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很抱歉,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很抱歉,經調查,我們已證實你父親的一切罪行,但基于他已過世……”
    不要再對她說抱歉了!
    段如碧耳邊不斷回響一個個淡漠的聲音,他們所謂的抱歉只是一個公式化的口語,並不是為了真正求得她的諒解。
    她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只有生死未卜的媽媽還在重癥監護室。她不眠不休了幾天幾夜,錄完口供,就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
    可能,在外人看來她是個奇怪的人吧,沒有落下一滴眼淚,沒露出絲毫軟弱,面對記者的追問,也沒有被沖擊到崩潰的底線。
    因為她對自己說,至少不可以哭,只要一想到哭,就止不住了。
    段如碧慢慢回憶起昨天她累到昏倒,應該是溫絨把她帶回家的。真的辛苦這位好閨蜜,新婚當天被她的事驚擾,婚禮草草收場,婚禮第二天,她在哪,溫絨就陪到哪。
    而另一個原本應該在她身邊的人,卻始終沒出現。
    彭銳在醫院里問過她,這件事,會是誰做的。
    她沒有回答。
    段如碧從床頭櫃拿過手機,才早上六點,有不少未接來電,還有很多信息。這個事情不算小,很快本地媒體就把他推上了社交平台,難以避免地被一些同事看到和總監都發來了問候,但看得出這些信息里都帶著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的尷尬,她只回復了多謝關心,順便多請兩天假。
    她看了所有的信息,沒有看到袁召的信息。
    他去哪了,做了什麼?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不應該對她置之不理。這其中,有什麼不對……
    段如碧一邊洗漱,一邊沉思,如今她有太多的事要處理,檢察機關已經介入案件,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手機突然響起。
    是李思。
    “……”
    “起來了嗎?”
    “什麼事?”
    “你的聲音听起來很糟糕。”
    “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李思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下,哪怕在這種時候,她也不會跟自己服軟。
    “我托人打听過了,伯父是被人舉報的。”
    段如碧心頭一跳,喉嚨口有一種被人掐住的血腥感︰“誰?”
    李思在那一頭沉默片刻,說︰“你心里應該有答案了。”
    他等了會,說實話,他很好奇她的反應,究竟是憤怒還是悲切,或者會是不可置信的歇斯底里。然而,段如碧听後一句話都沒說,電話里只有她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要不要……”
    “與其關心我,不如好好關心下你們家的處境吧,怕是有人會查到伯父頭上吧。”
    “還不至于,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只不過,我們家已經這樣了,以後,我也不想和你們家再有什麼關系。”
    “你不必逞強,想哭的時候就哭,痛苦的時候找人分擔,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為什麼要一個人扛?”
    “我會哭啊,也會找人分擔,但不會找你。”段如碧的聲音淡淡的,不知是無力,還是無情,
    “你幫我,對你們家也沒好處吧,這個時候更應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是嗎?小心讓伯父知道你隨意插手,找你算賬哦。”
    說完,段如碧就掛了電話。
    她猛地走到窗戶前,抬手用力拉開窗簾,沒有預期的陽光,天空是一片陰暗,雲層壓得很低,隨時會落雨的模樣,把她此刻的心情都壓得更低了些。
    李思的話是想在她的心里種一顆種子,懷疑的種子。可惜,他既不是段如碧,也不是袁召,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體會他們之間微妙又深刻的羈絆。
    如果說她沒有做好覺悟,當初就不會同意復合,現在再來懷疑,就是個笑話。與其讓自己的猜忌把事情推入更加不可挽回的深淵,倒不如坦率地去面對,賭一把信任。
    早上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竟然被李思一個電話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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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絨在樓下正焦慮地準備著早餐,林雋坐在一旁哄小兒子,不時觀察著溫絨的臉色。
    “你這麼急也沒用,該打點的,該打探的,我們都做了。”
    溫絨捏著咖啡杯,一臉嚴峻︰“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林雋不緊不慢地說道︰“是啊,你都說沒那麼簡單了,段懷清謹慎了一輩子,卻在他快要隱退的時候被人突然釜底抽薪,這人肯定蓄謀已久。”
    “你說,會是誰?”
    溫絨有些猶疑地試探林雋,她們家這只老狐狸,心里總是門兒清。
    林雋把小兒子放回寶寶椅,騰出手從溫絨手中接過咖啡杯,一邊慢悠悠走到咖啡機前倒咖啡。溫絨急了,跟過去接著問︰“你倒是說句話呀。”
    “怎麼沒見你對我的事這麼上心過?”
    林雋嘴上這麼調侃,但到底還是心疼老婆,馬上說︰“應該不是袁召。”
    溫絨眼楮一亮︰“為什麼?”
    “你試想一下,如果是你暗中舉報了你未來老丈人,你現在會是什麼狀態?如果還想繼續演戲,那麼肯定會陪在段如碧身邊,做好男朋友的樣子,實際上是暗中把事態推向最壞的地步。又或者目的達到了,干脆撕破臉皮,大家勢不兩立。”
    “但他現在都不是。”
    “沒錯,關鍵就在都不是。”看到溫絨還一臉疑惑的樣子,林雋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腦袋,“一個蓄謀已久,突然發難的人,連日來不見蹤影,這不合常理。”
    “沒錯。”
    溫絨一驚,林雋慢慢回轉身來,看到段如碧正站在餐廳門口。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穿戴打扮都很利落,人也比前兩日精神些。
    溫絨眼連忙拉著段如碧進來︰“碧碧,快過來吃點,我做了你喜歡的牛角包,還有咖啡也煮好了。”
    林雋端著咖啡杯,搖著頭道︰“嘖嘖,有人啊,平日里都懶得倒一杯牛奶給老公,這兩天啊,滿漢全席都恨不得做出來。”
    溫絨沒去理他,倒是段如碧忍不住笑起來,真好,在這麼困苦的時候,她還能笑。
    段如碧對上林雋的視線,正色道︰“我今天打算跟周律師再討論下,如果證據充足,罪名成立,我也不打算再上訴了。”
    林雋一點都不吃驚,這位大小姐看起來自尊心很強,但也有股子清風正氣,少有的磊落,但她這個決定也是很有勇氣,畢竟經過這次事件後,段家再家大業大也難逃頹敗。
    z城本地各大媒體,都在報道段家爆出的大新聞,說是新聞,實際是丑聞。段懷清竟從二十年前起,一直牽扯洗錢交易,為黑幫走私大開綠色通道,簡直是一條底龍服務地下錢莊,隨之積累起巨額財富,這才有了今日的段氏集團。現如今,牆倒眾人推,媒體大肆扒出段懷清不可見人的秘事,有些真,有些假,不明真相的群眾卻個個義憤填膺,網上的罵聲幾乎要將段如碧淹沒。
    段氏股價一跌再跌,股東們怒不可遏,但又怕自己被牽連,一個個都把責任推到段懷清身上。段如碧一直自力更生,不曾與這些老奸巨猾有過多接觸,股東大會迫不及待的要將段懷清這個董事長踢出去,撇去這一身騷,好顯得自己多干淨。
    世態炎涼,人心叵測。
    段如碧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灰蒙蒙的天,這霧霾把對面的大樓隱去了打扮,隔著玻璃都能感覺到透著一股灰霉的味道。越是冬天,霾越是厲害,連陽光都穿不透,這就是現實。
    “如碧?”
    段如碧回過神,連忙轉頭︰“不好意思,走神了,說到哪了?”
    “你要不要休息下?”
    周律師關切地打量著她,段如碧心中微暖,笑道︰“沒事,晚上都有好好睡。”
    這位長者這兩天一直在她身邊支持著她,難得的沒在這個節骨眼疏遠他們家。
    “其實,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所。”
    段如碧看出周律師的猶豫,坦然笑道︰“您是想說,我爸在這個時候死了,反倒是件幸運的事吧。”她低頭,用力吸了口氣,“沒關系,我也這麼覺得。”
    因為車禍,段懷清逃過了法律的制裁,但他身邊的人並沒有那麼幸運,一直接受檢方的盤查。所有涉嫌洗錢交易的財產都被凍結,而多年前,袁故的案子竟然也被人重新翻了出來。
    有人竟從千絲萬縷中發現了段懷清和袁故之間的關聯。
    袁故被人檢舉入獄,竟是段懷清派人指使!袁故當年案件另有隱情!
    段如碧甩開手機,吐出一口濁氣,在面前的玻璃窗上留下一團白霧。醫院邊上的便利店人來人往,她坐在高腳凳上,看著外頭華燈初上,窗戶上反射出自己疲憊的臉,呆了呆,又默默低頭把最後一口泡面吃掉,起身匆匆忙忙地走出店門。
    她上午在股東大會上和那些老家伙們大吵一架,雖然知道他們會讓父親背所有的黑鍋,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更無法容忍他們這個時候開始打她手上股份的主意。下午,匆匆忙忙趕到墓地定好了墓碑,追悼會定在後天。然後,又趕來醫院,母親略有好轉,可以從重癥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一轉眼到了晚上,一個人,大冬天的站在路燈下凍得直縮脖子,就是想不好該回家,還是找個地方喝點什麼。
    她跟溫絨說過了,今天起就不再打擾他們一家子了,雖然林雋沒有說什麼,但畢竟她是個外人,溫絨和她關系再好,她現在也是林太太。
    或者干脆回去加個班干點活,讓自己冷靜下?
    啊,突然,這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父親突然離世,留下一堆爛攤子,母親昏迷不醒,男朋友有史以來第一次發飆,隨後就不知所蹤。
    呵呵,如果是電視劇的話,現在天空中應該突然傾盆大雨或是飄點雪,這才應景吧,笨蛋老天爺。
    打了個車回到家里,段如碧還是打開電腦干了點活,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她家的事,她連請了半個月的假,很多項目直接壓在kate身上,她快要扛不住了,但她真的很體諒她,一直沒有因為工作上的事打擾她。但好像最近和“天際幻象”不太順利難得在朋友圈里發了一段負能量的話。
    問題出在哪里呢,線上線下活動很順利,廣告投放效果也很好,現在游戲熱度排行也進到前三。
    她立馬給彭銳打了個電話過去。
    “段如碧?”
    “接到我的電話很驚訝?”
    彭銳下意識看了看表,22點43,這個點打電話來,感覺有點不妙。
    “家里出事了?”
    “我們家還能再出什麼事?”段如碧半是自嘲地反問道。
    彭銳在那一頭似乎稍微松了口氣︰“我也沒能幫上什麼。抱歉。”
    “怎麼會,你幫了很多,謝謝。我找你不是說這個的。”段如碧岔開話題,“最近的溝通會不太順利?”
    彭銳立馬機關槍掃射︰“嘖,你現在還關心工作?這個時間點,不應該趕緊睡覺麼,快去睡覺,多休息,明天還有一堆事等著你處理呢。”
    “彭老板,現在對我而言,工作就是休息。”
    彭銳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你還真是……其實也沒什麼,因為我們的大總監也翹班了,所以有些問題還是要等他回來才能定,確實麻煩呢。”
    “少了他,你們公司就運作不下去了?”段如碧涼涼道。
    “嘖,”彭銳被她冷不丁噎了下,訕訕道,“他是這個游戲的靈魂,我們只不過想盡可能保證靈魂的完整。可是,這小子一直聯系不上呢,他可不是對工作這麼沒責任心的人,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吧。”
    她其實也猜到了幾分,但還是沒忍住給彭銳打這個電話
    “你也聯系不上他?”
    “我沒聯系他。”
    彭銳訝異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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