暗地“呸呸”了兩聲，把不吉利的話呸掉。
郁子甦的表情沒有變化，還是那麼淡定，一邊摸球球一邊說︰“繼續，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怪物也被冥帝困在了這里面？”
球球被茶的香味引誘，忍不住坐起來伸爪子夠茶杯，可惜手太短，郁子甦便遞給他。
溫謹道︰“是啊，他應該也是沒辦法逃出去的，地獄的通道也就前幾日緋骨開了一下，她一進來所有渠道便都封閉了，總不可能那個時候被他跑掉吧？”
緋骨道︰“不可能，我開的時候沒有異動。”
溫謹道︰“我听遍了整個地府，也沒有听到特殊的聲音，只能說此人隱藏的實在太好。”他笑意加深，“不過現在郁神一來，那人應該再也藏不住了。”
郁子甦沒有說話，低頭摸摸球球的腦袋。
* * *
十八層地獄都是惡鬼所待的地方，每一層刑罰都極為血腥殘忍。
溫謹陪在郁子甦身邊︰“本來每層都有判官看守，可判官都被吃掉了，一度十分混亂，我這幾日便在這里穩住他們。”
郁子甦一層層看下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直到最後一層，他才問︰“沒有其他的了？”
溫謹略略思索︰“倒還是有。”
十八層地獄下，還有無間地獄。
被打入這層地獄的鬼魂，都是極惡之輩，他們所受之苦沒有盡頭，永遠無法解脫。
可奇怪的是，這一層只有無窮的黑暗，安靜得可怕。
溫謹的聲音分外明顯︰“這里的都是干大事的，一般都造成過重大傷亡。”
“比如希特勒？”
溫謹︰“……他關在西方。”他又繼續解釋，“還有特殊身份的，比如魔，怪，半仙者。都是記有名冊的。”他從懷里摸出一本藍皮的書冊遞給郁子甦，“我都對過了，沒有多出來的。”
郁子甦接過書冊翻了翻，便繼續觀察黑暗中的惡鬼們，他們皆在地上打坐閉目，完全看不出來是在受苦。
而實際上，他們是在不斷重復一生中最恐懼的片段，有的是真實發生過的，有的是臆想出來的，他們永遠在重復著過去，盡管懊悔卻無力改變，在自責中永遠得不到救贖。
“半仙者？”郁子甦的眼神微微一頓。
* * *
由于場面太過血腥，球球被留了下來，跟緋骨和那個鬼差待在一起。
鬼差歡喜得不行，搜遍了整個地府也沒找到茶以外招待他的東西，略帶歉意道︰“真是對不起，我們這里好像不吃東西，也不種竹子。要不我去找孟婆給你討點湯？”
孟婆湯……球球搖搖頭︰“謝謝啦，我吃過晚飯了，不需要吃東西。”對方的眼神太過灼熱，他只好變成人形，乖乖巧巧坐在榻上。
他打量了下四周，這是個古色古香的房間，擺著簡單的檀木家具，完全想象不出來身處地府中。
鬼差坐在他身邊搓搓手︰“那個，你能不能再變成原形啊？我想摸摸看。”
球球果斷拒絕了他︰“不能摸，我的毛很特殊，一摸就掉，摸兩下就禿了。”
騙人，剛才你男朋友還在摸你……
球球看出了他的意思，一本正經解釋︰“我們簽訂了結婚契約，他摸的話沒關系，不會禿。”
鬼差目光里滿是同情，繼續跟他拉家常︰“你叫什麼名字啊？是自己修煉成妖的嗎？還是家里本來就是妖怪？”
球球慢吞吞回答他︰“我叫白初，是我男朋友幫我修煉成妖的。”
鬼差︰“……你男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